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的大媒人啊。”顾南红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口红,朝善让眨眨眼:“你还不知道吧?我哥跟一个护士好上了,就景生住院的时候勾搭上。” 善让大吃一惊,赶紧追问细节。顾东文作势踹了南红一脚,笑着把烟挤熄了:“放屁,说得这么难听,我们家除了你谁都不会勾搭人。” “装,继续装。”南红翻了个白眼:“你那闷骚劲,人在万春街,我在静安寺都闻得到好伐?” 善让笑得前俯后仰,看着他们兄妹两个笑骂自如,衷心地为东文感到高兴。 “大哥!你加油,景生姆妈一定很希望你过得幸福。”善让提起苏苏,不由得哽咽起来:“真的,要是我那个了,我就希望北武还能找到他喜欢的人——” “呸呸呸!”南红打了善让一巴掌:“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们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真让人受不了。” 善让抹了泪笑着说对不起。顾阿婆也忍不住板着脸说了善让几句,最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四其实比老大还要死心眼呢。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地过日子啊,别再瞎折腾了。” 南红又和东文斗了几句嘴,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到了刘阿姨家,刘家却没人,邻居说刘阿姨去了文化站。南红拎着礼盒又转战文化站。 文化站门口张灯结彩一片红,里头人声鼎沸,居委的人都在忙着张罗万春街居民同乐活动,剪纸的,做风筝的,打中国结的,写书法的,唱越剧的,教太极拳的,下围棋象棋打桥牌的,还有抽奖的,一个个摊位摆开颇具规模,不少弄堂里的老老少少都在轧闹忙。 南红问了好几个人,远远看见刘阿姨那边围着一堆人,赶紧挤了过去,走近了却发现看见她的人都面色诡异地赶紧离开了。 “唉,景生那个孩子真是命苦,谁想得到呢,这么上进这么好看的男小伟(男孩),他亲生的老子竟然是个□□犯!你们都看到过的吧?他姆妈的照片就挂在东生食堂里,多漂亮的一个女人哦,可惜女人长得太好看就是招是非,引人犯罪啊,真是命比纸薄,唉,也就是顾东文心宽,一点也不嫌弃,把这么个孩子领回来当成亲生的对待——” 刘阿姨咳了两声,尴尬地开了口:“南红啊——过年好。” 听八卦的阿姨妈妈们都停下了惊叹。 “啊哟,南红回来啦。” 钱桂华头皮一麻,转过身来堆起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迎面就被甩了两记耳光,疼得她眼冒金星。 万春街的老少居民头一次知道,顾家不只是顾东文顾北武会打架,顾南红也会打人,而且打起来凶得很。 南红把手里的礼盒塞给刘阿姨:“刘主任,谢谢侬帮我阿哥做媒,伊拉结婚了十八只蹄髈少勿忒格。(谢谢你帮我哥做媒,他们结婚了十八只蹄髈少不掉的。)” “侬做啥!做啥打宁!(你干嘛?干嘛打人?)”钱桂华色厉内荏地捂着脸喊。旁边的人见顾南红的脸色,不像两巴掌就结束的样子,赶紧把钱桂华往外推,又有人去拉南红。 “好了好了,都是亲眷,算了。” “南红,侬迭件大衣邪气好看,啥地方买格?(你这件大衣特别好看,哪里买的?)” “有种闲话勿好港出来格哦,侬下趟嘴巴要捂捂牢呀。(有种话不好说出来的,你下次嘴巴要捂牢。)” 南红推开众人,大步流星地在门槛处揪住钱桂华的大波浪:“陈东海上次打得太轻了,还管不住你的嘴是伐?你有空嚼我哥的舌头,来呀,你继续嚼,我听着呢。” 钱桂华疼得嘶嘶叫,半个人绊倒在门槛上:“顾南红侬神经病啊!放开放开!” “啪啪”又吃了两记耳光。 顾南红揪着她往外走:“走,侬有种当着吾阿哥格面再港一遍。(你有种当着我哥的面再说一遍。)” “杀人啦——救命啊——”钱桂华吓得魂飞魄散:“吾港啥了?噻是真格事体,港勿得呀?(我说什么?都是真的事,说不得呀?)” “叫侬港啊,港一百遍噻可以。走呀,去港呀。(叫你说啊,说一百遍都可以,走呀,去说啊。)”顾南红推开来救钱桂华的街坊邻里,又揪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文化站门口乱成一堆。 陈东来三兄弟匆匆赶到,顾西美急得上前掰南红的手:“侬发疯了啊,做撒动手打起人来了?” 陈东海把钱桂华从地上拉起来,一脸诚恳地像南红道歉:“南红,你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教训她,等晚上我再去你家跟东东哥当面道歉。你就别动手了,打得手疼不划算的,是我没管好老婆,你真要出气,打我就行。”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陈东海这是也疯了?再一看陈东来身后笑得阴森森的顾东文,懂了,这么大冷天,顾东文只穿了件衬衫就赶了过来,不是想要动手难道想要牵手? 南红倒没看见顾东文已经来了,被陈东海这番话惊得没回过神来,对面的钱桂华却猛地跳起来在陈东海脸上挠了两爪子:“好你个陈东海,胳膊肘往外拐,我就知道你跟顾南红有一腿!王八蛋!自家老婆被外人打了你还要把脸送上去,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怪不得你每次看见她就要发半天呆,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第149章 众目睽睽之下,事情突然转了个弯,变成了陈东海夫妻吵相骂打相打,万春街的居民们始料未及。至于陈东海是不是真的还惦记着顾南红,谁知道呢,不过给大家茶余饭后又增添了一句笑话而已,这万春街前前后后,惦记顾南红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谁还咬着这不放,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心眼太小。 陈东海下手原本是有轻重的,不打不行,老婆这篓子捅得太大,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关键是太缺德了,好歹陈顾两家是姻亲,谁能这么缺心眼地坑自家亲戚?何况顾东文是什么人,他要是记了仇,哪天回家路上莫名其妙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偏偏钱桂华就是这么个缺德又缺心眼的女人,被嫉恨和羞恼冲昏了头,吃了陈东海几下桑活(揍),豁出去连撕带咬指甲挠,工厂里听来的那些下三路的脏话哗啦啦往外倒,没几下陈东海就处在了劣势,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狼狈不堪。斯淇跟着陈阿爷陈阿娘也赶到了,小的哭,老的骂,都不顶用。 顾阿婆颠着小脚举着扫把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朝着钱桂华脸上就扫了上去,“没见过嘴这么贱心这么黑的女人,陈老三娶了你真是瞎了眼,当年我家西美怀着斯南,你就对着斯江瞎说什么爸妈不要你了,害得她四岁就一个人跑去火车站找爹妈,现在又来害我孙子,你自己也有儿子女儿,那种话也说得出口,天雷怎么不劈了你!雷不劈你我老太婆来劈!” 钱桂华挨了两扫把,又被陈东海捉住了手臂呵斥,气血上头,梗着脖子喊:“我说什么了?我夸你家顾东文气量大不行啊?可怜你孙子命不好不行啊?我哪说错了?又不是我□□了他妈才生下他的,又没说□□犯的儿子将来也会是□□犯——啊!” “够了没!册那还敢造谣?寻西啊侬!(找死啊你)”陈东海这一巴掌打下去,手都麻了,他铁青着脸,眼角看着顾东文拨开了陈东来就要走过来,反手又是一巴掌。 斯淇揪紧了阿娘的衣角,低泣着争辩:“姆妈没造谣,我亲耳听见景生哥自己这么对斯江说的,姆妈没说错话呀——”她声音太小,没人留意。 钱桂华捧着脸呆了片刻:“我的耳朵?我这个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侧耳去听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左耳里有尖锐的啸叫声,又闷又胀。 陈东海揪住她胳膊往回走:“别装死了,过来跟东文哥道歉,鞠躬磕头都行,东文哥要是不点头,你马上跟我去领离婚证。” “陈东海你个死人,你把我打聋了,你敢把我打聋了?”钱桂华像条濒死缺水的鱼在他手里弹跳起来,拼命喊起居委会几位干部的名字来:“救命,我要找警察,刘主任,快帮我叫警察,我真的被打聋了——陈东海你个王八蛋,离婚就离婚,我还要去告你,你该去坐牢,还有你顾南红,你也打我了,我也要告你,你跑不了,你们都得去坐牢!” 刘阿姨几位干部一看小事变大事,大事出了事,赶紧围了上去。 看着状若疯虎的钱桂华,南红把东文推去自家姆妈身边,甩了甩手腕作势又要上前:“行啊,反正你要告,那我多打几下才不亏,东海你让开,我们女人间的事你别掺和了,钱桂华,我今天就打你了怎么样,我早就想打你了,让你不要脸,拐弯抹角托我男人给你从国外带东西,还指定要跟我买一样的,呸,你也配!” 陈东海见钱桂华捂着耳朵不像作假,赶紧架住南红的手:“阿姐慢点,我刚刚手重了点,等歇先看看她耳朵有没有事。” 阿爷扶着陈阿娘,急喘了几口气就往后倒。陈东来和陈东方兄弟两个赶紧扶住老头子,让西美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现场乱成一片。西美魂不守舍地往公用电话亭奔,打了好几个激灵,她想了又想,刚才斯淇声音虽小但她听得明明白白,钱桂华不是造谣瞎说的?大哥和北武还有姆妈从来没提起过这事,景生的亲生父亲竟然是□□犯?他姆妈到底是怎么死的?景生那个孩子——西美想起景生的各种好,又想起家里人对他姆妈讳莫如深的样子,不由得心乱如麻。 —— 陈东海会动手打老婆,万春街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之前两枝口红惹出来的闹剧时不时还会被当做笑谈,但大年初二他当着百来号街坊邻里和居委干部们的面,把老婆打成左耳失聪,委实让人弹眼落睛,跟着陈阿爷被气得发了心脏病,救护车呜啦呜啦把人送去医院,居委会保护受伤妇女,警车呜啦呜啦把陈东海送进派出所,这个猪年春节就这么闹翻了天。 钱桂华在派出所里哭得撕心裂肺,喊着要验伤,要警察为她做主收拾陈东海这个吃里扒外没良心的狗东西。 “想好了伐?”女警凉丝丝地问:“验了伤,就不是民事纠纷了。” “那会是什么?”钱桂华捂着脸吃了一惊,把怀里嘤嘤哭的斯淇推开了点。 “耳朵被打聋,至少是轻微伤,也可能是轻伤二级。”女警翻了翻过往案卷,撩起眼皮瞥了钱桂华一眼:“先拘留十天,差不多能判个三年。不过今年上面有新文件,这种当众殴打妇女都算流氓罪,要是情况恶劣导致民愤激烈的,可以判个十年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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