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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蕾先将木雕收进吧台里，眼神诚恳道：“谢谢礼物。下次请你吃饭。” 秋明眉开眼笑说：“那感情好。微信随时联系就行，我店里还有事，先走了。” 安蕾再度道谢，走出吧台送秋明离店。秋明前脚刚走，唐果凑到安蕾身边，看着大水盤，发出惊叹：“秋明先生可以呀，不仅人长得帅，专业手艺也精湛。” 安蕾却说：“只可惜，性格僵硬的像木头。” 唐果打趣说：“这块石头对蕾姐这么上心，又频频眉目传情，不知安姐动心没？” 安蕾掩住心思，含笑说：“再观察看看。” 在安蕾家里的日历本上，五月二十六日被画上了圈圈，是重要的一天。 位于沂水路的胶澳总督府存在了100余年，与这座建筑同时诞生的还有楼顶一座大钟。由于年久失修，原先的钟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能使用。两年前的五月二十六日，这部钟表完成重生，继续以宁静的力量守望着青岛城。据说全新大钟是由德国原装运来，并由德国工程师团队将其调试，再重新安装。目前沂水路的总督府不对外开放，好在信号山公园有一处总督府旧址可以游览。 前几天，安蕾与秋明以微信聊及了这件事。正巧今年五月二十六号是周日，安蕾向来仪式感重，便邀请秋明去信号山公园一游。 周日这天，天气阴且多云，信号山远端的海面看上去灰色迷蒙。安蕾与秋明逛完总督府，已是中午十一点。两人漫步在公园外街的青荫小道上，相谈成趣。这次聊天中，秋明提起了大学去法国马赛做交换生的往事。安蕾想起陶素阿姨去法国的事，来去思量，很谨慎地问：“在法国，有没有特别难忘的事？” “有。不过......”秋明似乎有些感慨，说：“原来你也会对我的事感兴趣。” 安蕾不禁一笑：“我们是朋友，相互关心是基本礼节。” 秋明耸肩说：“总觉得，对安小姐而言，比‘人’有吸引力的事物有很多。而偏偏你又不是爱分享的人，让人无从下手。” 安蕾心想：“原来他只是看上去像块石头，内心果然和其他搞艺术的一样，细腻而敏感。”接着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秋明垂首看着脚下石路，说道：“马赛美院附近有座老港，夏天海滩上游客很多。我在港口附近给游客们花纹身，最忙的一天，游客排到了十几米外，收入可真不少。那时我都想着不再回国，留在法国做街头艺人也不错。” 安蕾听得兴起，说：“我记得你说过，最初学的专业是油画。为什么会转做陶艺？” 秋明想了会儿才说：“最初对陶艺只是感兴趣，下定决心转专业还是回国的时候。当年从青岛下了飞机，来到机场附近商场吃饭，在一家麦当劳旁边，看到一座空置的商铺，里面立满了空货架。那一刻，我脑海中就想着----如果多年以后，我亲手制作的陶艺品放满货架，并受到大众欣赏，被带回收藏，那肯定是我人生最完整的时刻。” 说起这段往事时，秋明看上去出了神。安蕾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发现他微微抬着脸，眉头拧的很深。他目光轻轻挑起，似乎注视着天际和大树交接之处。天空昏沉，他眼中炽燃着对于理想的执念，而这份执念仿佛凝成了一道光。 “唯有坚持理想这一点，秋明和申川相似。”安蕾浅声叹气，心中如此对自己说：“看来，我还是放不下他。” 周日一早，吕梁邀请林奈晚上去家里做客，林奈本不想去，却不敢推辞。下午三点，离约定时间差两小时。林奈换了一袭淡蓝色长裙，盘了发髻，涂上粉底妆容，戴齐了首饰，立于全身镜前，检查好几遍。她看了眼时间，坐到客厅落地窗前，点了支烟。刚抽两口，想起吕梁反感烟味儿，只得将烟熄灭，取一块儿戒烟口香糖丢进嘴里。 百无聊赖中，她翻起茶几上的综合杂志，看见一篇关于哈佛大学今年录取概况的文章。上面写道： “2019年共录取学生935人，女性占百分之51.3。” 林奈又想起了吕梁说过的话：“女性在当前时代中的优势究竟是什么？” “真是个烧坏脑子的问题。”她如此自答。 林奈深深做呼吸，看了眼腕表，正巧谢笛楠打来了电话： “喂，林大小姐忙什么呢？” “没事儿，一会儿去朋友家里吃饭。” “你这语气，听着不太对劲。” “是去吕梁家里作客。” “吕梁？那个名流设计师？” “嗯。” “你最近怎么老和她厮混一起？” “哎，厮混这词难听了。” “你觉得难听，我才更担心。” “你给我细说。” “十多年爬那么高，你觉得那位大姐是正常人吗？” “你不是也混在大学圈子里无法自拔么？有事儿没事儿就陪领导吃饭喝酒什么的。”林奈离开茶几区域，陷身于客厅中心的大沙发内，语气变得富有攻击性。 电话对面谢笛楠的语气依然平缓，不以为意：“是，但我懂得止损，懂得与他们保持距离，并且是最小限度的应酬。我可不会为了评职称之类徒增烦恼。” 林奈长长叹了口气，不说话。 好一会儿，谢笛楠说：“有话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林奈沉思后，低落道：“眼看维德酒店项目进入尾声，我却没那么高兴。我一直在想，我做设计是为了什么。最近也有向公司前辈请教，可最终的问题，是别人无法替我解疑的。”她将身体彻底陷入柔软的沙发里，声音软趴趴的：“我是个女人。我必须要弄明白，在职场中我的优势是什么。如果我想在诸多男人中杀出血路，我得让自己更聪明些才行。” 谢笛楠的声音消失半晌，终于响起：“你觉得吕梁够聪明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的。”林奈无精打采地说。 时间又走掉半分钟，电话两头的声音同消失，电话却不曾挂断。 “你就是忧心忡忡惯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更好。”谢笛楠如此说道。 这一通电话打完，林奈觉得情绪舒缓了些。她来到镜子前，拍了张全身照，微信发给谢笛楠。谢笛楠配上搞笑图，很快回了三个字： “美死你！” 林奈被逗乐，重新振奋起精神。 关于被吕梁挖角这事，她终究选择不和任何人说。她一直这样对自己说：“面对吕梁频繁抛出的橄榄枝，换成公司里任何一个人，谁会不心动呢？” 无论结局如何，她决定独自去面对。
第37章 （三十七）欲望之门 根据吕梁发送的定位，林奈按时驱车前往。路上路过一家花店，她挑了一大束桔色百合花，作为首次登门的小礼物。 吕梁的家位于崂山区长岛别墅区，林奈找到正确位置，按了吕梁家门铃，保姆阿姨给开了门。 吕梁的别墅装修是近些年流行的法式轻复古风，整体色调为暖白色，据说由吕梁亲自设计完成。大厅西南两面为落地窗，窗外风景被落下的百叶窗遮盖；厅内家具是清一色大师级别的中古单品，低调奢华感十足。 林奈进门换好鞋，看到吕梁正在正厅电视机前做瑜伽，赶紧打了声招呼。 吕梁没回身看她，一边继续做拉伸，一边回了句：“快请坐。” 林奈说：“给您带了束花来。” 吕梁说：“谢谢，给阿姨就行。” 保姆阿姨接过鲜花，将花放入边柜上的花瓶里，林奈环顾室内装饰，轻轻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电视机设置了静音，播放的是当地新闻台节目，旁边的黑胶唱片机流淌着以大提琴为独奏的古典音乐。这时，门铃再度被按想，是吕梁另外两名闺蜜好友到来。眼看人到齐了，吕梁这才起身，为林奈介绍两人。林奈略微打量两人一番，见她们与吕梁年龄相近，浑身行头都是二线奢侈品牌，举手投足间尽是暴发户般的庸俗之气。 待三位客人落座，吕梁说：“你们先坐着聊会儿天，我洗个澡就回。” 吕梁前脚离开，保姆阿姨奉上茶水甜点，并笑说：“三位稍等，晚餐正在做，大概六点就好。” 林奈连声说谢谢，吕梁的两位闺蜜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嬉笑攀谈。 吕梁这两位闺蜜，仿佛是异世界不明生物，无论说话腔调，还是所谈话题，都让林奈感到窒息。两人夸夸其谈，莫名其妙聊起了中古家具的历史，甚至大谈特谈“包豪斯”风格，前后聊了七八分钟，却连殿堂级设计师们的名字都说不清楚。 听到这儿，林奈想起安蕾说过，英国喜剧作家谢里丹塑造的经典人物“什么什么太太”。时间过去太久，她记不清人物全名，出于礼貌涵养，她又不得翻看手机，唯有挠破头皮暗自苦想。 于是，趁两位太太聊得火热，林奈脑海翻腾，想个底儿掉。“什么“帕斯普”不对，或者是“郎立德”，也不对......”她如此天马行空想着，全当打发时间。 “我想起来了！”林奈内心激动，不禁“噢！”了一声，微微喊出声来。 正巧闺蜜二人聊完了，看着林奈一脸兴奋，好似很开心得，觉得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 “是‘马勒普罗普太太’！乱用词语，不知所云。形容眼前二人，再合适不过。”她忍住笑，内力如此自语。 两位太太同时瞅向林奈，投以异样得眼神，随之将话锋转来。林奈自知难逃此劫，只能尴尬陪笑，疲于应付。 “林小姐，你是做什么的呀？” “我做景观设计，也是私家花园设计师。” “哎哟，了不得，事业型女性！林小姐怎么和吕梁认识的呀？” “工作当中。” “林小姐家住哪里呀？” “金湾小区。” “市南区金湾小区？那里房价可高呢！林小姐是在那买的别墅？” “不不，我买的小高层。” “噢噢噢。小高层也不错。” “不知道林小姐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还没有结婚。” “还没结婚？噢噢，事业女性，不着急，不着急。” “抱歉，我失陪会儿。” 林奈终于招架不住，躲进了洗手间。 她从事庭院设计近七年，自然是见过与这两位太太类似的甲方，一旦项目结束，定不会有私下交集。她不敢设想，生活若是与这类人为伍，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 林奈缓了缓情绪，回到客厅。此时吕梁换了一身黑色衣裙，站在大厅中心点，神态高踞，好似一只黑天鹅，随手打开了智能遥控百叶窗帘。 窗外夕阳西下，一副精美壮观的庭院景观展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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