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她也不知是被痛的,还是被心里难受的,眼泪夺眶而出,猛然的落下三四颗才收敛住。 温年嗓音沙哑:“轻贱?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来怪我轻贱自己?” 这话又毒又狠,真的是直接拿捏住了程晏生的软肋。 他语气放到极致软:“对不起,我刚才激动了。” 程晏生的指腹,贴在她眼睑下,一遍遍拂过去,皮肤与皮肤的接触摩擦,产生温热的体温,她没反抗也没避开。 任由他替自己擦干泪水。 “去哪做?” 温年问道。 程晏生拉住她的胳膊,像是抚慰般,拖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温年感觉自己脑子都是嗡嗡的响,犹如钻进去几只蜜蜂。 他一直没说话,她只能等着他开口。 温年双手交叉扣住,神情无比坦荡,却不自然。 她做不到自然通透,起码眼下做不到。 “我今天叫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件事想跟你说,年年,我没你想得那么龌龊,你能不能对我的想法改观一点?” “改观?” 温年都听得笑了。 她眼泪再次涌现,不过这次她没哭,只是雾气在眼眶转了一圈,随后收起:“是不是你威胁我大哥,让我跟秦让分手和你好的?” 闻言,程晏生面不改色,内心却是恨不得捏死温重堇。 他早该想到,像他这种人,就没有任何原则底线。 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竟然敢爬到他头上拉屎。 程晏生定定的看着温年,问:“你大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温年,我告诉你,我没装。” 温年看到,男人眼神无比真挚,他不像是在撒谎:“他说是你拿钱威胁他,若是我不秦让分手,跟你走,你就会逼他坐牢。” 程晏生嘴角抿得愈发紧,听完这席话,又由紧转为了松懈下去。 这个全程耗费不到四秒钟的时间。 他把手从她胳膊上拿开,甚至连身子都退却几步,看温年的眼神更是如无底深穴,令人捉摸不定情绪。 “那温年,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大哥在骗你呢?” 程晏生给温重堇施压是没错。 可他没卑鄙到要搞这些小动作,还坐牢? 显然温年不会信他:“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大哥骗我,而不是你在骗我,你处心积虑把他弄出来,不就是想利用大哥捆绑我。” 她加重口吻:“程晏生,你现在做到了。” 程晏生面无表情,甚至之前的冷笑都敛得一干二净。 他伸手拿过烟盒,抖落一支出来。 又迟疑着没往嘴上叼,最终是放开扔进了垃圾桶,温年睨着他整个动作,笑声有些自嘲:“怪我,怎么就看不清形势。” 她进门时,程晏生就看到她眼圈红得特别厉害。 眼白都被血丝盛满了。 尤其是眼皮,发沉发肿。 来前一定是哭过一大场,程晏生忽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温年,为了个秦让,你就真的这么难过,这么伤心?” 跟他离婚那会,他没见过她掉一滴泪,哪怕是眼里连点雾气都没有。 平静得不起波澜。 相比之下,温年对待秦让的态度,再看看他的,天壤之别。 程晏生与她隔着不到半米:“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心疼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要留在程家,又是谁缠着我……” “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有意义,它就有意义。” 温年差点忘了,他程晏生向来都是这般霸道不讲理。 好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单纯他心情那会儿好。 她有些六亲不认的气势:“那咱们就继续提,孩子的事你想怎么补偿我,我为你们程家怀骨肉,却落得个没法再孕的结果。” 真要论起扎人心。 那她温年绝不手软。 以前是她爱他,后来是她忌惮他。 程晏生也很少见她这副模样,咬牙切齿,就差歇斯底里了:“那你想怎么算?” “我不要钱,我就要你们程家付出同样的代价,把我所受的罪,全都受一遍,如果你能做得到,我可以心甘情愿回到你身边。” 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程晏生:“好啊!我现在就给你做。” 温年想不到他要干什么。 桌上有把水果刀,他拿起,递送到她面前,程晏生眼眸很是黑亮,仔细看里边还包裹着一层疼惜:“拿着它。” 她没接,脸有些惨白。 程晏生强行塞到她的手中,指着自己胸口,道:“你往这捅,捅死了算我的,捅不死那就算你的,你得跟着我一辈子。” 她不就是要条命,他还她。 第193章 蛇鼠一窝 温年攥着刀柄的手指在发抖。 程晏生怕她把刀掉地上,掌心握住她的手背,顶着刀口往自己胸前去,他认真细致的看她面部表情变化。 “你别逼我。” 她脸红,眼睛更红得骇人,像是泼洒的红色颜料在里边。 程晏生不仅没退开,颇有往前顶的姿态:“不是你要命吗?温年,我程晏生说话算数,你把我捅死了,你没责任。” 温年想扔开刀子,奈何她的手被男人禁锢住,根本挣不开。 “来啊!”他说。 两人面对面对峙,她呼吸逐渐沉重,胸口起伏的弧度也在加大。 刀尖都快戳到程晏生皮肤上,他忍着一点点蔓延加深的疼痛,表现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也是在赌,赌温年对他最后留着一丝纯善,不会对他下死手。 只要她收手,他马上抱住她。 “程晏生,你真当我傻的吗?我杀了你,就算你不追责,警察不会抓我?虽然我恨你,也想让你去死,可我并不想拉上自己垫背。” 说完,温年掰开程晏生手指,把刀扔在地上。 看着摔下去的刀子。 程晏生嘴角上扬,他挑起一抹玩味而又深长的笑容:“看来我赌赢了,赌你不会动手。” 温年不在意他如何说。 “年年,要不要坐下来跟我好好谈谈?” 这会儿两人的情绪,也都逐渐有所稳定,尤其是温年,她冲动也就只是那一瞬间的事,等那股冲动劲过去,只剩下一片沉寂。 “你想说什么?” 程晏生靠近,几乎是唇瓣贴在她额头上,声线喃喃溢出来:“从小到大,你有认真了解过你大哥吗?” “你什么意思?” 他挪开嘴,目光低垂垂的盯着她:“我说过,你大哥他骗了你。” 温年嗤笑:“程晏生,想怎么挑拨离间?” “你可以不信我,但总能相信证据吧?” 程晏生耷在她肩膀的手退下去,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里边的画面不断的映入她眼眸。 是温重堇跟卫宗在车库那次谈话时,找人拍下的。 他手指按下。 整个空间被温重堇与卫宗之间的对话充盈满。 温年的表情,以及心态,也由着这些话,变得逐渐绷紧扭曲,这条视频远比程晏生跟她亲口讲的,要沉重得多。 视频结束,他合上电脑。 程晏生在看她的脸,沉默数秒之后,开口说:“不光是你大哥从一开始利用你,你母亲也都知道整件事。” 宋心慈是包庇同伙。 温年此时虽然震惊错愕,但起码还有自我思考的能力。 不至于到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地步。 她想了想:“你有这么好心?” 程晏生也坦白从宽:“我一开始确实是想着利用温重堇给你施压,可我不知道你这个大哥如此卑鄙。” 这一遭,同时揭开的不只是他的脸面。 还有温重堇,宋心慈。 程晏生的声音在继续:“温年,当年就是你大哥,除了应我跟井双好之外,还让程家给了很大一笔的钱作为启动资金。” “包括他这些年……一直都知道你的遭遇,他不闻不问,你不说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继续从我这拿钱。” 到最后,甚至连他自己都算不清。 给过温重堇多少。 要这么算起来,他也是他的帮凶同伙。 铁证如山,真要是到此还执迷不悟。 温年觉得自己那不是顾及亲情,是愚昧了。 显然,她不是个愚昧的人。 温年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跟程晏生怎么争执温重堇的清白,怎么跟他反抗,而是拿手机给温重堇打电话。 他看着她一切动作,包容理解。 她手指都颤得不行,连续好几次没拨对键。 按错了再重新按。 打过去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温年不死心,她咬着一口牙,继续拨了三次,一如既往的结果。 正当她急得眼睛通红,要往外溢泪水。 程晏生拉住她的手。 阻止住:“温年,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你大哥现在不会接你的电话的,他一定在跟你母亲见面,盘算着怎么瞒过你。” 这话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温年甩开他的手。 默不作声,固执而又坚韧的再打。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嘭……”地一声巨响。 温年顺势把手机砸出去,手机砸在台灯上,台灯跟着应声而落,掉在瓷地板,摔得粉碎,手机也被台灯压得屏幕裂开。 情绪的破防,真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忍辱负重,伏低做小了三年多,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真相。 “你要是想发脾气,就彻底发出来。” 温年抱着头,她感觉身子沉甸甸的,心口喘不上来气,明明很压抑,眼泪又挤不出半分。 算是哀求的语气:“程晏生,你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我现在脑子真的很乱,等我冷静下来,咱们再谈行不行?” “好。” 程晏生眼圈里的心疼一闪而逝,快得根本没人能捕捉到。 他转身。 她憋着的泪,才骤然坠落,温年觉得一定是老天看她这阵子过得太顺遂了,所以一次性把所有的事情摊开来。 秦让离开,她哭过一场。 眼睛里边涩得不行,就算是眨眼她都觉得像是有根刺在扎她的眼球。 可眼泪不受控制,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如那断线珠帘。 温年抱着胳膊,她缓慢的坐下去,把头埋进膝盖中,哭声隐忍压抑,像是那深夜里咆哮的冷风。 门关着。 程晏生就站在门口,没走开。 里边的哭声,他能尽收耳中,心尖针扎的泛起痛感,那种痛跟以往的又完全不同,是心疼而无能为力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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