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她都刻意在我面前刷存在感,每次啰里吧嗦的,从未有过好印象。 绝不像此刻,这般安静从容,倒让人很不适应。 “你该不会特意找这么个地方,要来训我的吧?骂声和古典乐相结合,确实挺有意思的” 我压根没胃口,于是同她草草地点完餐。 方晚正襟危坐了起来,她双手交叉挽在胸前,淡然地微笑,嘴角竟勾勒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放心地吃吧,这顿饭算是赔罪,也算是告别” “告别,你要去哪?”,听到这话,我立马来了劲。 “我准备回美国了,离职的申请上个月就提了,昨天刚批下来,大概这周末就走” 此时服务员已经陆续端送上了菜品佳肴,平铺地占满了桌面。 她很大方,但我依旧没有胃口。 “这次还是为了他吗?” “不是,这次的决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方晚握着刀叉切牛排的手,突然静止了几秒,“以后没大事的话,应该不回国了” 老实说,听到这话,我当下很震惊,甚至像是观赏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突然回归平静,完全不适应。 “那你为什么会想要请我吃饭?” 毕竟在我看来,我们的关系还不到需要互相告别的程度。 明明在此之前,我们之间因为一个男人有着巨大而明显的隔阂。 “说来有点讽刺,自从我提离职以后,在收拾行李,突然发现在这座城市里,只有师兄、仕沅,还有你有交集,现在他回省城,这座城市于我而言,没有承载的梦想,也没有牵挂的人。” 我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含在嘴里,细细咀嚼,“你今日的话,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在我的视角里,你高傲严谨,却对感情小肚鸡肠,善妒,但无论什么,都没见过你这般坦然。”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声抱歉,我曾经以为只要告诉他,你有过小孩,甚至他也不是出现在你身边的唯一暧昧男性,他的心就会彻底放下,但是他最后丢给我的,只有一句‘我信她’,我就知道我们不会开始,也不会有以后” 方晚突然诚挚地望向我,眼眸内波浪流转,紧握着刀叉:“我觉得那天你在走廊里,骂我的话很对,我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有能力有理想,比起男人,握紧手术刀的手,才应该是我毕生所求,我的时间可以被手术占用、浪费,可以为任何的病人牺牲,但绝对不应该只是为男人,为一场绝无希望的爱情”。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良好倾听者,此时我对她没有敌意,更多的是欣赏。 内里血液沸腾着,夸奖的话脱口而出:“那天是我故意激你,甚至我能理解爱上一个人的偏激、善妒和无可奈何,但你比我自在,敢于直抒胸臆,我没办法祝福你,毕竟你曾经让我很不痛快,但是眼下,我们讲和吧” 我举起了酒杯,微倾。 方晚明白了我的示意,也顺势而为。 那晚我们喝了点酒,却始终没有醉意。 晚餐后我们分开,方晚找了代驾,而我自行打了车。 夏夜总是不平静,让人动容。 我走在小区的路上,最终在楼下的路灯旁驻足。 此时灯光灰暗,月光隐晦皎洁,两者融合、映衬,相互辉映,我回想着今晚的对话,久久不能释怀。 甚至到了家门口,站在忽明忽暗的楼道口,竟有些希望,那个人会如同某个寂寥的黑夜,突然出现。 可惜,都是一场空。 第二日清晨,我刚醒,正在洗漱,便听见了门口按铃。 透过猫眼探头,打开一看,谁曾想是卢柏川拎着早餐上门。 “你怎么突然来了?”,我一身邋里邋遢地,还未收拾,还是立马让他进了屋。 “我刚好在附近有个会,就顺路来接你上班,阿姨做了早餐,便给你带了一份”,卢柏川并未多余寒暄,自然地进了家门。 在这之前,他确实还没踏进过这里。 “那你得等我一会儿,我需要点时间收拾”,他顺着我的视线往下瞧,此时我正穿着一套宽松的米白色睡衣,头发松垮,脸上也毫无起色可言。 卢柏川有些不适应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将手头的豆浆与三明治、包子往桌上一放,不敢正眼瞧我,“是我来得唐突了,你先忙,不介意我随便逛逛吧?” “当然,你先自便。等我收拾好,出来吃早餐”,我话还没说完,近乎落荒而逃,便径直地跑进去卧室。 离开之前,我的目光在冰箱门上匆匆掠过,上面早已没了字条,就连鞋柜上的男士拖鞋、浴室里的男士洗漱用品,也早被我收拾干净。 这一切似乎都在彰显着我,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心。 日光刚浓厚时,我和卢柏川正坐在餐桌前,享用阿姨的手艺。 我平日里独自生活惯了,对三餐并未有多讲究,早餐基本是小区门口随手买的包子馒头和豆浆,偶尔吃点面包。 像这种正儿八经地吃早餐甚是少见。 “你家阿姨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我刚咬了肉包,入口细嚼,肉馅鲜美,完全和平日里随手买的早餐,口感天差地别。 卢柏川的会议在九点,此时才7点出头,比起我的狼吞虎咽赶时间,他正慢悠悠地喝豆浆,配鸡蛋三明治。 “你喜欢的话,我让阿姨每天都给你送?”,卢柏川见我吃得高兴,嘴角勾勒的笑意匪浅。 “那倒也不必,这么远,来回跑,不用这么折腾,楼下买也很方便”,我婉拒了。 “你喜欢的话,怎样都不算麻烦” 卢柏川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突然伸手朝着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他似乎意识到了我生理性的某种抗拒,手僵在了半空,特意解释:“有东西落在你脸上了” “左边还是右边?”,我试图自己收拾。 但对方始终没有回话,似乎在等我表态。 他此时的执着,让我恍然意识到,我们目前的关系,在前次见面便已经确定了。 这次,我没有躲闪,将脸往他面前凑,柔声细语,尝试用笑意掩饰我的不自在:“你帮我拿掉吧,不然待会还要出去见人” 卢柏川似乎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他高高在上,总像这场感情的主宰者,把控着我们的进度条。 他脸上的笑意再次浮现,伸手帮我擦拭掉嘴角的残屑。 片刻后,我脑子开始从混沌的清晨里,变得清醒许多。 我突然问他:“为什么是我?换句话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一片狼藉的桌前。 他严肃深邃地盯着我说:“因为我见过你的善良,到了我这个年纪,想要结婚生子,有个美满的家庭,说实话,诱惑很多,但试错成本太大。你各方面都挺不错的,我们识于微时,我也挺喜欢你的,所以我对你会有耐心” 我猜想过他的想法,但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地得到答案。 下意识地,在那瞬间,有些失望。 我承认自己并未在这段感情中投入太多,也并未有过多的期待,但仅仅是因为适配,而不是因为坚定地被选择,总是能一针见血地让人难过。
第45章 狼狈中重逢 2022年7月中旬四川部分地区遭受多轮强降雨天气,并伴有雷电、阵性大风等强对流天气,引发山洪、泥石流等灾害。 房屋倒塌,死亡和失踪人数不断上升。 医院下达了支援的文书,各大科室的医生护士可以申请志愿支援。 夏季清晨餐桌前的相互坦白,并没有让我和卢柏川的感情升温,反而陷入一种怪异的冷淡中,无法自处。 成年人总是在面对情感现实时,显得格外拧巴。 徐良对卢柏川的态度似乎也由此发生了变化,并没有先前的那般热切,想要这个女婿。 相反,我总感觉他们之间有了难以在我面前言表的矛盾。但具体为何,不得而知。 在鲜少碰面的家中,徐良也会旁敲侧击地询问我和卢柏川的感情进展,并且有着强烈需要我对此表态的决心。 彼时,我为了短暂性地逃离这片看似没有战争,却乌烟瘴气的一切,自行请愿加入了支援山洪、泥石流的医疗救援队伍,和大部队启程去了四川。 到达四川镇上时,我们被分成五六支小队,零散地被安排在临时搭建的救助站里,等待着救援人员将病员搜救出来,送过来抢救和疗伤。 有天夜里,我们预留好值班和当差人手,错峰吃晚餐。 镇上因为灾情突然,许多物资都被洪水冲走了,有桶热面吃已经算是幸运。 此时,我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地蹲在地上吃泡面,为了赶时间,格外的狼吞虎咽。 外头哨声响了起来,夹杂着车队轮毂在雨天丝滑路面的摩擦响声,人流脚步的涌动,格外嘈杂。 显然又有救援车队送人过来了。 听到这错综复杂的交响,我梭地一声立马从地上起身,想到距离下顿饭,不知道何时,便对面前桶装泡面里的热汤恋恋不舍,也全然顾不上那满头脏乱的发丝,坚决地喝完了最后一口剩汤。 在结束畅快之际,突然发现我的右脚因为蹲在地上太久,僵麻了。 更糟糕的是,当我抬头时,映入眼帘的便是梁仕沅那张冷热不均的脸。 他眼眸正清冷不明地望向我,而此时我已经在夏季里三天没洗澡了,发丝与汗水黏稠地贴合一块儿,一身狼狈地站在他面前。 “好久不见”,我顾不得腿麻这件事,原地僵硬地站着,嘴角牵强地扯了一抹笑意,皮笑肉不笑地难看。 梁仕沅还没来得及同我打招呼,便被身后小跑进来的人打断了我们的对视。 “梁教授,在建工地工棚失联的17个人,都送过来了吗?”,当地救援队的副队长,在同梁仕沅订确认情况,脸部的阴霾持续不下。 “有2人遇难,当场没有生命特征,有5个人搜到送来了,剩下的还失联,搜救大队还在寻找” 梁仕沅同对方汇报着工作,视线不时地在我身上巡视一番,盯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行,我带着小队错开,配合大队搜救,这里的伤员就拜托您和其他同事了”,领队的在同梁仕沅了解完大致情况,便毅然决然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实我巴不得赶紧逃离梁仕沅的视线范围,但很可惜我腿僵麻到不能动弹,只能佯装无事淡定,强行站立。 片刻之内,伤员陆续被送进救助站,场面热闹了起来,梁仕沅隐讳地瞧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走到我面前,我还以为相隔半年以上未见,他转性变得偏激,想要趁着这片混乱报复我短期内喜新厌旧,和别人好上了。 于是我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自己的额头前,想要保护好自己,生怕被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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