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姐要出嫁 光头强站在房屋转角,目视杨燕和欧阳诗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们越过巷道,到章医生家的院墙消失。走进院子九哥看见他,欢喜得把皮球扔在了半路,后腿站立前腿搭上光头强的肩膀,光头强乐呵呵抱住它,偏头问凌穹,“你爸在家吗?” “在呢!”凌穹捡起皮球拿在手里玩,“您找他有事儿?”九哥意识到光头强并非找自己,放下腿耷拉着脑袋跑到了凌穹身后。 “谁找我?”老好人打开门,半条腿在门外,一条半在门内。 “走,一起去说说话?” 老好人想也没想,指派凌穹,“整天只知道和狗玩,快去帮你哥洗碗!” “你还不是一样,”待老好人和光头强走到门口,她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喊,“妈出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不洗!” 云层像团被嚼烂吐出的口香糖紧黏在太阳上,在跨过巷道的时候一阵冷风迎面扑来,方便面凌乱卷曲的头发荒草般齐刷刷向后倒伏。四九的风里带着刺,刷过让人面红耳赤,面红耳赤后是钻心的疼痛。 方寸久抱床厚重的棉被往门里挤,被子在房间窝了一冬好不容易等来个晴天,太阳却是这般短暂,被子上阳光的气味淡薄,方便面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狠狠撞了他一下。他原本可以完美进屋,被方便面这样一弄,反而卡在了门里。方便面一时得意,忘了在心中默念无数遍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方寸久的箴言,除了他,谁都不能开方寸久的玩笑,要谁开他的玩笑,他都能跟人拼命。 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了句“天佑我大中华的一粒草芥高考平安上岸。”方寸久偏转了身子,在两旁重重压力下如游鱼过石缝,巧妙地进了门。 “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刚回去没吃多少饭,到现在头还晕着,神志不清!” 方寸久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是适合回家种地!劲儿比耕地的黄牛还大!” 方便面嘿嘿一笑,“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所以寒假作业,还得请你帮帮忙!” 章医生和章林生看见飞到墙角柜底桌下的青瓷片立时傻了眼。章林生学九哥样从桌子这端钻到彼端,章医生也顾不得腰伤和他珍爱的《本草纲目》,灰溜溜迈着小碎步走到桌旁,父子二人仔细端详地上的碎瓷片,企图用想象拼接成个完整版青瓷汤碗。 “这是你妈——” “这是我妈——” “最喜欢的汤碗!!” 印有农人渔耕的青瓷汤碗是柳珍的陪嫁。出嫁时她刚满二十,母亲特地跑到十几公里外的窑洞,亲手烧了这个汤碗。母亲告诉她勤俭才能持家。地震时天摇地动她在自家厨房抱着这个汤碗坚持,被救出的也只有她和这个汤碗。 她和章医生花了半辈子经营出的家一瞬化为渣滓,源于尘土归于尘土虽没什么不好,但如拼命建成的理想大厦陡然崩塌,所有的勇气希望和未来也在那刻崩塌,崩塌后就不知何去何从。 “怎么办?”章医生问儿子。 章立早从房里走出,“这下可糟了,这可是阿姨最宝贝的汤碗!”她拿着水杯拿起开水瓶倒了杯水。 “章立早,你少幸灾乐祸!”章林生匍匐在地上捡拾碎片嘴里嘀咕。 “我现在就去告诉阿姨!” 章医生跨出几步挡在她前面,“立早,这事可千万不能告诉你阿姨。”又换了严肃表情看着章林生道,“怎么和你姐说话呢?” 章立早鼻孔哼出一声,她看着章医生,缓缓道出一句:“没准儿还能送到店里修一修!”说完端着水杯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啪地一声门被关上,章医生和章林生像被狠狠拍了下。 杨燕进门,柳珍和周金枝都在,四方桌像是为她们量身打造,柳珍在北,杨燕镇西,欧阳诗坐南,周金枝矗东。 “没听说今天要聚会呀!”周金枝问,她本来还在吃饭,柳珍说有要事商量,夺了她手里的碗就把她拉了来。说吃饭无非也就是在做样子,覃老师打电话过来,从电话里听出那端也是吵吵闹闹的,隐约还听见女子的哭声。覃老师一个劲儿地道歉,虽没提及婚姻不成的事,她知道那也是把退婚的先导权留给他们,总之这桩婚事是黄了。 “主人还好意思迟到!”柳珍说。 杨燕急忙打圆场,“这不怪她,怪我!” “说的就是你!”欧阳诗笑着说,“你还真跟着她的意思说。老师遇到你这样的学生,也真是省心了!” 方寸久抱着被子经过,四个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比开着门还要清晰。 “盘丝洞里的妖精又要开始兴风作浪了!”方便面捂住耳朵,低声对方寸久道。 “过年都不用买鞭炮。” 方便面从怀中掏出一张光盘,“《大话西游》,借你家的影碟机一用!”他回家扒拉了几口饭又跑过来,之前以为方寸久买到了《长江7号》便没有带过来,好的东西每天都经历点,就会觉得日子还有盼头,生活还有乐趣。 从章医生家出门直走约三百米,就能看见两个红漆大灯笼。到安居镇后,欧阳诗重拾自己的老本行,酿酒卖酒开了这家小酒馆,取名“长久酒馆”。 小头爸爸坐在桌前,抱着身子一个劲儿地说好冷好冷。章医生系猫和老鼠图案的围裙摆酒放酒杯。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还跟光头强说肯定我们先到呢!”老好人接过章医生手中的活计。 “章医生一直在催我!”小头爸爸低着头满脸委屈,这群人就他什么都敢说,大家也都知道他脑袋受了伤不跟他置气,有时还同他说几句玩笑话。 “章医生,你这样可不太厚道啊!觉得小头爸爸好欺负不成?”光头强在小头爸爸身旁坐下,顶着绝顶面对其余三人,老好人的玩笑话也没能让他抬起尊贵的头,午饭也没好好吃,净打电话通知亲戚萧愉的订婚宴取消的事情了。小头爸爸倒好酒,光头强端起一饮而尽,小头爸爸吸了吸鼻子,不满地扫了光头强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第12章 姐姐要出嫁 萧愉坐在梳妆台前,静静抹掉脸上的泪水,今天桌上饭菜很丰盛,大家都没什么胃口,饭桌上静得连牙齿咬碎米饭的声音都能够听见,她勉强吃了几口就进了卧室。同事中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她订婚的消息,除了——,那也是个可怜人,以他的脾气秉性,不会到处宣扬,倒可以不用担心,至于那些亲戚么,都像蚊子一样,哪里有肉就往哪里凑,她的幸福,她的人生,对他们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呢? 镜子里映出床上鲜红的新娘敬酒服,按照周金枝的意思,这套衣服原本是打算租的,她咬了咬牙,干脆买了一套,也许是小时候很多漂亮的东西,比如说发卡,布偶她都没有拥有过,所以在自己工作挣钱后只要看到喜欢的饰品就会买下,喜欢的布偶在经济可承受范围内也会买,但是这套敬酒服是个例外,或许只是单纯地和周金枝怄气吧。她是个好强的人,从意识到自己在家庭的处境开始,或许更早,在得知覃涛在外面有女人后,她早就已经把男人和女人的那层关系切断,只是契约关系而已,在心底高高挂着的自尊让她选择了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如今爸妈知道了,搞不好会闹得四周的邻居都知道。那时候脸可就真的没了,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决定出去走走。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桌上的菜盘都没有端,她把菜盘捡了,从客厅到厨房一一检查了一遍,感觉看上去心里都舒坦多了。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抬头挺胸走向玄关,打开门,迎面碰上吃完饭从楼上下来的凌楼。他里面穿着制服,外面套着件黑色大衣,嘴里哼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从餐桌爸妈的谈话中他得知萧愉婚事即将告吹,再加上光头强来找老好人去酒馆喝一杯,心里没来由的畅快,“上班去?”萧愉问。 “嗯,啊啊,对!”他看萧愉神色勉强,面上还竭力装出来的平静,心里也很难受。 “今天还上班,不是快过年了吗?” 心情平复后凌楼像平常露出笑容,“离放假还有几天!”正赶上一个相熟的人的母亲住了院,他也乐得和他换班,为了藏住新郎不能来的欣喜,他觉得以工作为由去警局打掩护比较好。“我这几天值夜班!”他又补充说,“还早呢!” 萧愉点头,没有继续说话,他看着走在前面单薄的身影,乌黑的长发依旧扎成高马尾,有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怎么会对一个背影那么痴迷呢?现在那种感觉又不可抑制地全部涌上来了。 凌楼咳了一声,顺了一口气道:“在家也是闲着,值夜班的同事的母亲住了院,我想早点去替他!你呢,干嘛去?” 萧愉指了指对面小头爸爸的家,“去找我妈!” “又在进行方桌会议?” 萧愉现出无奈的表情,“估计是的!” 与萧愉分别后凌楼走得很快,边走边摸自己的两颊,告诉自己以这样的表情见面才最自然,与早上走这条路时相比,步子轻健了许多,同是对联灯笼雪人的太平盛景,心境不同看到的景象又不同,他想到那位母亲和孩子,即便未来有一天孩子对母亲说出“我不要你了”,那位母亲大永远对自己的孩子说不出“我不要你了”这样的话。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卑鄙。萧愉一家都忙做一团了,怎么自己倒幸灾乐祸起来了。 他靠墙平息了片刻后,又迅速回转身去看萧愉是不是真的到方寸久家去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心里总会有波动吧!更何况对向来就要强的萧愉而言呢?他看萧愉进了方寸久家院门,这才放下心去上班。 凌穹把院里剩下的几床被子交叠后全部扛在肩上,方寸久放完被子出来,看见凌穹笨拙的样子轻轻笑了笑。被子遮住她的上半身,只剩两条腿在风中晃荡。狗看见方寸久尾巴恨不得摇上天,跑过去前腿搭在他肩上,脸也蹭上了他的脸。 方寸久摸了摸它的头,“等会儿再给你吃的!”九哥最会察言观色,谁心情好它就在谁眼前晃悠,谁不高兴它也懒得理睬,但是方寸久除外,他高兴它就陪他玩,不高兴就一言不发,陪他一起不高兴。 九哥是一只金毛寻回犬,有段时间全国狂犬病闹得厉害,不到八个月的它被狠心遗弃在马路牙子边。放学回家的方寸久捡回扑闪着一双大眼瑟瑟发抖的九哥。先带它去了医院,后又置办养狗需要的各种东西。从东南沿海不远万里来安居镇的路上,九哥坐车遭了一番罪,到安居镇后差点没缓过来,方寸久省下钱给它买肉买牛奶悉心照顾,才有现在活蹦乱跳的狗。 他把凌穹肩上的被子挪了大半到自己肩上,“可算喘过气来了!”凌穹大口吸气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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