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问均不理会,将那张揉成一团的表格递到刘东手上。 他眼神冷得要结冰,仍耐着性子,用平静地语气说:“麻烦你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刘东大概知道了薛问均跟父亲关系紧张的事情,从而开始有意地同他亲近。 薛问均从不解释,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一堆烂事儿,但也默默接受了刘东的好意,同他成了朋友。 刘东家里是做回收旧衣的,他从小在各种人里打交道,对南巢的大街小巷更是熟悉不过。 薛问均:“跟他没有关系。” “我知道的屠宰场有七家,但都是杀猪跟鸡鸭的。牛羊肉嘛,一般都是外地人带过来卖的比较多,挑赶集的时候去早市能碰到那种卡车拖来卖的。”刘东回他。 “咱们有同学家里是做这个的吗?我想找人买新鲜的。” “那用什么找同学,找我呀!”刘东笑容一扬,“五里路菜市场的正德肉铺,老板跟我爸是朋友,我偶尔去赚赚外快。他们这些老板都有联系方式的,你要想知道牛羊肉,我帮你去问。”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薛问均也不好继续问,只能点头道:“好,我回头问问我妈。” 5. “为什么只问屠宰场啊,医生呢?有没有谁父母是做医生的?”丁遥不解。 从专业角度来看,杀猪哪有解剖尸体的精准啊。 薛问均失笑:“不是每个医生都能解剖尸体、上手术台的,而且你认为谁家医院心会大成这样,还让医生的小孩练手的?” 丁遥一顿,那倒也是。 “那你怎么办?继续打听?” “我周末去南巢的市场找一找。” “南巢应该不小吧,你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总要碰碰运气。” 薛问均倒没那么着急。毕竟事情不会因为着急而出现转机。 “这样,你把你爸妈的电话号码报给我一下。”丁遥捧着手机,“我明天试试看能不能打通,万一他们没换号码呢。” 薛问均依言照做了。 “唔,对了,我想问你,你家在余江有没有什么亲戚或者邻居啊?”丁遥说,“我还是想找到这个世界的你。” 薛问均沉默了。 他明白丁遥的意思,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害怕。 死亡的既定结局,他已然知晓,并有时间去改变,所以即便惶恐也可以游刃有余。 可另一个薛问均却是完全未知的。 他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跟父母关系是否还好,性格是不是糟糕,一切都是未知。 丁遥就这样找上去会受到怎样的反馈,会不会发现自己隐瞒的那些过往,他更是拿不准。 “薛问均?”丁遥手里拿着笔,做好了记信息的准备,却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出声提醒。 薛问均没有纠结太久,在生死面前,那点矫情不值一提。 “薛志鹏是独生子,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去世了,至于我妈,是被分配来的,在这里也没什么......唔,不对,我听我妈说,我有个表姐搬来余江了,最近刚安顿好。” “那好啊,你表姐住哪里?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知道。”薛问均说,“不过周五晚上她要请我们吃饭的。” “那好啊,你到时候去问清楚一点。”丁遥说,“除了你表姐还有吗?你爸妈在余江的朋友之类的。” “我妈的朋友基本都是警察,但是十年了,我也记不得十年前有哪些熟悉的叔叔阿姨了,更不能保证他们还在余江。”薛问均说,“至于薛志鹏......我班主任吧,杨文龙,你可以去找找看,不过他家住在南巢。” “啊,那我现在过不去诶。”丁遥有些为难。 且不说她总要在店里帮工,就说高三的课程紧张得要死,原本就没给她太多的时间。 她看了看笔筒上挂着的线圈本。 那是她自己做的倒计时,现在是薛问均的 11 月 18 号,距离他被杀还剩下 38 天;是她的 5 月 15 号,距离她高考还剩下 23 天。 她一边处理着他的问题,一边还要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她没有复读这条路可以选,假如失败就永远不可能离开。 “没关系。”薛问均说,“你现在高考最重要,别让我的事耽误了你的前途。” 假如换个人说这句话,丁遥一定会怀疑这是在阴阳怪气,可薛问均满脸满眼的真诚。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性命,没有她的前途重要。 丁遥很想反驳一下,说些“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之类的话,但她说不出口。 她再怎么心软,也没有办法完全把薛问均的死活摆在最前面。 她没办法放弃自己的未来。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去找徐伟丽的梦想。 她只能垂下脑袋,歉意地说:“对不起啊。” “丁遥。”薛问均眉头稍拧,“以后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总是道歉的人,会被人觉得很好欺负。”他抬眼望着她的脸,郑重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不要道歉。” 不要对任何人抱歉,不要把别人放在最前,要永远相信自己的第一感受,要把这些都当成无关痛痒的过眼云烟,要强硬地选择自己做唯一的主角。 你的世界,本来就是以你为中心的。 你并不渺小,你很重要。 19.坏运气 1. 对于死亡这件事,薛问均一直看得很开。 但这仅限于自己了结,不包括被谋杀。 薛问均绞尽脑汁,恨不得把刚过去的那十几年揉碎了,还是没有头绪。 如果知道自己将会死于谋杀,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报警。 可这法子对薛问均来说明显不成立。 他既没有证据也没有怀疑目标。就算走进了警察局寻求法律保护,光凭借自己会在未来被谋杀的论调,肯定会被当成扰乱正常工作的神经病。 薛问均靠在椅背上,手指转动着笔,望着窗外走廊发呆。 午休时分,走廊安静得出奇,一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挑动着神经。 刘东手里捏着成绩表,小声道:“可以啊,又是第一。” 薛问均挪回视线,看着那上头醒目的数字,感受不到一丝开心。发生在未来的既定事实,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冲散了他对一切的注意力。 “你怎么了?”刘东敏锐地问道,“考第一了还不高兴啊?” 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后只成了一声“嗯”。 刘东懵了:“啊?” “分数不够好。”薛问均心不在焉地回。 “大哥,你都比第二名高十分了还不够高呢?” “嗯。”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以前都得高个二十来分的。” 薛问均拿过他手里的成绩表。 既然是熟人办案,那就更加不会无缘无故,他能想到最直观的对自己有杀心的,就只能是跟自己有竞争关系的人。 杀人凶手就在身边,这个念头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一下定决心要去怀疑,那就是看这个也可疑,看那个也可疑。 毫无头绪。 薛问均烦躁地将表格塞回刘东手里。 刘东找出胶水放在手边,只等午休铃声打响将表格贴到前边。 “你生这个气做什么。不就一次考试吗?再说了,你不是准备保送吗?” “还不一定呢。”薛问均回他。 他的论文一直在推进,跟丁遥的联系,让他开阔了很多的思路。只不过到时候能不能成功还是要看情况,没必要把情况说的这么死。 “扯呢吧。”刘东惊讶道,“你不会真被老杨洗脑了,想要放弃吧?” 薛问均摇摇头,不想多说。 关于丁遥的事情太过离奇,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何况,他本能地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丁遥。 她是他的秘密。 刘东将他的不在状态看在眼里,对杨文龙说的话很是好奇。 究竟是讲了那些利弊,能让前几天还寸步不让的薛问均动摇成这个样子? 他眼中情绪变化不定,最后化成一抹坚定。 2. 铃声打响,寂静的办公室也跟着热闹起来。杨文龙拧开水杯,喝了口茶。 桌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抬头,刘东站得有些拘谨。 “老师好。”他声音紧紧的。 “哦,刘东啊,什么事儿啊?” 刘东手不安地捻着棉衣下摆钻出来的线头,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我是想来问您保送的事情。” 太阳迎面,刺得眼睛都睁不大开。 薛问均拧开水龙头,掬了把凉水,扑在脸上。 “你别跟着我!”有点严厉的女声压低了传来,“我要去上课!” 回复她的男声透着股吊儿郎当的懒散:“没跟你,我也得去教学楼吧。” “你!” 赵晓霜恼怒地一跺脚,耳朵根子发红,什么也顾不上了,埋头往前冲。 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个高大的男生。这么冷的天气里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袖,有些格格不入。 单眼皮,高鼻梁,晒得有点黑,而最惹人瞩目的,莫过于那头红色的板寸。 薛问均很快就想起刘东的表述,对上了那人的姓名——查勇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查勇亮也看了过来。 他眼睛里原本那些逗弄人的笑意,一瞬间便被抽空了,连同嘴角也很快拉平。 他用一种森寒的视线上下扫视着薛问均,让人想到黑夜里蛰伏的某种冷血动物。那种打量也不含尊重,像在看商品,衡量它值不值得标出的价格。 查勇亮讨厌他。 薛问均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念头。 可为什么? 就因为赵晓霜找自己举旗子? 不等薛问均想清楚,查勇亮已经挪开了眼。 “走慢点儿。”他恢复成那懒懒的模样,好像刚才的打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赵晓霜竟真的放慢了脚步,等反应过来时又是满肚子懊恼,回头凶巴巴地说:“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查勇亮也不生气,爽快地应下:“好嘞。” 赵晓霜又气得跺脚。 3. 不等丁遥找到机会故技重施再探机房,学校就因为电路检修而取消了今天的晚自习。 阳光闷热,傍晚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橘色棉花糖。四人结伴出了学校。 “明天又要理综模拟了。”张博文怅然道。 “模呗。”李施雨毫不在乎,“总共也模不了几次了。” “你们是洒脱,我可还苦着呢。” 林川已被录取,李施雨学校分数线低,丁遥不用说了,之前模考提前一个小时交卷还考了个全校第一。只有他,高不成低不就,夹在他们中间毫无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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