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辛追问:“我什么?” 他揉着她的短发,弄得一团乱,手指插在发间推着她的脑袋,呵了声笑,“没什么,打你一顿算轻的。” “你还想打我?” 话出口才想起来,他不是想想而已,是真的打了。 只是想到,当时的羞耻感还在。 猛地用力一推,还没退开又被他搂回去,紧紧摁在身上。 唐辛别扭地扬着头,脖子压在他肩膀,脚尖点着地站不稳,用力挣扎。 耳边忽然听见他说:“别动,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 她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眨着眼睛望着天,雨丝细密地飘在脸上,飘进眼睛里。 渐渐,放松下来,抓在他背后的双手变成环抱。 不知道抱了多久,身边夜游的行人都几乎看不见了,才听见他的声音又响起来。 “唐辛,我没骗你,那车不是我开的。” “我说等你是认真的,我真的在那院里等你了,可确实出了点儿事,你来时,我走了。” “这事不怨你怪我,确实是我没来得及和你说,是我不对,是我的问题。” 唐辛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不慌不忙的,语调依然平和缓慢,可就是一个字一个字说进她的心里去了,顺着耳朵眼一路往里钻,拦都拦不住。 石玉觉得也没那么难以启齿,错了就是错了,和她说是应该的。 他甚至还想再说点别的,比如他们俩那个没有缘分见面的孩子,哪怕说出来会影响现在的氛围,他的安排有可能会全部受到影响,可是那些都不重要,远远没有现在的感觉重要,也没有现在的他们俩重要。 “唐辛,你发给我的消息我后来都看见了,也都回了。” 话说得慢,像在讲故事。 说起她拍的那张照片,石墨攥着一条鼓眼睛的金鱼,浑身是水,她问他是不是小时候也那样。 他说是,小时候挺淘的,甚至有时是故意的,故意淘气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哪怕说他两句也好,可惜没什么效果,就连说他两句都没有。 他妈只会说:“故意的?是不是?” 他就没话说了,什么都不想说了。 唐辛听着听着,忽然就心疼了。 眼前仿佛有了画面,小小的几岁大的男孩子变着花样搞事情,明明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偏偏要反着去干,结果折腾了一场又一场,想要的一直没得到。 明明在那个年纪,他不该知道这些所谓的大人世界的对与错,偏偏他就是知道。 是有多想让父母多看看自己呀。 原来,他的那些孤独都是真的。 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所以后来的他才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他安静地抱着她,安静地说起石墨,还有石砚。 她安静地听着。 他说世界上的父母都不一样,有他爸妈那样的,也有她爸妈那样的,还有他们俩这样的,没有谁对谁错,但是在孩子的心里可能分好坏。还有种可能,就是等到长大了才发现,或是自己做了父母之后才发现,曾经以为不那么完美的父母其实很完美,自己做得未必比他们好。 唐辛不知道完美的父母什么样,哪怕她的父母在她看来就很好,但是完美这个词太过绝对,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完美的父母。 唐辛觉得石玉在做父亲这件事上就挺好,可是他说不是,因为他失约了。 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失约,选择了他们俩做父母的小孩子才变了卦。 雨丝忽然变成了雨滴,落在眼睛里很疼。
第391章 二十 说不出是委屈还是遗憾,明明这些情绪在之前那些日子里都没出现过,却在这一瞬间似要决堤。 唐辛想说不是,开口时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矫情。 她想过这件事的,想得好好的,想得清清楚楚,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和石玉没关系,偏就因为他说了这些那些而全部推翻,好像忽然之间她和他又变成了一体。 雨点落在身上,他的手落在头顶。 唐辛埋着脑袋,哭不出,也叫不出,气都喘不上来,恨不能咬他一口。 突然抬头。 石玉看见她眼睛里转呀转的泪,有滴雨落进去,带出一串。 他托着她的脸,用拇指去擦,刚要说话,唐辛开口:“回去吧。” 他以为她会质问,她去上京那座院子找他时,他在哪儿? 她一个人带着石墨在海城的游乐场等他时,他在哪儿? 她晕倒时,石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却乖乖地守着她寸步不离时,他在哪儿? 她在医院时,他又在哪儿? 她在家休养时,他又在哪儿? 每一次,每一个场景,他都不在。 先是许下承诺让她赴约,她来了他却失约,一再失约。 现在,轻飘飘地说些没有意义的话,说他不对,就好像只要把错误说成是他的问题,她就应该原谅他。 原本要说的“对不起”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他妈对他说过的话:“犯错,是有成本的,除非你能不计较得失。” 那时他妈就问过他:“石玉,你是一个不计较的人么?” 那时他还小,不懂什么叫计较,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了什么叫求而不得,学会了接受。 后来渐渐长大,发现也没什么值得计较的人或事。 现在懂了,他不是心大,不是不计较,只是那些人和事都不值得。 要是可以,他想要斤斤计较。 可是有些事就是过期不候,无从计较。 哪怕你拥有得再多,终归是要失去一些的,再也找不回来。 环抱在背后的手渐渐松开,唐辛在他背上拍了拍,收回时快速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回身便走。 天黑,石玉看得恍惚,跟上去确认她是不是在笑,她却拉住他的手,催促:“快点儿走,一会儿雨要下大了。” 石玉来平城的日子算不上多,却了解安城的雨,说时迟那时快,平城离得这么近,应该差不多。 疾走了两步忽然倾身,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吓得唐辛尖叫一声。 “石玉——” “走返了。”他截断她的话音,抱着她转身就跑。 跑得快,唐辛连忙搂住他脖子,看着池塘里的荷叶晃在水面,忽然起风,豆大的雨点噼啪砸在上面。 再看眼前人,头发都湿了,是被刚才的细雨如丝淋湿的,雾蒙蒙一层。 用手轻轻去拍,不那么扎手了,倒是砸在手上的雨点很疼。 “石玉,快,快跑。” 她一催,就笑,笑声紧贴在他耳后。 手臂缠得紧,整个人紧紧地挤着他,忽然转过脸来贴着他的,看着前面的路,边笑边催:“你快一点儿呀,我怎么觉得要下冰雹呢?是不是?” 她一个平城人倒来问他,他哪儿知道。 石玉随口说着“不会”,确实跑得更快了。 其实他想停下来,就抱着她慢慢地走,多走一会,又怕真的把人淋得湿透了。 小女人娇气得很,身体才刚养好没几天,千万不能再弄到医院里去。 石玉看着不远处的路灯,灯下落在半空中的大颗雨滴,司机撑着伞站在路边,打开了后座车门。 忽然眼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上学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才会拼尽全力地奔跑,十来岁的年纪活像个傻小子。 不过是一转眼,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再过二十年,他们俩的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了吧。 那时候,他还能这样抱着她跑么? 看到司机撑着伞走过来,石玉慢下脚步。 唐辛朝他看去,眼前倏的一黑,额头碰在一处。 听见他说:“唐辛,记住今天。” “怎么?”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比周身落下的雨还要疾,还要重。 像是被他感染,她也紧绷起来,敛了笑,大气都不敢出,盯住他的眼睛。 “二十年后,还到这儿来,我还这样抱着你。” 唐辛愣住,直到头顶遮了把伞,遮住雨点和光线,把近在眼前的这张男人面孔笼成了一团黑影,忍不住又笑起来。 石玉收紧手,抱着她大步朝前走,她凑过去看他的眼睛,嘴唇贴着耳朵悄声地说:“还这样跑么?” 他说:“跑。” 她说:“好。” …… 上了车不过几分钟,雨势如泼,夜色都显得更加黑沉了几分。 唐辛脸贴着车窗看外面,玻璃上全是水,什么都看不清,不禁感叹:“这是把湖里的水倒出来了呀……” 石玉的手搭在她腿上,摸着还行,擦干了不那么凉。 她忽然转过脸来,特别认真地问:“石玉,上京也下雨么?” 他像是知道她问什么,低声回:“今儿不下。” “那就好。”她又趴回去,仍是贴着窗,跟只好奇的猫似的,边看边小小声自言自语:“咱们俩都不在,要是下雨,石墨会害怕的。” 他拍拍她的腰,也小声说:“石砚不怕,他喜欢下雨,一打雷就高兴,要是打闪更兴奋。” “是嘛……” 她都不知道。 石玉搂着她靠回自己身上,又拿了一条大浴巾去擦她的头发。 唐辛坐在他腿上,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忽然问:“再过二十年,你多大了?” 他把视线从头发移到她脸上,笑了声:“你说呢?” 她就扬着脸笑起来。 他把浴巾抖开,兜头一罩,几乎将她团起来的身体全部罩住。 叫她名字:“唐辛。” 她仍笑着,看过去,问:“干什么?” “吻我。”
第392章 冰雹 唐辛摸他额头,没发烧。 挺正常一人,怎么忽然发疯呢? 哦对,她都差点忘了,他本来就疯了。 石玉一本正经又说了一遍:“唐辛,吻我。” 唐辛脸都有点烧了,想说“还有人呢”,他却说:“你第一次到上京来找我时,还记得么?” 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 那天他过生日,她去会所找他,坐他身边喝了好多的酒。 他说送她回去,她说好,两个人就上了他的车。 就是这样一辆黑色的轿车。 也是司机开车。 他们俩坐在后座,她坐左边,他在右边,中间还隔着段距离,可不是现在这样坐他腿上。 车往她住的酒店开,开到一半她就爬到他腿上去了,借着酒精的劲吻到了他的嘴上。 石玉没再催,只看着她,手依然用浴巾在她脑袋上轻轻擦揉,从头顶到耳边的发梢,隔着浴巾捏她的耳朵。 外面的雨声覆盖一切声响,车里显得特别安静。 离得近,呼吸可闻。 唐辛眨着眼睛看他,摸了摸他半湿的头发,在手里抓了抓。 又摸了摸脸。 从眉头到眉梢,又摸回到眉心。 手指头快要碰到眼睛时,石玉闭上眼,她拨了拨他的睫毛尖,用指肚贴着眼皮,压了压。 阖着眼的男人这才出声:“别玩。” 她便凑近些,鼻尖差点碰上他的,看着自己的手在他眼睛上摸来摸去,最后停留在眼尾。 她轻悄悄地说:“你笑一下。” 他勾起唇角。 她说不对,让他好好地笑,真的笑,由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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