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伟嗤笑了一声:“那个缅甸女人?长得漂亮没用的,她做鸡的,还有个不知道谁是爹的种,你情愿给人做便宜爸爸?傻了吗你?” 景生没接话,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盯着马路对面,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十二个人,挤挤能坐得下吗?”斯江笑着问川妹子。 “美女你来啦?坐得下啊,我给你们另外拼个长桌,稍等几分钟就行。”川妹子兴高采烈地招呼斯江。 “哇,这家生意这么好,肯定好吃!” “斯江你怎么发现这里的?你太厉害了。” “斯江,这个送你,看见没?上面这小狐狸可爱吧?”盛丽揽住斯江,把礼物直接塞斯江手里。 斯江笑着举起来端详:“太可爱了,谢谢!”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落了座,开始点菜点酒。 “你们看对面,哎,别太明显,悄悄地瞄一眼——,”许涵憋着笑把斯江转了一半的身子扳回来,“对面好几家是鸡店,门口的男人肯定是等着嫖妓的。” 盛丽动作迅猛,已经转过头看过又转了回来:“切,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斯江恍惚觉得心突然毫无缘由地漏跳了一拍,桌上的男同事们纷纷举起手表态:“我是好东西。” “我也是,我们都是。” “别,你们都是东西,我是人。” “对,就你不是个东西。” 笑声中,斯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对面那些亮着荧光粉荧光紫的小店里会不会有一家是当年南南打抱不平的那家?那些男人,家中是不是有明知他们出来做什么却装作不知道的妻子…… —— “几位大哥,按摩不?180一次,按哪儿都行。”刚上工不久的女人穿着荧光黄的低领紧身汗衫和牛仔短裤从店里走过来搭讪。 马大伟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金表,转向景生几个:“你们去玩玩吧,我到对面吃点热菜热汤。一个钟头够吗?” 两个手下哈哈地笑。 景生摇头:“我陪你。” “那你俩去,”马大伟笑得很慈祥,“别抠门,给个整数。” 马路不过四五米宽,走到一半,马大伟突然开了口:“知道我为什么特地要去那店里吃东西么?” 景生浑身汗毛倒立,腰后已经变成他身体一部分的枪突然变得冰冷陌生。 “因为我在这里一枪干掉了两个,”马大伟的笑声难掩得意,“有个死残废有点厉害,我刚站起来,他和我对了个眼就察觉出了,居然还挡了一枪——” 马大伟站在马路牙子边眯起眼看了看,笑着扬声道:“妹子,里头两个人的空桌有么?” “刚腾出来一桌,稍等一下,我擦一下桌子,好咧,进来吧。” 菜单上菜式不多,马大伟点了个鱼头,又要了宫保鸡丁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两瓶啤酒。 “够了吧?” “差不多。”景生低下头,枪管戳在绷紧了的肌肉上,每一秒都在呼唤他拔枪。 马大伟就在他面前,卸下了防备,没带手下。一秒拔枪,一秒射击,他必死无疑。他应该死在这里,血债血偿,以命偿命。 景生抬起头,马大伟正在一边倒啤酒一边看他买给马小野的银项圈,金黄色的啤酒里一连串透明的气泡,拱着雪白的酒沫冲出玻璃杯。 门外,有斯江。 他刚才从她那一桌人身边走过,和她只隔了两个人。这绝对是命运的安排。命运把她送来这里,能亲眼看见他报仇雪恨杀死毒枭,她一直在找他,或许一直在这里等他。 热血涌上头,景生的双眼火辣辣地胀痛。 “好你个老马,吃宵夜也不喊我,猪头肉来一点。”一个打扮艳丽的中年女人带着两个男人走近了来,笑着和马大伟打招呼。 景生骤然冷静下来,“吃宵夜”,“猪头肉”都是毒贩间的黑话,对应的是“要毒品”、“□□”。但马大伟在山里的两个月几乎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和外面联络上的,为什么不用他联络到的关系搞船? 马大伟似乎早有准备,扭头看了看来人,冷笑道:“你架子太大,请不动你。” 女人笑着挤在了马大伟身边:“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东哥吧?” 两个人的小桌子挤了五个人,胳膊碰胳膊腿碰着腿。景生索性靠在了墙上,冷眼扫视着对方。 马大伟和那女人一口黑话,很快敲定了明天上船前把山里的一箱货交易掉。 —— 一行人走出小饭店,外头的桌子已经空空落落。 景生的视线落在斯江坐过的地方,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空无一人,好像刚才只是他的幻觉和错觉,斯江从未出现过,她的笑声、说话声,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这四年里景生常觉得自己疯了,但从未有任何时候像这一刻这么确认。他肯定是疯了。 “你干什么呢?”马大伟停下脚。 景生直起腰:“捡了个我叔的好东西。” 马大伟看着他手里的狐狸笔筒,笑了:“是你叔叔摊子上的,不便宜,一百二一个,能挣八十。” 景生把笔筒塞进裤兜:“嗯,明天带给他。” “哈?肯定是谁买了掉在这里的,”马大伟朝路对面高喊,“阿龙,这边——”他扭头打量了一下景生,“阿东啊,做人应该拾金不昧,这买了的人等会儿说不定要回来找,你该交给店里的小妹才对。” “不给,”景生双手插袋,大步下了街沿,“我去开车,你们在这里等。” 他越走越快,他怕斯江发现笔筒丢了回来找,他怕那就是斯江,他怕斯江认出他,更怕斯江认不出他。他从没设想过再见到斯江的任何场景任何说话,因为那绝对比毒品还令人上瘾。 —— 斯江和盛丽的确回头来找笔筒了,然而川妹子说没见过。 “啊,我真是对不起你!奇怪,就这么一条路怎么就找不见了呢,明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斯江急得一头大汗,酒意也消了不少。 “这破地方真是!”盛丽气得踢了一脚塑料方凳,“派出所明明挂了失物招领的牌子,却一样失物都没有,就装装样子。” 掌勺的女孩走了出来,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可能是被人捡走了,不好意思啊,我在收拾炉子,也没留意,好像是个男的,个头特别高,挺瘦,一脸的胡子——往那边走了。” 见斯江要去追,盛丽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别找了,这上哪儿去找呀,一车人都在等咱们呢,赶紧回吧,开回去得一点多了,别介,咱就只当那小狐狸和咱没有缘哈,走吧走吧,许涵她们该着急了。” 斯江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了张纸,飞速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交给川妹子:“要是真有人捡到了送回来,麻烦帮我寄这个地址,邮费和感谢费我肯定会一起汇给他,麻烦了。” 公司租的丰田大霸王缓缓靠了边,许涵探出身来喊:“斯江、盛丽,上车了。” 一辆破旧的昌河面包车慢腾腾地和大霸王交错而过。 驾驶室里,一双眼睛贪婪地盯着后视镜,看着那个身影轻巧地跳上车,离他越来越远。镜面渐渐被雾气熏染得模糊不清。
第468章 三月底是景洪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又热又干,过了泼水节才会好一些。三十二十三度的气温,太阳照在身上时却有四十几度的感受,随时能晒化掉似的。 景生从山上往下看,橄榄坝像个盆底一览无遗,澜沧江横穿而过,人车如蝼蚁,无比熟悉又十分陌生,昨夜他一直未睡,摩挲着那个狐狸笔筒,放任自己想象和斯江有关的一切,过去、现在、未来,好像眼前突然就有了确切的未来,看得到也捉得住,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吧,他还来得及去追上斯江,告诉她这四年里发生的一切。 “阿龙,你带着货,和老七几个留在后面,晚我们二十分钟再去江边。”马大伟在出山时突然吩咐道。 景生不动声色。 “大伟哥,那王姐要是见了你看不到货怎么办?”阿龙担心地问。 “不要紧,货在一切都好说,”马大伟悠悠地叹了口气,“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 橄榄坝的傣族园今非昔比,州政府成立了西双版纳傣族园有限公司,把曼将、曼春满、曼乍、曼嘎、曼听五个傣族村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景区,雄心勃勃要打造五A景区,年初规划通过后,已经开始征用土地,修建道路、铺设地下水管、电线等五通工程已经起步。因此这三百多公顷的地方就是个大工地,各种工程车不停往返,对面的澜沧江边,十多条货船挤成一堆,上百个工人不停地卸下各种建筑材料,又把建筑垃圾运上船。 老刀头远远地朝景生挥手,他脚边堆着一摞蛇皮袋,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鼓囊囊的。 “把这些搬上中间那条船,船头挂了两个橘红救生圈的,走吧。” “都准备好了?”景生掂了掂蛇皮袋的分量,很轻。 “放心,船上都安排好了——怎么就只有你们四个人?”老刀头扭头看了马大伟一眼,“还不走?” 马大伟提起蛇皮袋闻了闻:“这里头是烟丝还是烟叶?” “老板的东西,我们不管里头是啥,送到算数。”老刀头有点紧张地瞪了景生一眼,“你们不要打这批东西的主意!” 马大伟笑道:“放心,我们不是这种人,香烟我们不碰。” 景生不动声色,仔细观察着周围,没有任何事先约定,昨夜马大伟约人交易的消息他送不出去,不知道警方会怎么布置。老刀头的话表明了警方会在船上动手,这个安排很合理,万一发生枪战能尽量减少无关人等的伤亡,他也绝对不会让老刀头冒这个险。但马大伟生性多疑狡诈,把人分成了两批,货在后头那批人手里,看情形他要先上船看过才肯安排交易。如果船上的警察沉不住气,打草惊蛇就糟糕了,不但拿不到赃,还可能惊跑了剩下的亡命之徒以及那个女毒贩。 “哥,那边来的是王姐么?”景生搁下手里的蛇皮袋。 马大伟看了看手表:“切,女人就是小家子气,让她三刻来,她偏要提早,格局太小,难怪一直做不出版纳。”话虽这么说,人却笑呵呵地迎了上去。 两厢一打照面,景生就觉得对方有一个年轻男人看着很是眼熟,他本能地错开半步,借阿海高大的身形遮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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