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边积雪燃烧时

时间：2024-07-16 12:10:02 状态：完结作者：单迦暮

　　就在这时，审讯室里诸葛嘉一拿着一份最新的 DNA 比对报告走了进来。

　　“19 日晚，你从刘海生的车上下来之后，又搭乘了一辆货车。货车司机看过你的照片，也确认了那人是你。其实，你并不是想否认自己行迹可疑，你只是想抹去 17 日到 19 日的行程。你也并非害怕被警察找到，只是希望能把时间再拖延几天，对吗？”

　　诸葛嘉一从不相信冯昭和会杀害白露，他想隐瞒的才是真相。冯昭和终于抬起了头，他与诸葛嘉一对视，却一言不发。

　　“我们在刘海生车上找到部分毛发，DNA 检测是你的，但整辆车的后座上，却只有你的毛发。那是一辆网约车，每天有多少人坐过那个位置，即使是那天刘海生新换了座垫和座椅外罩，但至少总该有他的皮屑或是毛发吧，可什么都没有。你我都知道，17 号那天，你们到达新京之后，车的后排位置上肯定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是白露，对吗？”

　　冯昭和收回自己的视线，双眼微闭，继续沉默，他在等，只要警察没有找到关键信息，他的静默就是最有力的对抗。

　　时间又过去五分钟。

　　“李成威，你的同学，你从他那里借轮椅真的是为了搬运林雨的尸体？那么，轮椅现在在哪里呢？”诸葛嘉一决定采取迂回策略，绕开核心问题出击。

　　“随手丢了，就在别墅区附近，你们还没找到？现在警察办案效率这么差劲”

　　“你之前提到你对林雨进行分尸时，因为生理上的不适，没有继续进行下去，那么在处理白露尸体的时候，怎么就能手起刀落？”

　　果然，涉及到白露，冯昭和再次沉默。

　　许渭已经没有了耐心，他决定直接一些“在你讲给我们的故事里，漓水湾的过往全部都是你和白露的故事，但是据我们所知，白露还有一个朋友叫陈温雅，你不会不认识吧？”

　　诸葛嘉一努力想要从这个男人脸上捕捉到一丝表情变化，可却失败了，他除了眨眼时睫毛跟着抖动了两下，再也没什么变化。

　　“当然知道”冯昭和意外地睁开双眼，只是气息依旧平稳，就像他每一次回答一样，“我初中和白露并不同班，知道她还有别的玩伴叫陈温雅。高中虽然同班，但没人能强求同学一定就是朋友吧？”

　　“你之前说过，高中时你和白露拿了学校的砒霜准备杀害汪平，被他发现了。你说汪平没有报警，是因为原本离开房间的那个小女孩又返回了房间？”

　　“对，那个小女孩说她的发卡掉落在了房间，那是她上周过 12 岁生日时她母亲刚买给她的。而后，我们趁机逃了出来。”

　　许渭和诸葛嘉一都想起了那幢白房子里可怖的那个隔间，墙面上诡异的画作，还有那粉色的发卡落满灰尘。

　　冯昭和顿了顿，继续讲述，“女孩被汪平关在了房子里，我和白露躲在附近待了很久，直到晚上 7 点多才看到那个女孩出来，她的白色裙子上有血迹。汪平将他对我们的怨，以暴力的形式投射到那个女孩身上。无论怎样，都是我们害了那个女孩。我很难过，那也是我们犯下的罪过。大二那年，我和白露回漓水湾见过那个女孩，她精神状况不太好，所以我们决定攒钱，攒一笔能够让那个女孩不用工作足以过完这辈子的钱。”

　　冯昭和取下眼镜，右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可诸葛嘉一却还是从他做作的动作里嗅出了虚假的味道。

　　“不对，那天你和白露去汪平家之前，那个女孩已经在那里了。就算是你们不出现，她也会受到侵害，你们的自责是不是有些牵强？”

　　“原来做警察可以这么狠心，作为高中生的白露和我还没有您这样成熟。我们只知道那个女孩的出现救了我，可是她却在那一天受到了侵害。”

　　人总是能将所有语言合理化为自己的解释。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你们给过她多少钱”

　　“白灵灵，我们在攒钱，想攒到 150 万的时候，一起给她”

　　“为什么是 150 万？”

　　“我们觉得 150 万可以够她活到老吧”

　　冯昭和的所有话都是他修正过的，他给出的答案都是他希望警察相信的部分。

　　“那陈温雅为什么嫁给汪平？”诸葛嘉一决定验证自己的猜测，一个她怀疑很久的猜测。

　　冯昭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重新戴上眼睛，透过镜片，眨了眨眼睛，将情绪调至平静状态“据我所知，陈温雅的父亲有了儿子不愿意再供她读书，她成了医院里的小护士。王平一直未婚，有人介绍了他们认识。就是这样。”

　　“你不是说，你和陈温雅不熟么？高中毕业后你都没有再回过漓水湾，怎么对陈温雅的事情这么熟悉？”

　　诸葛嘉一冷静的看着这个男人，人们总是善于说谎，却不能将其周全。

　　“白露偶然和我讲起”

　　诸葛嘉一觉得自己遇到了对手，不动声色，最为致命的，让这个男人主动开口显然是不可能了，她只能改变战略。

　　“冯昭和！”诸葛嘉一的声音忽然提高，“当时按门铃的不是那个小女孩，是陈温雅对不对！是她把自己献给了汪平，才阻止了汪平报警，才保证你和白露顺利毕业，对不对！”

　　冯昭和依旧在努力保持镇定，但那是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悲痛，“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很累了。”

　　他想逃避的，定是最接近真相的。

　　“可是陈温雅死了，就在昨晚，陈温雅购买汽油点燃了住宅，她和汪平都被烧死了。”诸葛嘉一讲述完自己的推测又加了部分事实作为结尾。

　　冯昭和终于绷不住了，他的嘴角开始抖动，这次的眼泪是不受控制的流下，他却在努力想要憋回去。只是忽然，他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你在发什么疯”

　　只见冯昭和一脸坦然，“白露和林雨都是我杀的，我已经认罪，以后不会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你们想见我，我随时奉陪。只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死刑可以立即执行。”

　　之后，无论诸葛嘉一和许渭再问什么，冯昭和都闭口不言。

　　在审问冯昭和之前，许渭打通了众美传媒的电话，核实了冯昭和出差期间的细节，他在返京之后提交的工作总结里，10 月 15 日，他在酒店制作计划，17、19 日组织线上会议。但没人能证实他所在的地点。

　　他的故事亦真亦假，要辨真伪，只能回到事情发生的原点。

第二十四章｜棺椁

　　再次去到漓水湾，是在立冬的前一天，此行的目的，是找寻隐藏在冯昭和与陈温雅之间的秘密，核实冯昭和在漓水湾的过往，以及证实一种猜测，有关白露、汪鹏都在漓水湾的猜测：汪鹏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漓水湾，冯昭和 10 月 17 日到 19 日消失的踪迹可能是回来过这里。

　　无论怎样，汪鹏，一样出生在这座县城，如果他和白露在新京的相遇是偶然，那他在漓水湾消失一定不是意外。

　　此外，寻找冯昭和口中，那个出现在汪平房间里，名叫白灵灵的女孩也至关重要。

　　诸葛嘉一相信，在漓水湾这座阴郁清冷的小城中，在望不见尽头的街巷里，破败荒芜的宗祠前，大门紧闭的老宅中，一定还藏匿着秘密。

　　南方的冬季似乎要比北方更寒冷一些，一出高铁站，许渭就患了感冒，高烧 39 度。许渭不得不去一家门诊打点滴，诸葛嘉一决定一个人去找寻陈温雅的父亲。

　　“师傅，你戴上这个，”许渭递给诸葛嘉一个红色的小布袋，布袋上有一个“安”字刺绣。诸葛知道这年轻的同事向来不靠谱，还以为里面会装着个护身符什么的，拉开束口的红绳，没想到，袋子里装着的，竟然是一支小巧的会换眼睛的哆啦 A 梦。在哆啦 A 梦口袋位置上是一个按钮，轻轻一按，它就变换眼睛，桃心状，星星状，圆形，都有。

　　“什么东西？幼不幼稚！”诸葛嘉一将哆啦 A 梦塞回布袋扔到许渭怀里。

　　“这个东西很灵的。小时候我生病，奶奶给我去庙里求了护身符，我的病就好了。但当时我并不知道护身符有什么作用，就随手将护身符丢掉，把哆啦 A 梦装了进去。大学时，奶奶昏迷住院，我去看望奶奶，把护身符放在奶奶枕头下，第二天，奶奶就醒了。再后来，我大学考试，考驾照……反正很多时候，带着它都会很顺利。”

　　“你是警察哎，搞这些封建迷信。”

　　“师傅，你之前随身带着粉色御守，不也是迷信吗？”许渭将布袋重新塞回诸葛嘉一手中，诸葛嘉一看到许渭脸色苍白，也没再推辞，心想，反正带着它不会少一块肉。

　　“好好养病，之后事情还多着呢！”

　　许渭乖巧地点头，门诊里浓烈的消毒液气味涌进鼻孔，冲向脑壳，他只觉得犯困，躺在门诊的小床上，蜷缩成一团，许渭不受控制地睡去。

　　从门诊出发，诸葛嘉一按照得到的地址，去往陈温雅的父亲陈志强的商铺。

　　诸葛嘉一打开导航，那家店距离陈温雅家约 3 公里，隔着几条街，一处算是深巷里的自建房，一处则是城区边缘的商铺街。街上积聚着汽车维修、沙县小吃、梦丽美发等商铺，再往南约 300 米，就到了高速路口。

　　出租车在街道最南的位置停下，支付 9 元车费之后，诸葛嘉一看到“陈氏殡仪”的招牌，在门前停下脚步。

　　那是一家专做殡仪丧事的商铺，门店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一些，棕色木门看上去像是新做的。一旁的橱窗里摆放着诸如花环、纸扎人、挽联、纸钱等殡葬用品。诸葛嘉一想要透过窗户往里看看，却发现整扇窗户都被各种东西占据满。

　　转身望向这条街的北面，可能是因为人们对生死之事有所避讳，“陈氏殡仪”孤零零地建在那里，周围近 100 米附近都没有其他门店。而在街道稍远的地方却可以看到一家家店铺挨着营业。不由地想起漓水湾二中齐老师讲起的有关陈温雅读书时的事情，从小生活在这里，同学们对她的孤立和疏远，可想而知。

　　诸葛嘉一取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上午 10 点。她走到门店前，重重叩响木门的门环，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看上去不到 40 岁，应该就是陈温雅父亲后来娶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