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生唯有的强烈的知觉,就是心疼,除了此,再无别的。 人最可怕的状态,不是糊涂,更不是傻。 而是理智足够清醒,时刻提醒着你那些痛心的事实。 他都宁愿自己是傻了,或者糊涂了,又或者是失忆了,记不得这一切,那样他或许会更轻松。 烟压在唇瓣上,淡淡吸一口,本就苦涩难挡的口腔,加入烟气,更是苦得口水都无法下咽,程晏生把烟挪开。 第280章 不介意 烟被他压在手里,没丢也没掐灭,任由烟头的火星被风吹打得在一点点燃烧。 燃成一小截烟灰,再坠落下去。 不知就这么静静待了多久,程晏生口袋的手机响了,他还是会本能的掏开,去看是不是温年打给他的,这样的动作吓了他一跳。 直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钱韵诗。 程晏生才整个缓过神来,他按下接听键,嗓音沉润带哑:“怎么了?” “晏生,我给你挑了两件西服,你什么时候到?” “马上。” 但凡此时钱韵诗扭头往后看,就能轻易看到沈轻舟的车。 可能是她真的觉得,今天程晏生是不会来了。 所以她一直只是侧着身子跟人说话,从未想过要往外看。 沈轻舟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程晏生把手机塞进口袋,手指间的烟灭掉,说:“你们放心,到了这种时候,我不至于临阵脱逃,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话听入耳。 沈轻易眼眶微红,他说不清自己心底更多的是欣慰,还是心酸,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真的想好了?” 程晏生笑了笑:“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吧!” 他下车进婚纱馆的背影,莫名显得有些落寞。 沈轻舟视线一直盯着他,一直盯到他进了门,他顺手去摸烟,到嘴的烟忽然觉得没什么滋味了。 温年出国的事,并未传到沈轻舟跟叶词安的耳朵里。 谁也不知道,程晏生为何突然消失这十天之久。 叶词安走到车门口,扣扣车门,沈轻舟把车窗往下降,听到他开口说:“刚才秦芮欢说,温年陪着秦让出国了。” 沈轻舟差点一口气吐出来句国粹,嚯了一声。 瞬间心底已久的谜团迎刃而解。 他早该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程晏生的一切情绪波动,跟异常反应,大抵都不会与温年脱离关系,只是大家都觉得温年已经结婚了,不至于再有旁的事。 “她是故意的吧?还是说秦家安排她出国?” “我觉得应该是温年自己想去的。” 沈轻舟没说话,约莫过去半分多钟,他眸子转动几下:“这样也挺好的,免得再在这种节骨眼上,多生事端。” 叶词安:“你不觉得,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错吗?” 沈轻舟叹口气。 是啊! 她温年何时纠缠过程晏生,是他们一边觉得她对程晏生狠,一边又觉得因为她的存在,导致程晏生一蹶不振。 总之,她就好像是那祸国殃民的妖。 而实际上,温年什么都没做,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跟程晏生撇清关系。 对于程晏生的到来,钱韵诗显得有些震惊。 原本跌落到谷底的情绪,一刹那间的事情,全都被调动了起来。 她愣愣的看着他,好几秒钟,才缓过神去拉他的手:“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说了马上,就肯定是马上到。” 程晏生牵强的勾起嘴角,露出的弧度不算大,但也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大程度。 钱韵诗砸吧下唇,瞳孔里缠着几分欣喜:“你要不要现在进去试试那几套衣服?” “好。” 程晏生也是难得的应承,几乎都没思考,是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就直接出声了:“韵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任谁听这话都是饱含情感的。 唯独她钱韵诗,知道话里话外的疏离跟冷漠。 程晏生走进去换衣服。 钱韵诗在身后,声音很轻低的问了他一句:“我听说温小姐去了国外。” “嗯。”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起先是愣怔了瞬,紧接着吐出一个寡淡的“嗯”字。 钱韵诗是个聪明人,也是看得清透的人。 她并不觉得温年的离开,于她跟程晏生来说是一件好事,准确的说,一个永远藏在心里的人,远比一个在眼前蹦跶的危险系数高。 “我先进去试衣服。” 彼此都没开口说话,最终还是程晏生主动打破了这种沉默。 钱韵诗感觉到有些身心俱乏。 她甚至觉得迷茫。 不知道往后的婚姻生活,自己该如何去经营,又或者换句话说,怎样跟程晏生做到人前相敬相爱,人后拿捏分寸。 可同时,她更不想放弃他。 试衣间门关上的前一秒。 程晏生听到门口的钱韵诗说:“程晏生,我不介意你心里装着她。” 他脚步顿了瞬,再次提起,心底也跟着有微微的异样攀升出来。 不多时,程晏生一身黑色礼服西装走出,他个头高,身材还是难得的衣架子,别说是这种私人高定的西服。 哪怕是穿块破布,都有韵味。 腰间稍微往里收的设计,显得他更加身形挺拔,宽肩窄腰的比例特别好。 一双修长的腿,裹在黑色裤子里,无时无刻隐约的露出那种严肃间的性感。 店里的柜姐都跟着连续撇了好多眼。 “钱小姐,程先生很适合这套西服。” 钱韵诗也格外满意,倒不是她眼光有多好,多毒辣,实在是程晏生穿什么都有气质,她走上前:“这件怎么样?” 程晏生面无异样:“挺好的。” 钱韵诗垫着脚,替他整理下衣领位置,系上新郎专用的那种领结,她打的结跟温年的手法不同,偏洋气一些。 出于习惯性的,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刺眼。 自己又暗自调节了几下。 这个轻细的动作,被钱韵诗深深看在眼里,她没说话,默默把眼底的情绪全部一块收敛到一干二净,半个不露。 “那就这件。” “好的,钱小姐,您过来签个单,明日我们店就替两位把衣服送货上门。” 程晏生回头换下衣服的功夫,钱韵诗已经把单子签订好了。 由于两人婚礼办得比较急促,没来得及提前订制,只能选合适的店买成品。 这家店是钱韵诗打听了许久,才确定下来的。 程晏生说:“你不试试婚纱吗?” “不了。” 刚下过几场雨,路边都不很潮湿,石板上布满了水渍,钱韵诗往下走的步调很缓慢轻巧,程晏生主动挽住她手。 女人的皮肤细腻,但她的手指特别的薄,几乎没什么肉,加上凉意重。 第281章 质问 程晏生把她手探到自己口袋里。 “额?” 钱韵诗似是没料到他这般动作,下意识有些错愕迷茫,他转头看向她,女人要比他矮一些:“我是真的愿意跟你结婚。” 愿意跟她结婚? 钱韵诗心口在狂跳,却不是那种欣喜高兴的跳动。 有些心酸,有些压抑。 很多的情绪,她都难以脱口,甚至是不敢说。 手掌心是暖的,被男人宽厚的手握在其间,可钱韵诗的心,是异常的冷,像是捂了一块冰层在上边。 她自觉没什么怨言,程晏生从未逼过她。 “真的不打算再试试婚纱了?” 同样的话,他再次问了一遍。 钱韵诗身子往他这侧挨近一些,口吻比较轻淡:“实话不瞒你说,你失踪的这十天,我每天都来试过。” 仿佛一根利刃,穿透了他的心脏。 这一次,程晏生意外的没感觉到痛,而是涩口的酸往外涌开。 他张了好几次唇瓣,最终话没吐出来。 钱韵诗跟着他去见过程青跟董暖,董暖对她很满意,看她的满眼都是欢喜:“小诗,今天去看婚纱,看得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 看到是程晏生亲自领她回的老宅,程青心底也松了口气。 父子两进书房去聊。 程青开口说:“晏生,这几天你先别去公司了,公司那边我让你余海叔先帮着,你就负责跟小诗打理结婚的事务。” 结婚本来就是件极其琐碎的事。 很多东西,钱韵诗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程晏生要是帮着打点,她会轻松很多。 程青看了看他:“你总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她一个女人去做,再说了,钱家人看着,咱们程家的脸也不好看。” “爸,我知道。” 程青鼻腔里,狠狠沉出口气:“别只是嘴上应,得行动起来。” 程青只字不提温年出国的事,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怕提,更不敢提,怕程晏生心里扎刺。 …… 离婚礼不到两天时间,钱韵诗的私人高定室接到一件昂贵的礼服订单。 客户指名道姓要她亲自设计。 原本她是要忙于婚礼的事,走不开,直到她看到秦芮欢的名字。 前台上来:“钱总,秦小姐在楼下,说是要见你,有些礼服上的详细问题,需要亲自跟你详谈一下……她还说……” 钱韵诗摸不透秦芮欢找自己的原因:“她还说什么?” 她若是想来作威作福,那算是她找错了人。 要是来祝福的,那她也欣然接受。 前台有些脸色为难:“说要是你不去见她,她就去找程总亲自说。” 钱韵诗瞬间眼神都变了。 看来今天秦芮欢是非见她不可。 外边气温有些低,眼看临近年底,海港城也慢慢入了冬天的气息,钱韵诗揽起椅背上的外套,边往身上套,边走出去。 秦芮欢双腿交叠而坐,后背挺得笔直。 她手里正端着一杯刚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 看到钱韵诗从楼上下来,秦芮欢放下咖啡杯,迎面带笑:“钱小姐,总算是见着你人了,真是贵人难约呐。” “秦小姐。” 钱韵诗抚下胸口的衣服,端正坐下。 两人浅显的打了个招呼。 秦芮欢唇瓣上翘的弧度,有些大,她声音倒是小而婉转:“恭喜。” “谢谢。” 前台给钱韵诗端上来一杯白开水。 她平日里惯不爱喝咖啡。 秦芮欢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杯,调笑的口吻说:“钱小姐连咖啡都喝不习惯吗?像你这样的身份,不应该啊!” 钱韵诗无视她的嘲讽,不答反问道:“我挺感激秦小姐能在我的设计室订制礼服,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详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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