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深呼吸:“那……那你爱过她吗?哪怕是一点点。” 两人相隔着一道厚实的玻璃墙。 温年不敢丝毫放过,定定的看着温重堇的脸,唯恐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没捕捉到,那张脸上除了痛苦,只剩下痛恨。 他恨自己,无关乎外人。 温重堇的头往前顶,她生怕他去撞墙,下意思伸手去捂他。 恍然发觉,两人根本碰不着。 温年那样的姿势,维持了好几秒,才后之后觉的软下手来:“大哥,你爱过俞井双吗?” 人都说,当年的俞井双跟温重堇金童玉女,模样登对,气质登对,连两人学历也都不相上下,可谓是圈内情侣楷模。 可无人而知的私下,却是这般龌龊。 温重堇眼眶的泪,骤然滑落,顺着他鼻梁坠下。 温年心口绷紧,她忍住:“你爱过她。” 她很了解大哥,温重堇的性子,越是狡辩,越证明清白,越是沉默,那一定是真的,他肯定爱惨了俞井双,才会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也一定恨惨了自己。 害死了她。 “年年,是我对不住程晏生,是我的错,他要是有什么恨,有什么气,朝我发就行,我只求他一件事,别害你。” “当年我明明是可以拒绝,程晏生他没有逼着我跟井双好,是我想要让你跟他结婚,才接纳了她……” “程晏生他……他没有逼我。” 温年满口牙,咬得发疼。 她艰难下咽唾沫,抬手抹掉鼻尖的泪:“终究是我们欠了他的。” 那一刻,温年忽然就想到流掉的那个孩子,她的手下意识抚到腹部,掌心深深往下压,摁得腹部都发疼才松开手掌。 “我该死,我真该死……” 多少个日夜,温重堇都是靠自我麻痹度过的。 他想死,却又不能死。 有温年在,有宋心慈在,倘若他倒下了,她们孤儿寡母的,该如何面对? 从清城监狱离开。 温年下一步送宋心慈回老房子,怕她不适应,她特意请了个佣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也算是作为儿女,微尽的一点孝心。 下午,她要赶去清水机构。 听说新来了几个老师,黄德生交给她带。 “温老师,我是看在你资历深,能力又强干的份上,外出私教那些活,你暂时先停停,平时任务就是带她们几个。” “好的。” 温年心里有数。 她请了几天假,回来就这样。 想必这期间的缘由,跟秦让脱不了关系,怕她太累,给她找了个清闲的活儿干。 心里有点暖。 本想打个电话过去,说这事,结果一天忙下来,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温年也就把这事给忘到后脑勺去了。 …… 程晏生那边她还欠着顿饭。 他那个人,说来就会来。 所以温年这些时日,工作都是紧绷着心,随时准备招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约莫迟迟过了一个多月,海港城渐渐入了晚秋,叶落路黄。 程晏生都没个准信。 她是从过得提心吊胆,过渡到了几乎不记这事的程度。 机构新来的小裴,平时热爱八卦,娱乐头条那些事,按照黄德生批评她的话来说,要是长点儿心眼,她都能靠这本事写本书。 温年倒是觉得,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 裴嫚端着咖啡进门。 笑得脸上贼兮兮的,她凑到温年身旁:“温老师,外边有人等。” 她手里还有好几个家访没做。 温年也顾不上话,敷衍的嗯了一声。 裴嫚语气有些吃嗲:“一个大帅哥,一米八八的个头,穿着件夹克衫,可帅了,你不去瞧瞧?人指名道姓可是要见你。” 见她? 还指名道姓? 温年从一开始的没兴趣,到兴趣浓厚。 她本能的想,一定是程晏生讨她还那顿饭。 搁开手中笔,温年撸起椅背上的外套,随手往身上披:“长什么样式的?” “喉结有颗痣。” “……” 温年刚想说你这是什么关注点,秦让已经进门了,跟门口的同事简单寒暄招呼了声,她提起的心脏,瞬间落了下去。 那副如临大敌,也松软些。 秦让往里走时,还跟裴嫚笑着招手。 他这才走到她身边:“这几天那边事多,一直没过来看你,今天正好能抽出空。” 细算下来,她是有一阵子没见着秦让了。 刚回清城那段日子,他几乎是一个礼拜来两次,每回来都给她带很多海港那边的点心,怕她在清城吃不上。 “没吃饭的吧?” “嗯。” 温年笑说:“这几天我刚物色到一家不错的火锅店,正好今天晚上有七九折扣,一起过去?” 第152章 翻脸 两人一齐开车,到了火锅店。 顾及口味,温年点的是鸳鸯锅微辣,她去前台先付好账,折返回桌:“这家火锅很出名的,也是近来才加盟到清城。” 秦让:“吃火锅还是八年前去渝城吃过一次。” 那一次,他连夜上了十次厕所,一夜未眠。 拉肚子拉到脱水。 打那之后,秦让对火锅敬而远之,成了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东西。 温年看着他:“你还去过渝城?” 秦让回想起那段过往,有些不太愉快,眼睛里压抑出几许忧伤:“去找初恋女友,当时年少轻狂,也为爱疯狂。” 他说起这话,更像是调侃玩味。 可温年懂,年少的情感才是最真挚,最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 就好像……她曾经对程晏生的一往深情。 只可惜她投下的问路石,是投进一口深渊之中。 “那她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女孩,才能值得你这么深爱。” 秦让唇角一弯,弧度不大:“她劈了腿。” 温年喉咙哽住,心脏在跳,她脸部的表情神态,想必一定很尴尬,若是有个洞,温年都恨不得钻进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气氛微妙起来。 秦让为了缓解气氛,自损的说:“你下一句是不是得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好意思。” “没事,早过去了。” 秦让当初也痛苦过很长一段时间,度日如年,终日以酗酒维持,只要脑子不清醒,他就不会去想她,时间是治愈心伤的良药。 他扭头,看向她:“说说你。” 温年眼眸往下压着,面目不明朗。 “她唱了一首歌,我就爱上了。” 提及程晏生,她的心脏还是会紧张,还是会跳得快,好在没了以往的那种酸涩苦楚:“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温年挤出一丝微笑,更像是自嘲:“身边的人都说我是情痴,我不觉得,爱上他我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我没能阻止我大哥。” 不管她受过多少罪。 俞井双是无辜的。 她的死也是温重堇实实在在造就的。 温年眼眶透出几分晶莹,她憋回去。 “一切都过去了。”秦让:“以后你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希望吧!” 秦让陪着温年在清城过了一个月,忽然那日,程邵庭临时召他回海港城,说是程青大发雷霆,一气之下把他的职位革了。 这次的革职,不仅是总部代理的位置,还有分公司的职位。 程邵庭母子被闹得人心惶惶。 秦让不用猜都知道,这是程晏生的手笔。 许津南说:“大哥,我觉着让你去总部这事不妥,肯定是程晏生老早就布下的局,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松让你坐上去?” 许津南的话,也应证了一切。 程晏生隔日就被程青提拔,坐稳了总部位置。 玩儿这一圈,到头来他程邵庭是给人缝嫁衣。 不仅让程晏生回去,还让程青对他大失所望,信任崩塌,一夕之间搞得差点父子反目成仇,好歹毒的心计算量。 秦让:“那现在怎么打算?” 程邵庭:“我先出国,暂时不能让程家知道小江的存在。” 程晏生没把秦小江抛出去,算是给他最后留的一条退路,若是他再不知收敛,程晏生的性子,怕不会轻饶了他。 “也好,出去先避避风头。” 许津南觉得纳闷了:“程晏生既然这么想咱们死,他明明可以拿小江当把柄,我感觉他肯定没憋好。” “不说这些,我晚上就走。” 程邵庭说。 秦让了解程晏生,他是什么性子? 踩着人尾巴,那是要往死里踩的,他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程邵庭? 让他出国继续去挥霍享受? 偏偏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熄火收手,没有别的原因,只能是因为温年,温年是秦小江的私教,且师生间关系非常要好。 秦小江当初还为帮她打抱不平,进过局子。 这份恩情,温年肯定记在心里。 程晏生若是敢动秦小江,被她得知,这件事没完,怕只会让她心里更加怨恨他。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想,如今的程晏生都不想看到这种结果。 …… 程家。 程青去见了一面宁美岚,回老宅的脸色一直没好,一天一夜,他半点笑都不现。 董暖当初受的那些罪,程晏生如数讨回。 程邵庭在程家是彻底败了,一败涂地。 这往后宁美岚想再来程家,得看董暖乐不乐意,况且这事件过后,程青已经全付将程氏大权交予程晏生,宁美岚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晏生,好好打理程氏。” 程青拿出印章,递给他。 眼底是寄予希望跟曙光的眸色:“还有件事。” 他接过去:“爸,你说。” 程青看他的眼神,很是复杂,又不像是指责:“你们兄弟明争暗斗的事,我都清楚,但你得看在亲情的份上,待他好些。” 程邵庭即便出了国,只要程晏生想做。 他随时能断掉那边的经济往来,出国只是保身之法,不是无法之方。 “爸,大哥毕竟是程家人,这一点我明白。” 他只能保证,不会做得太难看。 程晏生做事有时候挺阴险的,做了什么,你后知后觉才能慢慢回味,这一点上,温年领教过无数次,导致后来他一个眼神。 她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程如仪跟着程晏生回程宅。 董暖乐不拢嘴:“新房那边刚传来消息,说是宁美岚气得不行,被送进了医院,报应总算是来了。” 这场翻身仗,至于程如仪,满心想的都是她那些糊涂账。 程晏生开口:“姐,把你跟薛阳的事断了,以后最好别再经济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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