陆衍哑然失笑:“够了,你喝得有点多了。” 他瞅了瞅桌上已经空了好几罐的啤酒罐子,默不作声地将剩余的啤酒放在木地板上。 常思歪着头想了想,并没说什么。 她放下了手中的罐子,轻轻移了下餐椅,让自己离陆衍仅一臂之隔。 “陆行。”常思舔了舔唇,试探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借酒消愁?”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陆衍转开头,望向窗外的满天星斗。 “你是不是怕我觉得自己考不上然后意志消沉,想借此来安慰我?” 俗话说,酒壮人胆。 如果常思刚才还只是有些微醺,那如今,酒精的作用正在逐步蚕食她的理智,她开始不受自己控制般,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全部脱口而出。 陆衍转过头,抿了抿唇,沉沉的眼睛盯向她,依旧沉默对待。 说实话,他重来不做没把握没意义的准备,只是这件事若是关系到常思,他又有些犹豫不决没有底气起来。 正因为太过在意,所以不愿意看到她伤心失望的样子。 虽然陆衍什么都没说,但常思望着他的表情,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常思,我觉得你没必要……”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陆衍愣了愣。 常思微仰着头,目光灼灼:“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一定会考上的。” 不知道怎么的,陆衍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常思这样的目光。 “可能当时出了考场的我心里没有底甚至自我怀疑、自怨自艾,但是陆行,你当初说过的。”常思笑着说,眼睛明亮而自信:“你需要的是一个全力以赴的助理,而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员工,这些话,我都记得的。” “你忘了么,你说你相信我的。” 常思说这句话的时候,黑而漂亮的眼珠睁得大大的,酒后通红的脸颊让她整张小脸被衬得更加艳丽:“行长助理的职位我势在必得,行长助理的职责我也已经倒背如流,要知道,我常思,可是独一无二的助理呢!” 她脸上那种对自己未来强烈的把握感和锐不可当的自信,一时之间让陆衍竟然看怔了去。 陆衍比任何一次都更清楚的意识到,常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瑟瑟缩缩怕出错的菜鸟了。 面对利刃,她敢于同李常周旋;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困境,她勇于独当一面。 在不知不觉中,她努力着,学习着,成长着,她正在缓慢但坚定地变得独立而强大。 是了,他不该怀疑她。 或许是越在乎越担心,反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他认定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脆弱。 陆衍突然有点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样的常思。 太耀眼了。 “嗯。” 陆衍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我相信你。” 常思愣了愣,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而漂亮整齐的牙齿。 她一个冲动,酒意上涌,头脑发热的问:“陆行,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啊?” “……” 一时间,陆衍竟被她这个问题问怔住了。 他扭过脸,不再分给常思一点目光,他冷冷道:“无可奉告!” “告诉我嘛!” 酒精让常思整个有点飘,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全都是潜意识里的反应,完全出自本能。 她根本没有经过大脑神经思考,突然朝着陆衍伸出了双手,然后在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扳正他的头正面对着自己,也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你就告诉我嘛!” 陆衍几乎浑身都僵硬了,他的脸完全黑了。 那双如新生小鹿般清澈的双眸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若是他知道常思在喝了酒后会胆子会这么大,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是绝不可能以身试险的。 长久的沉默后,陆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他盯着常思的眼睛,一字一句:“因为我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言,常思直接不合时宜地叉腰狂笑起来。 酒精已经使常思完全丧失了理智,彻底放飞了自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笑得直打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欢我?” 陆衍说喜欢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衍喜欢她? “笑够了么?”陆衍的声音听得出在努力克制着,然而语气的末梢已然忍无可忍:“常思,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常思指着陆衍咯咯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喝醉的是你吧。” “……” 陆衍憋着火气,腾的一下就站到了常思面前。 就在常思呆呆愣愣看着他的时候,下一秒,他黑着脸将她拽起来,因为力道的关系,常思几乎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望着她迷蒙的双眼,陆衍的高冷终于崩盘,他抬高了声音:“要我证明给你看么?!” 陆衍的表情太过严肃认真,常思猛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好像一下子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然而仅仅持续了几秒,常思浑身有点不对劲了。 岂止是不对劲,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了。 “陆行,我……呕!!!” 就在常思想要捂着嘴,仿佛这么做就能阻止胃里翻滚的酒水汹涌而上时,事与愿违,可怕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常!!!思!!!” 生平第一次,陆衍失去了一贯的高贵冷艳和气定神闲,此刻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震惊。 常思此刻头晕目眩,难受得很,她指了指面前被吐得一塌糊涂的手工定制西装,大手一挥:“多大点事儿,明天我帮你洗。” “……” 陆衍的脸臭得已经无法形容了。 原本想要深情告白的气氛被破坏,已经让他有些气急败坏。 他将常思按坐回去,随后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地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情绪才稍有平复。 望着蜷缩在椅子上的常思,陆衍定定地瞪了数秒,随后似有若无叹了口气,走到厨房端来一杯蜂蜜水呈在她面前:“喝了它。” 常思在半睡半醒间迷茫地睁开了眼,望着正居高临下一脸阴沉看着自己的陆衍,她迷迷糊糊喝了一口然后还给他,傻傻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常思,你给我起来!” 然而回应陆衍的,是常思清浅的呼噜声。 就在陆衍准备喊醒她,让她回房间的时候,常思迷糊嘟囔了一声:“陆衍……” 陆衍看一眼她,大跨步上前,右手拖住她猝不及防往后仰的头,眸色轻敛:“我在。” “……有点难受。” 常思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头重脚轻的地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困意更是越来越浓,所有的反应都来自于身体的本能,这也导致她开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浓醇的鼻音。 甜甜的,酥酥的,正不断地撩拨着陆衍的心。 他的俊脸神色平和,眼中却有着无限笑意。 “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喝这么多。” 陆衍扭了扭不方便的左手,让常思上半身顺势靠在他怀里,随后一使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尽管左手还在隐隐传递着痛,陆衍也没吭上一声,他小心翼翼将常思放平躺在床上,起身正要离开时,却发现常思正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他。 “……怎么了?” “你真的是陆衍欸。”常思挣扎着靠坐起来眨巴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怎么又出现在我梦里?” “……又?”陆衍愣了愣,有些无奈。 “是啊,你好烦哦。” 常思迟疑了一下:“你不是和童沁双宿双飞了么,怎么老是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进我的梦里!” 闻言,陆衍的脸色顷刻间复杂不明。 他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眸子,缓缓坐在常思的身旁:“看到我和童沁在一起,你很难过么?” 他静静凝视着她,目光沉黑而专注,却不知那语气里,满是诱导性的指引。 “是啊,难过啊!” 常思一掌拍在床板上,恨恨道。 陆衍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为什么难过?” 下一秒,常思哭丧着脸,胸无城府地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跟谁在一起都好,就是不要和童沁这个绿茶婊在一起,别提她有多虚伪了,我讨厌她,钟意也讨厌她,我们都讨厌她……” “你不知道在学生会的时候,她经常打压我们这群新生,她的恶劣程度简直与你不相上下,我和你讲,她……” “……” 听着常思只差没声泪俱下的控诉,陆衍只觉得额角青筋跳得十分欢快。 “但是呢,你如果非要跟她在一起也没关系,别让我看到就行……” 说着说着,常思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她半睁半闭着眼睛嘟囔:“既然我的上司有恋情了,那么我……我也要发展才是……” “……你要和谁?”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向她,哪知常思终究敌不过睡意和酒精,已经彻底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常思只觉得后脑勺像被开了瓢似的头痛欲裂。 梦中模糊的人影似乎还在眼前旋绕。 她怔怔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一,该上班的日子。 一如既往地,她起来洗漱的时候,陆衍已经早走了。 常思到厨房看了看,发现锅碗瓢盆一切如昨,又到客厅的洗手间看了看,干净整洁无异味。 一切的一切和往常一样,可她心里总感觉怪怪的,令她有些心神不宁。 昨夜的记忆如支离破碎的残片,东一块西一块地拼凑进脑海,常思晃了晃头,用手指按摩着太阳穴,顶着冷冽的寒风下了公交车。 结果常思一进营业部的门,钟意就凑了过来:“你迟到了。” 常思痛苦地闭了闭眼:“我谢谢你提醒我啊!” “你错过了早上的大会。”钟意揶揄道:“更错过了大会上陆行的表情。” 常思的心登时咯噔一下,她赶紧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那表情就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比任何时候都臭。”钟意说着,还努力模仿了一下:“呐,就是这样,而且见人都怼,早上小刘的领结就歪了那么一丢丢,直接罚款 50。” 常思几乎是跳起来了。 “这么严重?” 梦中的场景霎时撞入脑海,常思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难道,她吐了陆衍一身是真的? 不过,以陆衍的性格,若是真的发生了,此刻的她应该与地长眠了吧,不可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啊?! 难道,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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