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休息室门前,王唤跟工作人员沟通了几句。工作人员让他们在外面稍等,没过多会儿,将申芳引致休息室外。
门从打开到关闭,从安蕾所站位置都能清晰看到众人簇拥下的嘉宝。她正与自己的乐手谈笑交流,毫无粉饰。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整个人剔透地像一件保存了千百年的上好瓷器,如此不可方物。
这也是安蕾距离申川的人间信仰最近的一次。
申芳依旧带着鸭舌帽,抄手倚在门边,先瞅了安蕾一眼,转眸向王唤,冷问:“有事?”
王唤喊了声芳姐,双手插在屁股兜,直截了当说:“我已正式邀请申川加入楚人。”
申芳表情轻淡,“噢”了声,问:“然后呢?”
王唤咬着上嘴唇,正式下战书:“我不会让他跟你走。”
申芳几声冷笑,甚至最后笑出了声。她以更富有攻击性的眼神看着王唤,表情凌厉:“你就这么害怕我们?”
她身高有1米70以上,加上气场强大,两人对视时,王唤在气势上占不到半点便宜。
安蕾感叹,眼前的申芳与不愧是申川的亲姐姐,两人勾着嘴角笑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气氛沉默了会儿,申芳不依不饶,继续挑衅说:“阿川身在南京,你留不住他,是你自己没本事。有时间来这儿和我叫嚣,不如写几首好歌,证明楚人配得上他。”
王唤险些被激怒,冲她瞪圆了眼睛。李子赶紧扯了他一下,示意他控制情绪。出于尊重,王唤转移视线,没有怼回去。
安蕾却忍不住了。
申芳正要回休息室,安蕾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
申芳回身,挣开她的手,皱眉问:“你是谁?”
“我是申川的朋友。”安蕾盯着她看,镇定回答。
“干嘛?”申芳语气非常不友善。
安蕾也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姐姐不如一并加入楚人。有你和川哥,楚人一定能红过嘉宝。”
通道里极其安静,背后是人声杂闹的休息室。安蕾与申芳对视的几秒钟,用火星四溅来形容并不为过。
此刻,安蕾扬着巴掌小脸儿,眼中的无畏是无意识的。而无意识状态下的力量就像台风一样,极具摧毁性。
“神经病。”申芳狠狠瞥了她一眼,摔门返回休息室。
眼看申芳走得狼狈,王唤深受振奋,扬臂喊起:“摇滚少女,你可太酷了!”
安蕾自知从气势上扳回已成,与他击掌说:“楚人一定不会输,我也不会输。”
李子也被她的勇气折服,半开玩笑说:“我看阿川是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
说时迟。刚提到申川,三人就见申川站在通道口,远远凝望着他们,眼神扑朔迷离。
王唤率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问:“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申川闷而不响,准备独立离开。
安蕾按耐不住激烈的心情,大步追上去,用力拉住他的手。
申川没有像申芳一样挣脱她,只是回眸看着她,似乎有所期待。
那种神情像是在等一个绝对能打动他的理由,说服他留在南京。
安蕾目不转睛,以告白似的深情投望着他,缓声说:“川哥,你和唤哥携手合作,一定可以做出非常厉害的音乐。”
安蕾看得出,申川眼中的冰雪有所融化。
可申川还是轻轻挪开了她的手。
“天很晚了,快回学校吧。”申川丢下最后一句话,一个人离去。
安蕾三人离开酒吧,李子准备开车送安蕾回校。
上车前,李子给王唤递烟,王唤摇手拒绝,看上去心事重重。
李子以修长的手指夹着爆珠香烟,笑姿妩媚:“你别想那么多,给阿川点时间。”
安蕾闻着爆珠烟神秘的水果味,看到烟雾袅袅升空,随风消散。不远处的墙边是那片连绵不绝的三角梅,夜中花海难辨花色,却散发出更深邃怡人的香气。
安蕾想到近日中发生的一切,就像这阵烟云和花香,梦幻虚无,又深入血肉。
“姐姐。能不能给我一支?”她抬眼问。
一旁的王唤有些惊讶,斥声说:“小女孩儿家,抽什么烟?”
李子斜了他一眼,无奈抱怨:“你还真是不了解女人。”她把火机和香烟递给安蕾,叮嘱说:“尼古丁伤肺,第一次吸烟,尽量别深吸。”
王唤看着李子,语气耐人寻味:“我现在抽烟少多了。阿川更是从来就没吸过烟。”
李子似乎有意和他抬杠,撩发间斜他一眼,说:“女人有时比你们男人离不开烟。”
王唤一脸费解,不再斗嘴,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香烟盒上面印着ice soda的字样,整体是一副水蓝色图案。图案里有白云冰川,冰川上有一只翘尾巴的黑色猫,那只猫儿好像对着安蕾眨眼睛。
她就像打开了潘多拉匣子,取出其中一支烟,脸上写满了好奇。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十九岁。
她很喜欢李子姐,甚至抱以崇仰之情。
自从相识,李子姐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小女孩来看。她时常会想,什么时候能变成这样成熟美丽,凡事通透的大姐姐?
安蕾有些刻意地去模仿李子的动作,按破滤嘴处的爆珠,燃起人生第一缕烟。珠子的樱桃汽水味和尼古丁混合在一起,再细品,还有一股苏打朗姆酒的香甜。她闭上眼睛感受这份味道,种种不染凡尘的景象事物浮现于脑海,连同南京迷人的六月夜晚,令人回味无穷。
安蕾尽力去控制吸烟时呼吸的力道,还是不小心吸烟入肺。尼古丁在她体内回旋翻搅,使得她感官刺激溢出,忍不住咳出声。
李子问:“小蕾,没事吧?”
安蕾捂着嘴摇手,过了会儿才说:“这支烟会让我铭记今年夏天的味道。”
李子也吸了口烟,以看透风景的清醒眼神看着她说:“人间最捉不住的季节是夏天。”
第二天晚上,川咖啡来了一群韩国留学生。他们叽叽喳喳说着韩语,令店内气氛格外聒噪。申川一直皱眉看着他们,脸上翻腾着复杂情绪。
川咖啡的打烊时间为晚上九点。眼看九点十分,一群韩国人还在嘻哈笑谈,完全没有离去的意思。申川脸色更加难看,正准备上前撵客,安蕾抢先上去,用英语告诉他们,本店已经打样。
韩国人留学生们终于散去,申川铁青的脸色未见好转。
安蕾有些担心,问:“川哥,你怎么了?”
申川揉了揉太阳穴,说:“没事。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活儿我来收拾。”
安蕾见他有意隐瞒,不再多问,收拾好背包,道别离开。
回学校的路上,安蕾左思右想,不知不觉走到学校门前,一场急雨落下。
她蓦然回身,飞身返回咖啡馆。
第25章 (二十五)安蕾的回忆
咖啡馆没有关门,整个店只开着吧台上方的吊灯。一束微黄的灯光下,申川独自一人正在敲打康佳鼓。
外面雨下越大,申川击鼓越急。大雨撞击玻璃的声音和密集的鼓声来往交错,打鼓人紧闭双眼,脸上写满了难以言说的悲愁。
安蕾一步步,一点点靠近他,不知如何安慰他。
雨声更大,鼓声愈急。直到安蕾走到申川跟前,申川才停下击鼓的双手。由于击鼓过猛,他手指关节处痛到颤抖不止,整个人失去重心,背靠吧台瘫坐下去。
安蕾俯下身,缓缓张开双手,轻柔地攥住他受伤的手。申川再也无法抑制情绪,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安蕾把额头埋在他的手背上,心也随之颤抖。她什么也不问,就这样默默陪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申川温柔地抚摸安蕾的头发,唤起她的名字。安蕾抬起头,也弯着眼睛冲他笑。
申川噙着泪,摩挲着她的脸颊,吻在她的唇上。
安蕾觉得他的嘴唇好柔软,就像一块糖化入嘴里。她以她所能理解的爱的所有方式,终于一步步来到他身边。
安蕾感到心被填满。她用却剩余所有力气去拥抱他,锁住他。
她的下巴在深深埋在他的肩上,心中对自己说:
“为了这一刻,我拿出了毕生勇气。”
“他能感受的到吗?”
这一夜两人通宵没睡,一直在喝酒聊天。
在凌晨的月光下,伴随着酒精的迷醉,申川近乎一股脑儿将往事诉说。
“北漂生活是痛并快乐的,人仰起头总能看见帝都的月亮。”这是他开头说的第一句话。
申川大二开始玩儿乐队,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一直蜗居在海淀区某高层小区的二层地下室。白天在咖啡馆打工,剩余时间练琴练鼓,并随乐队四处排练演出,如此循环往复。偶尔晚上无事,他会跳上公交车,穿越帝都霓虹夜景,感受着时空一场场朦胧的留白。
有一天在公交车上,他透着反照出自己模样的玻璃,对着月亮说:“浪漫的敌人从来不是虚无,而是人内心的懦弱。”
最致命的回忆是申川毕业后组乐队演出的那段日子。他踌躇满志,以鼓手身份入圈,每一次都毫无保留地掏空自己,将无数原创歌曲献给乐队。可前前后后四次组队,每一次都逃不过乐队解散的结局。先逃走的总是别人,被抛弃的鼓手只能踉跄起身,继续寻找下一站。
冰冷的地下室里只有一副鼓,他逐渐记不清当初自己对月亮说过的话。
2007年年底,申川经历第四次乐队解散,决定离开北京。
应挚友王唤的召唤,他来到南京。他拿所有积蓄开了这家川咖啡,一直做到现在。直至今日,他暗暗藏好了“摇滚梦”,无论是谁邀请他入队,一律婉言谢绝。
申川又提到了这样一件往事。
“在北京咖啡馆打工时,老板知道我是乐手,经常会给我介绍了一些赚外快的活儿。有一次,一群韩国留学生准备在咖啡馆包场聚会,老板让我再找一名吉他手来,以鼓加吉他的形式为聚会作现场演奏。我找来乐队的吉他手参与,聚会当晚,咖啡馆里非常吵,二十多个韩国人喝酒狂欢,基本听不到音乐的存在。聚会接近尾声,一个韩国人以生硬的英文告诉我,他要唱RAP,问我会不会breakbeat(碎拍),让我以手鼓伴奏,将节奏加快。”
“我告诉他,你可以唱多快,我的节奏就可以有多快。那韩国人神情嚣张,邀现场所有人来围观,整个咖啡馆内弥漫起浓厚的battle气氛。于是,长达六分钟的即兴演奏里,韩国人肆无忌惮,越唱越快,我自信不会输他,手鼓越打越快。鼓打到后面,我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心跳,只有心跳。身体的精疲力尽完全不重要,我只知道,如果我的鼓声有存在的意义,我可以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到最后,那韩国人主动与我握手,认输退场。尽管我付双手骨节肿痛好几天,但毫无疑问,这场battle,我是真正的胜利者。”申川看着她,聊以慰藉说:“我曾时刻提醒自己,凡事要保持克制,而那一次,我告诉自己决不能输。rolling stones gather no moss(滚石不生苔)。我想,这是我身为摇滚人做过的最摇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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