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璇攥着手帕,心情平和了许多,但有点精疲力尽,说:“谢谢周总,我就先回去了。” 看她视线投向路牌,不知道是打算坐出租车还是准备找公交车,周昀说:“你是无视我的车子停在路边这么久,对吧?” 林小璇噎了一噎,朝他的车看了眼,“应该不同路。” “本来不同路,我也没打算送你回那个什么烟霞小区……你是搬了住处,还是去跟秦安羽住了?”周昀突然想起,问。 林小璇两眼直了直。 啊,她忘了她的手机还处于他的监控中。 周昀看了她的表情,不再等她回答,换了话题:“在这里碰到你也挺合适,你跟我去见一下我父母,他们有事情要问你。” 林小璇顿时一惊,“问什么?” 周昀只说:“上车。” 林小璇纠结着,在他的威压下还是上了车。 车子开动没多久,林小璇的手机响起来。 她从包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是秦安羽,略顿,默了默,按接听。 “喂。” 那边也略顿,“你要出来吃饭吗?” 林小璇眨了眨厚重的眼皮,虽然没照镜子,但她知道肯定肿得厉害,这种情况下怎能跟他在外面吃饭,何况现在周昀这里也留着她。 便说:“不去了,我……还不饿。” 她话才落,秦安羽问:“你声音怎么了?” 林小璇咬唇,眼眶又微微泛红。 没想到他听觉这么灵敏。 “跟别人辩论,没赢。”她低声说,心里淡凉。 秦安羽怔住,“跟谁辩论?” 林小璇:“回头再说了。” 秦安羽:“……你在哪里?” 林小璇顿住,余光瞧周昀一眼,“坐车,有点事,晚点回去。” 秦安羽不说话了。 林小璇也不想说。 过了会儿,秦安羽说:“回去后给我打电话。” 林小璇嗯了声,“我挂电话了。” 电话挂断,感觉到周昀在盯着她,她装作不知道。 但他显然不想放过取笑她的机会,悠悠说:“我女朋友要是像你这么省事就好了,她一天里什么鸡毛蒜皮都跟我说,不像秦安羽跟你,他问你十句都套不出一句有用的内容。” 林小璇有点恼,盯着别处,“那要跟他说,我硬被你请上车,要去你家听你父母审问吗?” 周昀反问:“有什么不可以?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林小璇不吭声了。 瞧她这样,周昀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同床异梦?” 林小璇被气到了,蓦然转头,瞪他,“你跟你女朋友只怕还要同床异梦!” 周昀轻笑,“我跟我女朋友是我图她人,她图我钱,同床异梦很正常,原来你跟秦安羽也是这样吗?该不会,你跟我伯父才叫心心相印?” 林小璇猛地烧红了脸,忍无可忍:“住嘴!” 周昀露出一点无辜,“我说错了?” “伯父是长辈,拜托你尊重一点!”林小璇温柔多情的眸子燃起小火苗,恨不得把他焚烧了。 “小傻子,男人多老都是男人,你这叫做自欺欺人。”周昀要笑不笑,“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你图我伯父有权有势,对你亲切,而他图你青春可爱,想要你陪伴。” 林小璇猛地咬住唇,眼泪冲出来,好一晌才说:“可恶!” 真是太可恶了啊,她心想。 是的,周正帆有权有势,对她亲切。 因为靠近周正帆她会得到庇护,有安全感,心里也温暖! 真是太可恶了呀,这谁看不透吗! 林小璇的眼泪再也停不下来,扑簌簌地往下流,这回她哭得比刚才还要难受,张着嘴巴,头一仰一仰的,隐忍地,无声地哭,眼泪汹涌,鼻涕也出来了。 她哭着,直接用手去抹眼泪和鼻涕。 万般委屈,万般气愤地瞪着周昀,仿佛他是她十恶不赦的仇人。 周昀有点始料未及,定了半晌,打开车上的储物盒,又给她抽了条手帕。 林小璇滞了一下,偏开恨恨的双眼,抽了车上的纸巾擦,扭过头,再也不看他。 等那股激烈的情绪过去,林小璇沮丧得完全没了力气。 突然间心头一片麻木。 她觉得自己,真的,糟糕透了。 第108章 心口蓦地一慌 距离周家大宅还有段距离,周昀忽然让车子停下。 他默不作声地瞧了林小璇半晌。 林小璇垂着发肿的眼皮,也是一声不吭。 周昀终于开口:“等下我父母要问的是李炳诚跟我妹的事,你把你知道的老老实实说了就行,其他的不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一概说不知道,听懂没有?” 林小璇迟钝了几秒,忽然眸色一凛,看向他。 他仿佛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平静无波地回答了她的疑问:“李炳诚对婚姻不忠的事我们其实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也没有刻意去了解而已。” 林小璇很震惊,表情有点呆滞。 进了周家大宅,还是上次那个客厅。 正好撞见周艳的管家刘妈出来,林小璇与她对视一眼。 刘妈卑微谨慎地跟周昀打招呼:“大少爷。” 周昀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刘妈不再多言,低头走了。 再次见到周父,林小璇还是害怕,垂眼站着。 周施裕容貌端正,但没有周正帆身上那种正面的气质,他脸色阴沉,问:“刘美美确实怀孕了并且打掉了孩子?” 如果没看到刘妈也过来接受询问,林小璇可能要踌躇很久。 这样的送命题,不管老实回答还是不老实回答她都会得罪一方,不是得罪周家就是得罪李炳诚。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由不得她恐惧还是不恐惧了——周家分明已经调查了一遍,她现在的回答不过是给他们多一个确认。 所以,她只得说:“是的。” 周施裕冰冷的目光逗留在她身上,林小璇有种大气都不敢出的感觉。 好一会儿,他将视线转向周昀,问:“你伯父那个项目大概还需要她经手多久?” 林小璇心里蓦紧,心想这是打算辞退她的意思吗? 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如果能待到完成项目,就算他们不辞退她,她也会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昀说:“项目完成整个框架至少三个月,全部完工预计一年左右。我看伯父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一直跟到项目落成。” 周施裕听了,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我不打算干扰她的工作,但现在她有一件比项目更重要的事情。” 此话一出,不只林小璇,连周昀也怔住。 周昀神色变得凝重,“爸打算要她做什么?” 林小璇也紧张地抬头看去。 “你妹之前一直不想要小孩,但她有冻卵,我跟你妈商量过了,让你妹夫去做试管,然后由她来生。”周施裕朝林小璇看去。 林小璇明白过来,脸刷地失去血色,两腿发软。 就像走在雷雨天终于被雷当头劈下来的感觉。 她的唇微微颤抖,还未能找到声音,先听到周昀同样失去了镇定,脱口而出:“这怎么行!” 周施裕冷冷看向儿子:“有什么不行?” 周昀定了定。 周施裕:“孩子会姓周,这将是李炳诚为这个家做的贡献,如果阿艳回不来,他付出的代价也许还不止孩子。” 林小璇的脑海一度空白。 周昀的父母,该不会是疯子。 周昀大概也是深受冲击,花了好一会儿才换了冷静的语气,说:“爸,这事我们需要谨慎考虑。” “如果谋害阿艳的人就是李炳诚,阿艳不可能还希望跟他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而且李炳诚不是那么好摆布的人,他跟周家的利益已经捆绑太深,您还要加上一个孩子,这太危险,搞不好到时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是我们而不是他。” “何况您怎么保证在孩子的事情上他会乖乖听话?做试管不是一蹴而就,在孩子落地之前,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万一最后生下来的孩子跟周家就没有半点……” 话还没说完,周施裕已经脸色难看得听不下去,严厉地打断他的话:“你有时候就是太过瞻前顾后,难成大事!孩子的事你不要再跟我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我决定一件事只会把它做成,而不是想这些没用的!” 周昀呆了好一晌,“好吧,我没有办法改变您的想法。但生孩子的人您另找一个,林小璇不行,伯父不会答应的。” 周施裕不言语,只阴森森地朝林小璇看过去,看得她毛骨悚然,她脸色苍白地钉在那,无处可逃。 “走了。”周昀对林小璇说,语气很冷。 林小璇这才像被解了定身咒,抬脚要走。 周施裕忽然说:“让她生这个孩子是看得起她。” 要走的两人不得不又停下脚步。 林小璇多听一个字都煎熬无比,然而她躲不了。 “以阿艳跟她之间的矛盾,我还容忍她留在眼皮底下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了。如果她生了这个孩子,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她与周家的关系也会因为这个孩子彻底改变。” 林小璇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自然也无法想得到他说这些话背后的意思,但周昀是听懂了。 但听懂父亲的企图不代表他接受得了这个荒谬的计划。 他冷淡地说:“这事回头再说了,我还是先送她走,伯父晚些可能要见她。” 说完他冷肃着脸往外走,林小璇赶紧逃一样跟着离开。 这回周昀自己开车。 林小璇坐在副驾,比一个小时前他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失魂落魄了。 “是我选错了路。” 她的心里堵得厉害,难受地说,“我不该答应你妹妹做她助理的。我那时想着,她虽然真的很讨厌,但她可以作为一个跳板,让我摆脱原来的生活状态。” “我因为她得到了一些东西,可是也因为她就像走在悬崖边,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林小璇红了眼。 周昀淡漠地扶着方向盘,慢条斯理地说:“这很正常,高收益通常与高风险相伴,爬到高处看到的风景比山下更美,可是高处不胜寒。但是做人有谁就能一帆风顺吗?” “周艳什么都不缺,可她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她的丈夫干尽了缺德的事,看起来却好像不太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你没有努力往上走之前,其实也没比现在好到哪里,甚至更惨。据我调查到的,你跟秦安羽会相遇,还是因为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舅舅卖了,要给甄歆婕当生育的工具。” 周昀想起他看到的那张入境T国的证件照,一张小脸黄瘦得可怜,不觉扯了扯嘴角。 林小璇震惊得说不出话,而且羞耻得脸颊发麻,转过头看他,好半晌才磕磕巴巴说:“你,你还调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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