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这嘴,又没把门了,豆儿,我刚从厨房出来,你那一桌的菜已经在做了。” 红豆还想听,但梅婶不肯继续讲了。 只是在红豆要走时拽了她一把: “在姥姥面前你可什么都别说,她上了年纪,最怕提起旧人旧事,尤其是以前的旧友,她是完全断了联系的,提都不能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红豆还是很感激梅婶提醒。 回到包厢,红豆刚好看见顾雷霆在打电话。 赵辛夷嘘了一声: “给奶奶打的,说在这遇到夏医生的事呢?” 茶山村。 忙了一天回来,顾相惜刚坐下来准备吃饭,就接到了顾雷霆的电话。 听到夏兰还活着的消息,顾相惜用手撑着桌子,几乎站不稳当。 二十多年了。 死去多年的旧友突然复活。 “你确定是夏兰吗?” 顾相惜反反复复问这一句。 顾雷霆不厌其烦的回答她: “是她,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了,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她,我不会认错的,她是你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认错谁也不可能认错她。” “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今晚就来。” 顾相惜连饭都顾不上吃,握着手机就往门口走。 包厢里,红豆听着电话那头奶奶的声音很是耳熟。 不过她没放在心上。 顾雷霆劝她: “你别急,别血压升高了,她在这儿经营一个小饭馆,人走不了,你等明天天亮了再来,喊人送你,大晚上的开车也不安全。” 听起来,爷爷对奶奶还挺好的。 “我等不了,你个老头不懂我心情,我不跟你说了,你就在那等着我,我没来你不许走,你帮我守着夏兰。” 奶奶一生气,把电话给挂断了。 顾雷霆也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嘿你个臭老太婆,我好心把你好姐妹的消息告诉你,你竟然这么对我,太伤我这个老头子的心了,一辈子就一句话,你不懂我,你不懂我,你不说我上哪儿懂你去,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听着爷爷的抱怨,红豆和赵辛夷相视一笑。 菜很快就端上桌来了,都是爷爷爱吃的口味,他每吃一道菜都给予肯定: “我就说这个味道很熟悉,原来这小饭馆是夏兰开的,夏兰以前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下碗面条都能把厨房给烧了,后来你奶奶陪着我走南闯北的,实在不放心夏兰的一日三餐,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亲自教她厨艺。” 难怪爷爷第一次吃私房菜馆的饭菜就被惊艳到了。 原来他吃的不是好口味。 吃的是奶奶做的那个味道。 当然,私房菜馆的饭菜也得到了赵辛夷百分百两百的好评。 她边吃边伸出大拇指: “嗯,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这个绝绝子,这个真的绝绝子。” 每一道菜,她是吃了又吃,夸了又夸。 这家伙是个吃货,心大的很,顾雷霆的感伤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胃口。 倒是红豆一直很担心爷爷的状况,也担心奶奶的安全,更担心猫姥姥。 她一直把自己关在休息间里,这些跟了她很多年的老伙计挨个去敲门,但猫姥姥全都没有搭理。 看来往事太过沉重,猫姥姥似乎不太愿意触及。 饭吃到一半,收银小妹来到包厢里,询问他们还要不要添加菜品,因为厨师快下班了。 爷爷指着桌上的好几道菜说: “这几道菜再做一遍端上来。” 收银小妹跟红豆也熟,有些担心: “爷爷,点那么多你们吃的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你照爷爷说的下单就行。”赵辛夷觉得自己还能吃下一整头牛。 但爷爷却看着她: “你要爱吃就再来一份,我刚那一份是给你们奶奶点的,她从乡里来,肯定还饿着肚子。” 红豆示意收银小妹去下单。 赵辛夷擦擦嘴继续八卦: “爷爷,您这么关心奶奶,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婚啊。” 红豆在桌子底下踹她。 顾雷霆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说,“我们俩啊,搀扶着走过大半辈子了,走到最后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我们俩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 在赵辛夷心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所谓的性格不合,有的只是激情退却后的索然无味。 顾雷霆似乎是猜中了赵辛夷的心思,他解释说: “你们年轻人分开说的性格不合可能只是一个说辞,但我跟你们奶奶啊,是真的性格不合,我们想要的生活也不一样,她喜欢折腾,我只想养生,她恨不得一天把后半辈子的活都干完,我辛苦大半辈子了,只想安安稳稳的享点清福。” 赵辛夷似乎懂了。 又似乎没懂。 红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在土窑村见过太多上了年纪后就只想歇歇的老人,但也有很多老人家就怕给子孙后代添麻烦。 三个人在不同的频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直等到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奶奶一直没来。 等到私房菜馆打烊时,顾雷霆颤颤巍巍站起身: “这老太婆跟我犟了一辈子嘴了,现在倒听起我的话来了,走吧,我们回去,今晚她不会来了。” 顾雷霆看起来还有些失落,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顾相惜了。 红豆和赵辛夷先送顾雷霆去了医院,刚进住院部就遇到了谢南洲,他很诧异的看着红豆: “你们怎么回来了?” “都这个点了,谢医生,我们不回来能去哪儿?爷爷还没办理出院呢?” “你们不是跟奶奶约好了在你经常点的那个小饭馆见面吗?顾大设计师接到奶奶电话,他现在去汽车站接奶奶了。” “所以奶奶来了?” 红豆看到顾雷霆瞬间精神了。
第202章 抱歉,我家从不接待女客 私房菜馆。 顾君撷从汽车站接到顾相惜,然后赶去私房菜馆,菜馆已经打烊关门了,只剩最后一个锁门的大爷在清扫菜馆大门。 车子恰好停在私房菜馆的门口,顾相惜踉踉跄跄的下去,大爷挥着手: “这儿关门了,你们以后都不用来了。” “关门了。” 顾相惜一拍大腿: “顾雷霆这老不死的,老骗子,说好在这等着我,现在门都关了,人影都没了。” 说完顾相惜转身看向顾君撷: “那我们明日再来。” 顾君撷却听出了大爷的言外之词。 “大爷,您说以后都不用来了?” “是咧。” 大爷见今晚问的人着实有点多,于是把摆在一旁的浆糊拿出来,在大门上一抹,把一张菜馆转租的告示贴了出来。 顾相惜凑近一看: “这菜馆听说生意很好,怎么突然就转租了?” 大爷叹气: “我们也都觉着奇怪,菜馆连下周的包厢都预定完了,这猫婆子说要把店关了就关了,就在刚刚没多久,她拿了一大笔钱出来,给我们所有人都结算工资,还多给了我们半年的工资当遣散费,现在人都走完了。” “那猫姥姥她人呢?” “她也走了,连她屋里一直养着的那盆兰花都抱走了,我听说她去了机场,说是要出国,不会再回来了。” 听到这儿,顾相惜两腿一软。 顾君撷急忙扶着她上车,谢过大爷后带着顾相惜离开巷子。 “奶奶,您还好吗?” 顾君撷有些担心奶奶的身体。 顾相惜却十分冷静的说,“她这辈子连潭州都不愿意出,更别提出国了,都这把年纪了去那么远的地方,落叶都没法归根,她这是在故意躲着我呢。” “那我帮你去找她?” 以前是以为她死了,归于尘土,无处找寻。 现在知道她活着就好办了,要找到她应该不难。 顾相惜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摇头: “诚心躲着的人,即便找着了也会弄丢,不找了,送我回乡里吧。” “好,那我跟红豆说一声,让爷爷就在医院别过来了。” “叫他别折腾,万一折他的寿我可赔不起。”顾相惜有些负气。 顾君撷发了个信息给红豆,然后连夜开车送顾相惜回去,路上安慰她,“夏奶奶的事我会帮您处理好的,您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 “你有分寸就行。” 顾相惜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祖孙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顾相惜这辈子活的很通透,她知道夏兰是在躲着她,对于二十多年前的事,她隐约知道一些,见了面必定要盘问。 而夏兰躲她,大抵也是怕她旧事重提。 既如此,就让顾君撷去找,找到了也不用告诉她夏兰的下落,否则以她的性格肯定忍不住要去见夏兰。 这样只会把夏兰变成惊弓之鸟,四处逃窜不得安宁。 医院里。 都已经急冲冲走出医院住院部大门的顾雷霆,得知小饭馆已经连夜贴了转租告示,他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回到病房里,一声不吭的躺到了床上。 他一定很想见到奶奶吧。 红豆心想。 见爷爷情绪如此低落,赵辛夷在一旁使劲浑身解数把毕生所学的冷笑话都用上了。 毫无成效。 红豆把车钥匙给赵辛夷,让她先回去,并叮嘱路上不要停留,回家后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平安。 原计划她陪着爷爷吃完饭,她是要送赵辛夷回家的。 但爷爷这样,红豆也放心不下。 赵辛夷又安抚了爷爷一阵才走。 她一离开,顾雷霆坐起身来,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红豆递了杯热水给他: “爷爷,您要是想奶奶的话,哪天我陪您去乡下走一走,换个环境透透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去看看奶奶。” 专程去看的话,怕老头心里觉得自己被人看穿了。 但顾雷霆却连连摇头: “那老婆子我想看就去看了,她也管不着我,只是这夏兰竟然连夜跑了,这下好了,老婆子心里铁定怨我,她总说我在外头呼风唤雨的,回到家就是废物一个,现在应了她这句话,我连个人都帮她看不住。” 原来爷爷是为没帮奶奶看住夏兰而懊恼。 红豆笑了: “这世上最叫不醒的,就是装睡的人,一个人诚心躲着不见你,就算你找到了也没用,爷爷,您放宽心,找人的事情交给我们晚辈去做,您啊,就踏踏实实的再住一个晚上的院,后天我带您出差去玩。” 顾雷霆虽然浑身不得劲,但也知道这种事无法强求。 在红豆给他讲了许多童年在乡下的小故事后,他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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