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奶奶抹了把眼泪,“我就怕他太孝顺,太孝顺了总是自己吃亏!” “话也不能这么说!孝顺是件好事,孩子又不傻!” 方便面靠在桂花树后,细想来刚才是他太冲动,一冲动说话做事就不经过大脑逮住什么就往外撒,抓住什么就往外喷。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好几声,“你这个不争气的!”他给了肚子狠狠两拳。 方便面气愤的声音吓了欧阳诗一跳,她抬起头看四周,寂无一人,孩子的身影恰被紫藤花架挡住。放下心后她把头发挽起,麻利地掏出钥匙开门。霉味迎面而来,她止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家里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葬礼过后离开匆忙,找了床单被罩把家具都盖上了,如今还是原样。她径直走过去拉开沙发上的被单,已经适应,鼻孔里进了灰也没有咳嗽。 “师傅,您能不能多等会儿,让我把家里稍微收拾下,不然病人——” 男子顺手将烟蒂扔进紫藤花架下,吐出最后一口烟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加钱,有下一家的东西还等着我去拉呢!我们这都是按车辆跑的趟数收钱的,你耽误了我拉下一趟,这趟的钱自然你得给补上!” 她虽没在安居镇常住,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即便作出决定,“算了,你走吧!” 唐番长吸一口气,把肺里积攒的痰全部吸了上来,一口吐到欧阳诗脚边,“奶奶的,装什么有钱人!”甩动身子走过去耀武扬威关上车门,立马启动了车子。欧阳诗追过去拦在车前,“找死啊你!”唐番摇下车窗探出头。 “人还没下来就想走?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碾过去!” “好,你别动!”唐番在车上指手画脚,“你以为我不敢是吧!” 唐番是毒,但他缺了狠,所以无论是面对校长,还是面对宋征半池,都只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他再次发动了车,离欧阳诗还有五公分左右停了车,“你快点!真服了!”他跳下车,不耐烦地说,还真遇上了个不怕死的女人。 方便面背靠桂花树缓了缓,自小他只要有不开心的事或挨了打就会面树思过。这三棵桂花树,跟着他们三个一起成长,凌楼出生时栽了一棵,凌穹出生时又栽了一棵,方便面来后吵着又哭又闹,便又栽了一棵。三人背靠树生长,每年在树上做个记号,凌楼最拔尖,凌穹次之。方便面的身高追上凌穹,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他像根春笋,几场雨后就拔了尖。
第19章 相逢是久别重逢 摸着桂花树上的记号,方便面心里也豁然开朗了许多,他绕到后院,打算叫凌穹一起去上学。凌穹站在沙堆踮着脚尖张望,他走到她身后,“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凌穹从沙堆跳下,“你不是去接你奶奶的吗?” “别提了!”方便面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老婆子在你家呢!害我白跑一趟!” “走吧,在我家吃饭!”方便面顿了顿,她不是没听见方便面在前院的大发雷霆,只是此刻她心中对对面搬来人家的好奇远超过方便面和他奶奶之间的常见事。 “你要说是你硬拉我吃饭的!” “知道啦!走吧!”她拉着方便面从后院进了屋。 欧阳诗拉开后车厢盖住的黑布,两人一狗映照在晚霞下。晚霞中方寸久和方建中的脸色红润,方建中药物的作用还没消退,睡了一路。方寸久一直醒着,只是身体软绵绵,感觉不受自己支配,那只叫九哥的金毛窝在方寸久脚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从去年开始,它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但还是尽量和这一家人说说笑笑,它实在太舍不得他们了。 “九哥,咱们到了!”方寸久带着笑意看狗,狗抬了抬眼皮又垂了下去。欧阳诗爬上车厢扶起方寸久坐好,他断掉的肋骨刺穿肺叶,还好及时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晚到两秒就可能殒命。还好年轻恢复能力不错,现今在平地已能慢慢走动。 欧阳诗把狗抱下车,这些年儿子把它养得太好,重量都赶上了成年人,还好它自觉,你去抱它时它的两条腿就自然而然抱住了你的脖颈。 “先把爸爸弄下去!”方寸久忍着剧痛颤巍巍站起,仿若年过八旬的老人。蛋黄色阳光紧围着院子,他看着眼前破败又崭新的建筑,三月熏风一吹,顿时感觉活了过来。他深吸了口气后吐出,有种海纳百川的气势,身体的疼痛也缓了好些,舟车劳顿,不知怎么才挺到安居镇。不过总算是到了,无论是哪里,工作地点、旅游景区,哪怕是车站,到达都应该长舒一口气,一程结束,新的一程开始。 “我吃饱了!”方便面放下碗筷抹了抹嘴,他吃饭的速度一流,不到三分钟两碗已经下肚。他吃饭牙齿是多余的,呼啦啦一股脑儿从嘴里流进了胃。多亏凌穹提醒,他才想起约了几个男生打游戏。 凌穹的提醒也带着私心,方便面蹦跳的身影消失后,她在心底暗笑了几声,“我也吃饱了,上课去啦!” 杨燕和齐奶奶心里欢喜,高考临近,平时总把孩子的不懂事挂在嘴边,现在看来,该懂事时自然会懂事,这不吃个饭都这么着急忙慌的。 凌穹出门时欧阳诗正把九哥从车上抱下来。唐番悠然在一旁抽烟,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妈,那人你认识吗?刚才就一直在看我们!”凌穹撞上方寸久的目光,这目光反倒给了她勇气,她大步走过去。 欧阳诗摇头,“应该和你外公外婆认识吧!”她使尽浑身力气把方建中弄上背,被弄上背的方建中像刚从猪的身体里取出的心肝,稍不留意就从背部滑了出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方寸久在一旁干着急。 九哥勉强站了起来,哼了几声摇了几下尾巴后又趴在了地上。说来它已经是一只年龄十二的老狗,岁月没在它脸上留下印记,但沧桑已经渗入了它的骨髓,从它的步态慢慢体现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凌穹偏头看了眼扶着栏杆站在车厢的方寸久,厚重的棉衣和身体的疼痛丝毫没影响他俊朗的面容,眸子里有那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她在那稳重面前黯然失色,所以视线停留两秒便收了回来。明明是问句,没得到回答的凌穹自觉地用手臂托着欧阳诗背上的方建中,两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把方建中弄到了屋里的沙发上。 再回到车旁时,方寸久已经坐到了轮椅上。“噢,这个一直在车上,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的!”方寸久拍了拍轮椅说,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坐上去,此刻感觉整个人又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欧阳诗也记得是带了轮椅来的,到之前在车厢略微翻了翻,没有找到就作罢。 “搬完了吧!要死不死的人,费这劲干什么,还是死了的好!一把黄土,多干净利索!”唐番一步跳上车,后车厢打开的黑布灌了风像个怀双胞胎的九月孕妇。 凌穹撇嘴,“这种人迟早遭报应!”再回头时,欧阳诗已经推着方寸久进了屋。她怏怏转身,“谢谢你呀!”方寸久开了窗户对她说。 “啊,不用——”她连连摆手,红着脸跑开了。 天空出现心形漏洞,所有的阳光都被填进了洞里。天空暗下来,一阵冷风裹着花架下的枯叶迎面打在凌穹脸上,她紧闭着嘴,以免砂石长驱直入肺腑。 杨燕端着一盆水,凌穹正迎面跑过来,她为了不撞上还带着伤的杨燕,步子一软脚踝一转改变了方向,与杨燕完美擦身。 杨燕心底的疑问还没解开,凌穹的自行车轮已经转出很远。 天空的心形越拉越大,里面透出蓝光,抬头看是一片蓝天。方寸久站在窗口看天,不一会儿这片蓝天里飘下絮状的雪。鹅毛大雪顺着风飘到他嘴里眼里,他像个木头人岿然不动。久违的雪,没想到第一天来就见到了。 杨燕站在床边换床单,“这么长时间都没睡过,”她又摸了摸棉絮,“好像没怎么受潮,今天先睡一晚,等明天——” “下雪了!”方寸久说,“好大的雪!”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雪,他很想跑到外面,在雪中大喊几声。 欧阳诗走过来关上窗户,安居镇的天气果然多变,晒被子的打算顿时落空,“医生说了,这些天你不要吹冷风喝凉水,小心感冒!伤口发炎就麻烦了!”大朵的雪花在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外纷纷扬扬。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当时语文老师讲作文时说起飘在漠河的雪,他说他自己就是生在长在漠河的人。当他问到哪些学生看过雪时,全班除了方寸久和他的同桌,其他的人都举了手。 课后就有学生嘲笑他们连雪都没见过,同桌其实就是东北人,年年都在看雪,只不过他见方寸久没有举手他便没有举手。方寸久一直感激着他,以为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同桌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他说他以为是让做错题的同学举手,那时方寸久和他名列年级一二,所以无论是做错题还是需要把题再讲一遍,两个人从不举手。 生活中有意外,意外中有惊喜,我们在不知道理由时会感动于生活的美好,所以,让那不知情的美好持续下去多好,可人为什么总是想要去一探究竟呢?难道是为了证实缺憾也是一种美的话? 看了半天雪,反应过来时天竟暗了,腿脚发麻,他慢慢挪动步子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梦的解析》,随手翻了翻就没了兴致。手术后只要闭上眼就会做梦,醒来后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觉得很累。 时间仓促,家里的书都当做废纸卖掉,独留了一本他在医院用来打发时间的《梦的解析》,为何要去探寻梦境?现实已经够波折了,把已经经历的想透放下才是最迫切,也是最重要的。 屋里雪白,欧阳诗打开灯拎着药箱来给儿子换药,“快,躺床上,医生说你稍微活动活动就好,不然伤口该裂开了!”他放下书在床上躺下。镇上雪白灯光的灯与暖黄灯光的钨丝灯平起平坐,村里的农户家里还是以暖黄灯光为主,孩子做作业也要搬着桌凳坐在灯的正下方,这样才看得清。 “晚上再换吧!”窗外笼上了沉沉的夜幕。 “已经是晚上了,天都黑了!”欧阳诗指了指窗外说,方寸久看窗外,的确已经黑尽。没察觉也只能怪这个房子,灯太亮,自己白天黑夜还是能分清的,方寸久想。 纱布上渗出血,方寸久闭上了眼睛,漆黑一片,他有轻微的晕血。 “今天好短!”他说,当太阳向北回归线移动时,北半球的白天时长就会拉长,很奇怪,今天的感觉和书上说的一点也不相符。 “短就对了,以后咱们每天都要这么过!”欧阳诗专心致志的给他换药。 “晚上想吃什么?” “不吃了,我想睡会儿!你记得给九哥弄个睡的地方,还给它弄点吃的!”喝了一瓶牛奶,他感觉肚子里很饱,什么东西都塞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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