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人不是火,他是月光,清冷,卻暖。 人的本能是往美好事物靠近,難得月光降落凡間施捨恩典,她怎麼能不動心。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她一步一頓慢慢往他的方向走,在他毫無防備時,慢慢伸手,擦過他身上那件厚重的衝鋒衣,從後背輕輕抱住…… 終於,她擁抱住月亮。 身後突然貼上一股溫熱,熟悉的馨香淡淡傳來,正低頭打字的江北馳一愣,懶散輕慢的面孔上慢慢露出一絲難得的錯愕。 像是被日光擁抱,周身慢慢襲上一片融融暖意。 他慢慢回過頭,看到裴淺海閉著眼睛擁抱著自己,表情一點一點陷入不確定,男人喉結緩緩滾動兩下,連帶聲線都冷硬起來。 “裴淺海,誰教妳從後面偷襲男人的?” 但女孩閉著眼,全然沒聽見。 她陷入自己的夢境裡,一場不想醒來的夢。 …… 江北馳想,他解過最難的方程式、讀過最艱澀的文獻、站過全世界醫者都嚮往的大學殿堂,卻解不開一道名為裴淺海的難題。 那一夜,江北馳背著她走回家。 西京的夜晚很祥和,回家路很長,夜卻很靜,地球彷彿因為她沉睡而停止了轉動。 她睡得相當安穩,靠在他頸邊的吐息規律,臉頰紅撲撲的像是上了上好的腮紅,紅得想讓人犯罪。 江北馳甚至可以數出她的心跳數,因為她貼他是如此的近。 他刻意挑了小路走,不想路過的計程車為了攬客按喇叭驚擾她。 接近家的方向時,江北馳突然停下腳步,站在路上看著已經升至天空中央的月亮很久很久,不確定此刻是誰的夢境。 如果是夢,那他祈求再長一點。 路短夜長夢更多,裴淺海一直睡到凌晨五點半,聽到廚房有聲音時就醒了。 裴淺海緩緩睜開眼,很快就意識到昨晚幹了什麼事,她趕緊掀開被子下床朝廚房走。 廚房的門被關上了,抽油煙機聲隱隱作響,吐司跟雞蛋的香氣伴隨咖啡從細縫飄散出來。 她把手搭在門把上,還沒施上力氣,拉門已經從內被拉開,江北馳端著一個餐盤正要往外走,一不留神直接跟她迎面撞上。 江北馳悶哼一聲,雙手還是快速環住她的腰穩住步伐,慵懶的嗓音在上頭懶懶調侃,“幹嘛呢,醒來就對我投懷送抱的。” “……” 看他身上還是穿著那件她送的生日禮物,裴淺海有片刻的怔愣,腦子裡被灌入的酒精蒸發了不少,回神才發現他的下巴被她馬尾上忘了拆的髮夾給劃開一道口子,正隱隱滲血。 江北馳似乎無所覺,繼續把早餐端到桌上,她忙喊著他,“江北馳,讓我看一下你傷到哪裡。” 男人步伐一頓,帶著一種詭譎的表情轉過身,曖昧笑起來,“裴淺海,妳以為妳昨晚睡了我?” 裴淺海懶得理會他的騷話,打開客廳大燈,將他強拉過來,果然看到他下巴處有一道傷痕,在他說話的當下,血絲正爭先恐後往外冒。 她心底著急,說話跟著結巴起來,“你、你去那邊坐下,我給你上藥。” 因著她這句話,江北馳才察覺下顎的刺痛。 他走到浴室看了下傷口,隨手抽了張衛生紙按壓兩下,淡淡的血絲印在紙上,本來也沒什麼,但看她帶著緊張的模樣翻找藥箱,他緩緩將笑容凝住,俊顏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不說不知道,確實是有點疼,妳說,傷口會不會感染破傷風什麼的?” 這麼一胡扯,裴淺海確實緊張了。 打從搬入這間房子開始,江北馳就不斷往家裡塞東西,每塞一樣就要喊她過來熟悉熟悉位置,說怕要使喚她時她不熟悉位置服務不到位。 果然在他孜孜不倦的訓練下,裴淺海熟門熟路從電視櫃下的抽屜拿出藥盒,找出一盒白色軟膏後轉身走向他。 “你去坐好。”裴淺海捧著藥盒回過身,看他遲遲不動作,站在鏡子前光顧著審視自己下巴時不禁一陣來氣,“江北馳!” 她心裡面有氣,那氣還是昨天晚上帶來的,但別人惹她生氣她可以置之不理,可她自己惹自己生氣時,她根本無能為力。 被她這麼有脾氣的一通喊,江北馳竟然生出一種沒來由的踏實感,環胸站在那,朝她壞笑,“再喊我一次啊。” “江北馳!!”裴淺海提高音量,一向平淡的臉色微微發紅,“你不想感染就別光站在那。” 江北馳到底沒再鬧她,桃花眼收住蠱人的笑,坐回沙發上,長腿岔開分在兩側, 朝她勾動手指,“過來吧。” 那大爺的坐姿確實看得人惱怒,但事有輕重緩急,裴淺海拿著藥膏跪坐在地毯上,撐起大腿朝他靠過去,只是還沒觸碰到人,又聽他拖著腔調懶懶指揮,“別用棉花棒,用手指頭。” “……為什麼?” 江北馳仰著頭,側臉線條凌厲,睨著她笑時帶著一股凌厲,語氣絲毫不容人拒絕,“天氣涼,手指頭的溫度剛好融化藥膏,吸收快,好得快。” “……” 裴淺海再怎麼不樂意也沒辦法違背一個頭上頂著醫學碩士的人的話,只好將白色藥膏在手指抹開,湊上去,往他下巴處的傷口輕輕抹上藥膏。 女孩動作天生輕柔,柔軟的呼吸落在肌膚上,像是有根羽毛在他心尖上撓。 平安夜已經過去,外頭飄起鵝毛雪,放假狂歡的人正叫囂著聖誕快樂,但,那是別人的快樂。 裴淺海近在咫尺,長而軟的睫毛半塌在白皙肌膚上,他吻過幾次,知道滋味多好。 每一次隨著她呼吸和眨眼,他都覺得心律不整。 上完藥,她正要退開,江北馳卻拉住人不讓,“裴淺海,妳是不是還欠我一句什麼?” “欠你什麼?” 她不明所以抬眼,臉色已經沒了昨晚的紅潤,他恨不得再喂她一次酒,再嚐一次那樣的暖。 男人垂眸靠近,身上帶著草本香淡淡,還有一絲薄荷涼菸的味兒,“今天才是我生日。” 她偏過視線看向牆上的時鐘,面上冷淡,心卻不住狂跳,“我說過了。” “再說一次。”江北馳斂著一雙多情眸子,哄著她說,“再說一次,記得加上房東名字才有誠意。” 裴淺海一怔,耳根隱隱發燙。 不知道為什麼,這比告白還讓人腦羞,可是他一臉擺著不說就不讓人走的架勢,裴淺海不得已,正打算要就範,竟又聽他拖腔拉調得寸進尺要求,“還有啊,祝福得看著人眼睛說話才有禮貌,知道嗎?裴同學。” 這!簡!直!太!超!過了! 裴淺海隱隱退後一步,想警告他別太過分,卻撞見那雙被鏡片遮擋的修長眸子裡,目光如水,神色微動,喉結隱隱上下起伏,仿佛也在期待什麼。 心口一顫,隱隱有什麼模糊的念頭一掃而過。 裴淺海握緊膝蓋上的拳頭,定住心神,嗓音卻因為緊張而被不自覺被壓低,帶著微沙的質感,婉轉低柔,“江北馳,生日快樂。” 柔軟的嗓音滑過他的心尖,那一刻,江北馳確定了他此生的快樂就在眼前。 他輕笑出聲。 不再輕挑。 “謝謝妳裴同學,我的快樂分妳一半。” …… 結果午飯時間還沒到,江北馳就讓醫院的電話給喊走。 裴淺海整個人卻還不在狀況裡。 抱著平板呆坐在沙發上, 他的快樂,怎麼就分她了。 而且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帶給他丁點快樂。 年末時刻,資深的醫生們都要嘛排休要嘛請假出去玩,江北馳這一忙,直接被關在醫院四天走不了。 當時她厚著臉皮來承租時,江北馳只要求了不能夜不歸宿,如果有,得提早兩天提出。但她也不是玩家,永遠都是窩在家裡的時間多,倒是他,夜裡值班不能回來時,準時晚上九點就會發條訊息讓她記得上大門鎖鏈。 他們沒有給彼此傳訊息的習慣,偶爾有,也是公事公辦,這次江北馳四天沒回來,她四個晚上睜著眼睛沒睡著,直到二十八號傍晚下起大雨,江北馳給了她消息—— 【沒帶雨傘,來醫院接我。】 又是大爺一樣的口氣,裴淺海嘆氣,還是認命去櫃子裡取傘。 誰叫她欠他呢。 醫院前的長廊站了不少人等著躲雨,江北馳碩長身影就站在那,挺拔亮眼,走過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身上還是那件白帽 T,單肩挎著黑色背包,投來的眼神看得出一絲疲憊。 裴淺海抓著傘走到他面前,他看了眼,將手機收回口袋,走下階梯沒接過她另外遞來的傘,只握住她手裡那把,將雨傘朝她傾斜了點,一同走入雨中。 “你為什麼不撐傘?” 江北馳懶懶掀眼,“那傘太娘炮。” “有必較計較這個?”裴淺海錯愕的把傘抱入懷中,“那我撐這把,你用手裡的這把傘。” “不。”連續值班超過七十二小時的江北馳掃了手裡的傘一眼,臉色更淡,“這把更娘炮。” “……” 裴淺海覺得,這人其實是來報復她的。 “算了,就這樣吧,我餓了,先去吃飯。” 看她微微抿唇,顯然是有些山雨欲來,江北馳見好就收,抓著她手腕往外走。 臨時來的大雨讓每一家餐廳都塞得滿滿當當,江北馳領著縮著身體的裴淺海,直接走進陳麻婆麻辣燙倒閉後在原址又新開張的火鍋店。 “你不是不吃辣嗎?”兩人坐定位置,裴淺海看江北馳自在打開菜單,忍不住問:“回家我可以煮山藥排骨湯。” “太累了,血糖低,吃飽回去洗個澡就能睡了。” 冬日的火鍋店一位難求,她也不推托了。江北馳累得連眼睛血絲都冒出來,口罩下倒是同樣一張乾淨的面容,只是懶散得散發出絲絲生人勿近的氣息。 裴淺海沒少見他這模樣,一開始他還是實習醫生時,三不五時就要見到他這樣子。 她在心底琢磨,在菜單上點了一碗白飯跟幾個涼拌菜,最後把鍋底改成鴛鴦。 菜色上得很快,江北馳吃得慢條斯理,這時後面進來幾個身上還掛著工作證的醫學生,剛巧坐在他們後頭那桌,背對著江北馳,就正好在聊醫院裡的事。 “聽說了嗎?柯醫師本來打算把手術失敗這事算在江北馳身上,真當自己能隻手遮天,上面幾支電子眼睛在看,真當醫院他開的?” “還別說,上回柯醫師替醫院大股東拿膽囊,沒搞好結果來個大出血,不也是人江學長馬上發現馬上處理,不然肚子一關,轉身接著上法院。” “就可惜江家出了事,沒人在他身後當靠山,不然現在哪輪得到柯文青叫囂,巴結奉承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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