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都忙死了,谁有空去跳舞啊。”南红刚从广东铺完货回来,笑道,“后悔了吧?去年教你们来跳舞吃免费大餐,你们都不来,现在姨娘变成个体户了,没这种便宜好塌啦。” 斯江也笑了:“那可不行,舅舅说姨娘现在是我们家最富的人,让你放假回来请我们吃好的。” “富个屁啊。我现在穷得响叮当,他是男人也好意思吃我们的软饭,呸,想得美。”南红算了算,这批秋冬装大概要到十一月才能回笼货款,便笑道:“等到圣诞节,我请你和景生去和平饭店吃饭,不带你舅舅。” “舅舅要和卢阿姨一起呢,肯定不想看到阿拉一堆电灯泡。”斯江放了心,笑得促狭。 国庆节是礼拜六,顾南红带着儿子们来万春街吃饭。阿大阿二阿三暑假去了汕头和爷老头子团圆,对斯江景生很是惦念,一时间顾家人声鼎沸,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好饭,南红请孩子们去看刘晓庆演的《垂帘听政》。回来的时候阿大阿二阿三争得面红耳赤,刘晓庆没斯江好看毫无争议,但到底是刘晓庆好看还是姆妈好看,阿大坚持慈禧太后好看,阿二说差不多,阿三表示姆妈最好看,三个人逼着景生和斯江投票,转头又怂恿斯江将来也去做女演员,肯定出大名,那他们就是全国著名女演员的阿哥了,结棍!模子! 第二天一早,斯江在水池边刷牙,和灶披间里做早饭的景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昨天电影里的细节,外头来了四五个男人,看了看斯江和门牌,问她:“同学,顾南红家是住在这里吗?” 斯江含着一嘴白色泡沫警惕地反问:“你们是谁?” 为首的男人掏出衬衫口袋里的纸条:“门牌号码没错,上去吧。” 景生拿着铲子挡在了楼梯口:“你们哪儿来的?想干嘛?” “让开。” 男人们下手很重,景生抓住了楼梯扶手才没被推倒,他借力跨上楼梯去拉最后的两个人,手碰到腰间,梆梆硬的形状,顿时头皮发麻,赶紧跟了上去:“同志,同志,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斯江在外头朝楼上窗口喊:“姨娘!姨娘,有坏人来寻事体(找茬),五个坏人,当心!” “顾南红?” 南红搁下手里的小镜子和涂了一半的口红,转身问:“谁?” 景生挤进屋里的时候,两个男人反拧着南红的胳膊押着她不放。另外两个正手忙脚乱地对付冲上来的阿大阿二阿三三只小老虎。顾阿婆哭着在撕扯为首的那个男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南红惊怒交加,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 “签字!”一张逮捕令唰地展开在她面前。 “神经病,谁是流氓啊?”南红挣扎间口红擦在了脸颊上,鲜艳浓烈触目惊心,她甩开盖住了半张脸的长卷发,极力挺直了身子去看那上面写着的内容,简直莫名其妙。 “好了,景生,阿大!不要动。”南红看着便衣一副要拔枪的姿势,赶紧喝住四个孩子:“没事,别怕,我跟他们去说清楚。姆妈别哭了,没事的。景生,你帮嬢嬢看好阿大他们,别让他们乱跑。” 景生红着眼从便衣手下挣脱出来,咬着牙点了点头,拉过斯江让她去扶住阿婆:“别哭。” 南红签完字被带走了,万春街各条弄堂里出来看热闹的人把弹格路挤得几乎水泄不通,斯江哭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
第166章 “跳跳舞就是流氓罪?”南红扬眉问:“□□和很多中央首长都喜欢跳交谊舞,文工团的女兵们都和首长们跳过舞呢,难道就只有流氓会跳舞?” “根据群众举报,你打着跳交谊舞的旗号,长期和许多男人维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甚至大年夜都要去参加黑灯舞会,不记得了吗?” “我喜欢跳舞是不假。”南红冷笑道:“黑灯舞会可从来没参加过,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和我是没有关系的,除了我老公,哪个男人说他和我有关系?当面对质吧,我行得正坐得直,没有的事靠一张嘴叭叭叭就变成有了?警察同志,靠发神经的红眼病写一封举报信就抓人定罪,那是□□的时候吧。” 便衣抬头看了南红一眼:“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南红讥讽地笑道:“是吗?但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把好人变成‘坏人’,这么大张旗鼓地跑到我娘家抓我,谁还相信我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假使我要软弱一点,恐怕只能一根裤腰带吊在在你们单位大门口,还得用血在自己身上写满‘冤枉’才行。” 女警不耐烦地抬起头:“嘴巴这么硬有什么用,林XX、罗XX、朱X,茂名路X号的江微江霄这些人你都认识吗?他们都已经认罪了,你还要抵赖?抗拒从严知道吗?现在举报你的不是一个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要是个人作风没问题,人家为什么要举报你?为什么偏偏就举报你?” “因为我好看。”南红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翘了翘唇角:“还因为我时髦,我能挣钱,我带出了模特表演队,我有名,我朋友多,我家庭幸福老公对我特别好。” 女警和便衣都楞住了,她们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嫌犯。 “随便哪一条都会惹得红眼病举报我,自己过不好就不许别人过得好的人,你们没遇到过?警队里没这种人?自己升不上去就要把能干的人也拉下马,什么手段卑鄙就用什么,不求利己只求损人。”南红坐正了身子:“这种蛆,就是想让别人也沾上一身屎,越是优秀的人,身边的蛆就越多。有什么稀奇的?你们不相信人的话却相信蛆的话,呵呵。” 两个钟头过去了,被南红碾压得一肚子气的警察悻悻然丢下她出去。南红依然挺直腰背了好一会儿,听着外头走廊里杂乱的脚步声,半晌确定没人进来后才猛地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大白天的房间里窗帘拉得密密实实,天花板的日光灯管两头已经乌黑,一股浓烈的烟味令她喉咙发疼。 她得罪的人太多,遭此一难也不稀奇。以前工厂里一直和她别苗头的胡干事,曾因为造谣她和厂领导有关系被她在食堂扇过耳光,后来服装公司里也有看她不顺眼的被她下过脸,像徐领队的老婆丈母娘那种人也不在少数,就连钱桂华也干得出写举报信这种下流的勾当。南红自问算是个好人,从没害过人,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把日子过得舒畅些,就这也碍了别人的眼,非要把她踩在脚下,光踩还不够,还要她身败名裂甚至置她于死地,到底有多大的仇,杀父还是夺夫? 强悍如南红,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该说的她都说了,不该说的一句也没说,那些男人,看个电影吃个饭喝个咖啡送个东西的是有不少,但真搞到床上的一个也没,这个她不心虚。怕的是有人厚颜无耻往她身上栽赃,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要拿出个一二三四证明自己没跟别人睡过,技术上真有困难。 过了半个小时候,换了两个男人进来问话,咯吱窝里夹着厚厚的档案,“嘭”地拉开椅子,坐下来时还踢了小桌子一脚,桌子顶在了南红胸口。南红对这个下马威没任何反应。 “接群众举报,去年在汕头,你贪污了服装公司时装表演队的演出费用两万块人民币,顾南红,你这是重大刑事案件,拎得清一点,老实交待退回赃款,还能争取轻判,要不然和流氓罪两罪并罚,能判个死缓都是法外开恩。”戴着眼镜的便衣目光灼灼盯住南红,要看她如何心理崩溃哭着认罪。 南红愣了几秒钟就反应了过来,笑道:“举报人是表演队的徐领队?他和我有私仇,这纯粹就是赤裸裸的诬陷,诬陷好人算什么案件?判刑吗?” 便衣也没否认,直接取出一叠表格:“看清楚了,这上面有表演队成员们的签字,承认在三天加班后领取了你发放的所谓的表演酬劳,合计两万元人民币,包括你自己领取了九百六十块,这个你承认吗?” “两万块都发到了每个人手里,那我到底贪污什么了?空气吗?”南红十分心累,现在的警校是不是都降分录取了,感觉一个一个脑子里都是浆糊。 警察颇为满意她的答案:“表演队的人,是服装公司的合同制工人,虽然出差在外地,但每天领的是服装公司发的工资,她们表演获得的酬劳应该归属服装公司所有。不管你分给了谁怎么分的,你这种行为都是贪污了集体财产,私自挪作他用。” “举报信里没写这个表演和公司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大家下班时间私人帮忙展示工厂样衣的,工厂的老板是我老公的老板,也算是我的朋友,两万块是大家三个晚上的辛苦费。同志,按你们这种说法,一个厨房大师傅离开饭店,去帮朋友家红白喜事烧顿饭,拿到的辛苦费得交给饭店?一个修理工休息天去帮朋友修个电视,拿到的辛苦费也要交给工厂?道理是不是说不通?我外甥女小时候是电视台儿童演出队的,私下给街坊跳个舞换点鸡蛋,难道那几个鸡蛋也该送去电视台?”南红叹了口气:“这个表演我还特地和公司领导汇报过的,领导说得很清楚,非上班时间,工人干点什么公司管不着。这个你们可以去找服装公司张经理问一问。” 扯来扯去一直搞到晚上,南红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警察淡淡说查清楚前都不能回。南红懵了,她被转到一个待了三十多个人的房间里,有男有女,有人已经累得蜷缩在地上睡着了,不时有人进来叫人出去,心急的追着问自己的案子到底怎么说,答案通常是还没接到通知,或者不知道。南红问了几个人,最久的竟然已经被关了五天,只被问过两次话,不能探访,不能出去,只能干等。 南红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工厂里已经下了订单,面料已经付了钱,半个月后明年的春装就会上流水线。广东、浙江几个披发市场的货款要回收,家里还有一堆版样要确认。她要是被冤在这里头,好不容易转起来的七八万的钱和货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我要打电话!”南红朝外头喊:“同志,我得打电话给家里人,我有生意上的事要交待。” “先把犯罪行为交待清楚。” 里面的人麻木地看着南红各种折腾,从讲道理到怒骂到哀求,一点用也没用。 —— 善礼赶到东生食堂的时候,饭店早就打烊了,只留了一盏灯,顾东文看起来还很镇定,善礼心想这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辛苦你了,见着人了吗?”顾东文起身给善礼倒了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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