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凌吭哧吭哧地穿着粗气,太阳穴的青筋跳个不停。 “他不是线人,他是卧底!说了多少遍了?他就是我们的兄弟!” 年轻人揉了揉眉心,抬起头很是无奈:“老队长,他不是我们警队派出去的,他没有档案,没有警号,没有任何记录,没有工资,他没法被当成卧底警察——” “所以他如果死了就是白死?!”老凌一拳垂在身侧墙上,“这几年你们缴获的毒品枪支,哪个案子没有他的功劳?他干的是卧底警察的事,凭什么把他当线人看?凭什么?!他要的不是功劳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不是要给他请功,我就要他活着,活着……” 看着老领导哽咽难言,年轻人不禁也红了眼眶,半晌低头喃喃道:“对不住。” 老凌抹了把涕泪,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435章 俗语说:“不到橄榄坝,不算到版纳”。橄榄坝集市人山人海,木雕、吃食、水果、服装等应有尽有。 老凌搭摩托车抵达集市的时候,日正当午,他的头又疼了起来。当年多亏顾东文挡了那一枪,子弹的速度骤降,卡在了他头颅里,只差分毫就射穿脑膜和动脉,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医院里昏迷了五十多天,醒来后被顾北武接到北京,康复治疗了一年多才好。 他缓缓走进木雕市场这片,老刀头的摊子混迹其中并不起眼,老凌观察了四周许久后,走过去拿起一个木牛随意摩挲。 “小王有消息吗?” 老刀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澜沧江边,顾东文昔日的旧居已经空关了好几年,老凌站在篱笆墙外往里看,院子里的菜地早就荒废了,杂草丛生,大门上的春联颜色已经褪成了黯淡的旧粉色,上联掉下来一大半,墙边的农具都生了锈,不知道谁盖上了井盖。那栋旧楼边上顾东文以前种下的三角梅老根长势惊人,艳丽的玫红色鲜花丛丛簇簇,从一楼攀至二楼哔剥地烧开一整片,红得老凌眼睛酸胀酸胀的。总有一天,景生那孩子会回来的。 —— 景生撑住两边的木箱,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这回伤得不轻,别动了。”马大伟的身影堵住了一大半船舱口。 景生静静看着他走进来。 马大伟盘膝坐在景生对面,两人对视了良久,不发一言。 “阿东啊,”马大伟转向景生,“这两年我们陆陆续续丢了能有五六百公斤的货吧?车子也丢了十几辆,人死伤了二十来个,干什么都不顺。” 景生眉头紧皱,一脸疑窦。 有几点晶光在马大伟眼里闪烁。 “小野——”马大伟顿了顿,笑了起来,“小野是真心喜欢你的,你知道吧?” 景生想的却是当年顾东文替凌队挡的那一枪,只是一念,他就闭上了眼,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扑上去掐死马大伟。他分分钟想动手杀他,但只要金三角一天还在种罂粟,只要坤沙还盘踞在那个三不管地带,这条运毒的线路就无法彻底摧毁,就会有张大伟李大伟,就会有下一个凌队,无数个受伤致残的小王,无数个跳楼而死的肖为民。 马大伟的视线从景生额头凸起的青筋微微抽搐的脸部肌肉转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又落在了他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的手背上,长叹了口气。 “那年把你打晕了丢下车,小野为了你还跟我动了手,”马大伟笑了笑,“十三岁半的小丫头,知道个屁,光知道你长得好看,替她挡了一枪,就连我都敢打,还非要带着你走。嗐。” 马大伟看着景生:“你和缅甸那个寡妇好上后,她差点气疯了,提着枪追着兄弟们问有没有把她当成女的,哈哈——哈……” 景生有一刹那出神。 冰冷的枪口突然顶住了他眉心。 马大伟的声音嘶哑:“江东,富贵说看见你往坑底丢手雷了,你是卧底,是不是?” “不是我。”景生怔了怔,冷笑起来。 “打火机里的追踪器哪里来的?你是怎么跟警察通气的?谁是线人?”马大伟的脸狰狞可怖。 景生看了一眼马大伟,毫不掩饰失望之情,整个人一松,重重地靠在了边上的木箱上。他疲惫地闭上眼:“开枪吧,别TM废话了。” “一枪崩了你太容易了。”马大伟的枪重重砸在景生额头。 景生脸一偏,有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他冷冷瞥了马大伟一眼,便垂眸不语。 马大伟眯起眼:“你没什么要说的?” 景生嗤笑了两声,仍旧不理会他。 “不是你,还会是谁?”马大伟厉声喝问。 景生眉头动了动:“说了你也不信。” “你说!” “算了,我本来就是被小野硬拉进来的,她走了——”景生顿了顿,低下了头。 枪口退开了几公分。 “你说,信不信是我的事。” “我自己都不信,”景生淡淡地说,“不过我从来不用什么打火机,你随便问问兄弟们就知道。” “富贵说了,那个有追踪器的打火机不是他原来那个,在坑底他要给你点烟,你没让,塞回给他的时候拍了他一下,肯定是那时候调包的。” 景生笑得萧索:“林富贵——他是从平远就跟你出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一枪崩了我也行,丢我下湄公河也行,随便,”他看向舱外,“过不了多久,你就也一起下来见小野了。” “那你说,到底是谁往坑底丢的手雷?” “我没法肯定。”景生唇角扯了扯,“富贵他爬不上去,是我托了他一把。我一上去那手雷就擦着我的脸过去了。那时候光顾着躲枪子儿看警察的动静了,我没看见是谁干的。” 马大伟的枪头垂了下去,船舱内剑拔弩张的压力立刻减轻了不少。 “阿东,你救过我两回,”马大伟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一次是前年在坤沙那里,我们和缅甸佬抢货,一次是去年在清莱,泰国人跟警察勾结了想黑吃黑。我都记得。” 景生没作声。 外头传来马小五的声音:“大伟哥,大伟哥?” “进来。” 瘦削机灵的马小五钻了进来:“问清楚了,富贵哥的女婿是在清莱花三十万美金买了个赌场。他说——他说自己最多只贪了十万,不知道其他的钱是哪儿来的,或许是他女婿赚来的。”马小五犹豫了一下:“巧是巧了点,去年清莱出事那次,丢的货᭙ꪶ款正好是二十几万美金。” 景生抬起眼。 马大伟站起身,拍了拍景生的肩膀:“阿东,没事了啊,你别放在心上。富贵指认你是卧底,我总得试你一试。呵呵,是我看走了眼啊,他女婿能挣得到二十万美金?哈哈哈哈哈。” 船舱外传来闷闷的两声枪响,有重物“扑通”坠入河里。 景生轻轻躺下,闭上了眼,等待被冷汗浸湿的汗背心慢慢再被体温捂干。那个十一岁就被卖到泰北赌场做雏妓的Nong,信守了承诺,现在她应该带着儿子带着钱安全回缅甸去了。没了林富贵这个管钱的帮手,马大伟下一步会怎么走?林富强是林富贵的堂兄,马小五不识字。景生缓缓舒出一口气。 不知怎么,景生还想起了马小野最后那个笑容,也许她和他一样,命不好。
第436章 斯江休完假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是申请参加今年的春季密集培训。 在AM广告,培训比天大,打一周鸡血能兴奋一整年。去年斯江第一次参加密集培训,才发现专业到了极致的培训原来是这样的。香港台湾北京广州的公司高层可谓倾巢而出,调研总监企划总监创意总监媒介总监,人人都做了细致充分的准备,毫无保留地授课。从“营销入门概念”到“如何写得更好”到“策略蓝图”,每一分钟都让斯江如获至宝。大家白天上课,晚上分组合作,夜夜忙到两三点,最后一天的小组大比稿太过刺激,斯江感觉到自己每个毛孔都在无限扩大,她这组比稿胜出的时候,全组人又跳又笑,比客户比稿胜出还要激动。毫无疑问,公司招聘广告里唯一的那句话“一个工作的好地方”如假包换童叟无欺。而人才流通市场里传说的“多一张AM公司培训证书,跳槽工资能多要五百块”也绝非谣言。 隔壁负责KXC品牌的“搞鸡组”已经热火朝天了大半天,客户服务部门的同事也来催了三次,墙上的时针指向了十二点,斯江的广告业引路人兼老大孙家伟才顶着比眼睛还大的肿眼泡进了办公室,带进来一股拉尔夫劳伦运动香水的味道。 “早,啊哟,我们Miss陈休好假了?”孙家伟一屁股瘫进椅子里怪声怪气地调侃留守办公室的斯江,“昨晚上叫你出来跳舞,你也不来,知不知道我们很miss我们的Miss陈耶——” 斯江把一堆文件和资料及一杯黑咖啡放到他办公桌上:“老大,狼来得太多,戆度才会相信。我早上到的时候,你们投影仪都还没收。” “这是我的密集培训申请,这是今天LD公司要审阅的TVC Double Head,客户服务那边是海奇负责跟。S航空的比稿是波波负责,后勤和联络都已经OK,设备已经送到锦沧文华,”斯江摸出中文机看了一下,“今天路上很堵,波波让我们提前半小时出发。” 孙家伟揉揉太阳穴,突然有点紧张兮兮地问:“S航空最后定稿的提案你看过没有?怎么样?” 斯江憋住笑竖起大拇指:“必胜!赞得勿得了,你别忘记在我申请报告上签字。对了,老范早上来找了你三次,警告你别再关掉行动电话,再关一次他就打上你家门去了。” “在充电,老范这人应该叫老烦才对,老烦额,上海话是不是这么说?” 斯江已经装聋作哑遁离了办公室去会合同事吃午饭,至于老大吃没吃饭,这种死亡问题绝对不能问,这位来自台北的有为青年赚得最多,钱包最抠,成天厚脸皮蹭吃蹭喝。 身后传来孙家伟如梦初醒的呼喊:“哎哎哎,你们去哪里吃饭呀?等我一起——” 斯江迅速越过公司那面鲜红的形象墙,推开消防门,从七楼一路往下出了大厦,目不斜视地路过对面的古巴领事馆,拐进不远处的弄堂。 —— 1997年的新虹桥已经很是繁荣,娄山关路一带开了许多小饭店,虹桥友谊商城旁边也有不少比较登样的餐厅,昔日只有扬子江大酒店有饭吃的窘迫境况一去不返,但斯江听说AM最早的十五好汉挤在老板住处三平方米的厨房里吃他自己烧的员工午餐时,还是有点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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