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佳音的表情拨云见日,笑着点了点头。 日料餐厅左边既是小鱼山公园,穿过公园再往北走,途径八大关,即可来到第一海水浴场。 这里的景色和栈桥海岸不同。由于更接近城区,到了夜晚,近处水光潋滟,远处高楼灯火通明,仙境与人间,仿佛只有一水之隔。 谢笛楠与季佳音漫步于浅滩,除了仔细聆听她的心事,也会偶尔聊一些自己的往事。 追忆起大学时期,季佳音显得十分怀念,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大学是在青岛本地上的,学的是英语专业。从大一开始,同学忙着选辅修,忙着谈恋爱,我则是一有空闲时间就往台球厅里钻。那时候同级的女生七嘴八舌,说我去打台球纯粹是为了钓男人,还说我一个学期就换了三个男朋友。” 谢笛楠问:“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一个都没有,我一心想着成为职业球手,哪有功夫谈恋爱。”季佳音稍稍皱了下眉,又说:“当年寒假举行的那场全市女子台球赛,我拿到了冠军。可我那学期专业课的成绩很不理想,妈妈呵斥我,不许我再打台球,用她的原话是:‘女孩子家家的,好好学习考编考公是唯一出路。’但我丝毫不怕,还有老爸呢。他一直很支持我打球,还是叮嘱我,希望我重视学习,合理分配时间,可别领不了毕业证。” “咱们山东的家长思想通常较为刻板,叔叔倒是开明的很。” “很遗憾,我还是让我老爸失望了。” “怎么说?” “拿到人生第一个冠军吼,我整个人都飘了。下半学期,我继续疯狂练球,并不顾爸爸劝阻,报名了全国台球女子巡回赛郑州站,结果预选赛就被淘汰。我不服气,接连参加了南京站,厦门站,然而最好成绩也不过是十六强。”说到这儿,季佳音叹了口气:“自此之后,我开始自暴自弃。整天出去玩儿,还处了个同校高一级的体育系男友,不练球也不学习,天天丧的不行。现在想想,那半年的我,是不是...你们心理学中所谓的反社会人格?” 谢笛楠微笑摇头:“哪有那么严重,最多算是理想与现实冲突,导致心态失衡。我在学校也兼职心理咨询师,此类现象,见过不少。” 季佳音摊手说:“不管怎么说,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还是捱了过去。大二上半学期,我同男友分手,重新开始练球。在之后的天津巡回赛,我调整好心态,第一次地打入比赛四强。回到青岛后,我一个人去刺青店,偷偷在这里纹上了我的信仰。” 她举起芊芊玉手,露出左手食指,并以手机灯光照明。谢笛楠定睛凝视,看到她食指内侧纹上的英文-----freedom(自由)。 海边夜景中,季佳音笑若晚风,仿佛将“自由”两字刻进了灵魂。 谢笛楠对于互诉心声这件事向来谨小慎微。可今时今日,他已消除了自己和季佳音相处时的紧张感,并想要充分去了解她。 “自由的形态有很多种。若是将自由视为信仰,为什么会放弃台球?”他疑惑地问。 “没过多久,我爸在一次职业比赛中突发冠心病,进了重症室。我和我妈抱在一起哭,我甚至跪在医院走廊祈祷,求老天救我爸爸一命。谢天谢地,我爸被抢救了过来。”说到这儿,季佳音有些哽咽:“我清楚记得,爸爸握住我的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哭,你得快乐,不要放弃想做的事。”她停下脚步,面向海岸:“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爸爸,还有日渐交瘁的妈妈,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我不能再任性,不能想着全国各地去打球,去比赛。我要一直留在青岛,陪着他们,一起生活。” 谢笛楠也停下步伐,看着大海,取出一支烟给她,并为她点燃。 “选择即使自由,尼采就算打不了职业比赛,我还是可以在节假日去业余赛。”季佳音吸了口烟,神情洒脱自然:“我们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不是吗?” 谢笛楠自己也点燃一只烟,颔首说:“我们从懂事开始,探索,追寻,希望自己和世界产生联系。而在绝大部分人的价值排序中,亲情是高于一切的。” 季佳音望向他,问:“哥哥,那你呢?你拼命寻找的那个联系点,是什么?” 谢笛楠撇嘴说:“你怎么知道我是拼命寻找,而不是随缘式寻找,甚至躺平式寻找?” “无意识下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季佳音眼中有星光,幽然追问:“第一次,在咖啡馆看到你时,你站在落地钟前发呆,旁若无人。那一刻的你,明明就有拼命想抓住的东西。告诉我,当时你在想什么?” 谢笛楠对她刮目相看,连连摇头:“不得了,小小年纪,懂的洞悉观察,还懂什么叫‘无意识’。” 季佳音有些得意:“别太小看我,我可是辅修过心理学的。” “我啊,经常会想起一位故人,和缠绕在我们之间的往事。”谢笛楠转回正题,边抽烟边说:“可是时间久远,一些事儿消失的突然,我记不太清了。但我还是想把那些碎片一般的往事捡起来。最好是可以装进一个箱子,放进我老家仓库,放在我的鱼竿旁边。”他并无保留地自我剖析,补充说:“我是个普通人,没有多么精彩的人生。那些碎片,对我来说,就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季佳音追问:“那位故人...是林奈姐吗?” 谢笛楠笑道:“你还是问了。” “你知道,这是我早晚要问的问题。”季佳音紧盯着他,仿佛想从他的表情里寻到蛛丝马迹:“你爱她吗?” “很久之前,是的。” “现在呢?” “我无法回答。这很复杂。只是有些爱已经忘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深深缓了口气:“我甚至不记得,那曾经对她刻骨的瞬间,是什么时候悄悄溜走的。” “她如果不顾一切来到你身边,你会怎么做?” 谢笛楠不禁垫了一下脚,再耸起肩,表情显得很为难:“你又何必非要知道这些。” “当你聊起她时,眼神里充满了责任感。我无法确定,这种责任感是否和爱情有关。”季佳音目不转睛,语气笃定:“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好一会儿,她平复好情绪,说:“刚才的问题,哥哥可以想好再回答我。”接着,她莞尔一笑,转身说:“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第52章 (五十二)卡在中间的心情 林奈一觉睡醒,看到小哲的微信留言: “姐姐,我去南京听音乐节了,过三天回来。如果设计方面有问题,可以联系我二叔。” 她翻了翻朋友圈,看到小哲昨晚发的借酒浇愁的照片,不由地心疼。本想回几句关心话语,又怕他误会,索性只回了“好的”两个字。 这时,安蕾的打来了电话: “喂,小奈,起了吗?” “起了,怎么啦?” “好几天没见,想你了。” “噫,那今晚咱俩约个饭呗。” “行啊,晚上你来我家吧,正好给你看看我刚剪辑好的vlog。” “那晚上下班我直接过去,拜拜。” 结束一天工作,林奈去超市买好水果和饮品,如约来到安蕾的家。和安蕾和安妈吃过晚饭,两姐妹来到卧室,先看完了安蕾剪辑好的两段vlog,再盘膝坐上床,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 “昨天秋明来店里了。”林奈说。 “就是怕见到他,这两天才没去店里。”安蕾耸了耸肩,微声叹了口气。 “一直躲也不是办法,你怎么想的?” “这次去音乐节见到芳姐,更让我坚信,一定会再见到申川。就算是分手,我也要亲口听到申川说这二字才行。”安蕾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陈列的康佳鼓上,语气柔缓而坚定。 “瞧你这股劲儿,精神状态不错呀。”林奈笑嘻嘻地捅了一下她的胳膊,说:“差点忘了,你可是台风,内核强大到爆,是我多虑了。” 安蕾反挠她腰一下,接着说:“一想到申川在世界某处继续做音乐,我更觉得人生有了动力。我可不想哪天和他相见时,自己是一副落魄像。” 林奈注视着墙上申川和王唤的合照,由衷羡慕安蕾和申川之间的羁绊,却保持住自己的骄傲,没说出口。她又问:“这是打算拒绝秋明吗?” 安蕾点头,言语间流露着不舍:“秋明蛮好的,我也想了很久。可我不能让他无限期等我。” “昨天我跟他说了,让他给你时间,多些耐心。”林奈将几大瓣橘子塞进嘴里,吐字含糊不清:“不过你还是安排个时间,把话说清楚吧。” 安蕾把她手里的橘子抢过来,问:“你和谢笛楠怎么样了?” 林奈顿时觉得酸到牙,把嘴凹成一O型:“说起来就一肚子气。那个臭小子,几天没见,勾搭上一个又漂亮又年轻的姑娘。” “就是果子发到群里那个女生?”安蕾似乎也被橘子酸到牙,皱起了眉。 林奈先是点头,沉默许久,才说:“不管了。到了这个周末,我一定要把所有事跟他说清楚。真是越想越气,为了他,我可是刚拒绝了一个小帅哥呢!” 安蕾眼神诡异,摇头揶揄道:“我几天没出现,你们这又是漂亮姑娘又是小帅哥的,唱的哪出?” 这时,安蕾的电话铃声响起,一看是谢笛楠打来的。她看了林奈一眼,才接通电话: “蕾子,干嘛呢?” “在做视频,怎么了小楠?” “我......有心事。来陪我喝会儿酒吧。” “好,在哪见?” “大林小酒馆儿,我已经到了。” “行,那我一会儿就到。” 安蕾挂断电话,说:“阿楠语气不对劲,八成与你有关。” 林奈登时乱了心绪,抓了一把头发:“那怎么办,我去哪儿?回家?” 安蕾沉默了会儿,说:“你开车带我去,把车停在附近等我。我提前打通你的手机,保持通话状态。咱们一起听听,他到底要讲些什么。” 安蕾抵达大林小酒馆时,看到谢笛楠坐在西边角落独酌。幽暗的灯光打在谢笛楠的脸上,给人一种与往日迥异的沉寂感。她和老板打过招呼,穿过桌桌酒客,在他对面坐下,将手机翻扣在桌上。 桌上一壶高度散酒,两只酒盅,四个下酒小菜。 安蕾没有说话,端起白酒,自斟一杯。 “用不用加菜?”谢笛楠开门问。 安蕾夹了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侧过脸,轻饮一小口酒,说:“菜够了,我看酒可能不够。” “我差点忘了,蕾子酒量一向惊人。” “瞧你一副悬而不决的样子。你不醉,我陪你醉。” “是啊,最近我都不敢照镜子。看到自己糟糕透顶的脸,我就想跑。” “一直跑下去也是跑,跑到自以为是的终点停下也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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