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萱萱和袁梦洁走在前面,头挨在一起选小左刚刚为她们拍的照片。 小左和钟笛走在后面。钟笛戴上了小左的渔夫帽,大概是视线受阻,经过一个井盖时,险些被绊倒。小左把她扶稳,顺势牵住她的手,她丝毫没有抗拒。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牵着,牵着牵着又学小孩牵手时快乐地甩手,一边甩一边笑,从明亮走进黑暗,又从暗处走向光明。
第21章 21 晨起上班,吴萱萱接到四楼业主的投诉,说是住527的凌程后半夜在阳台上吹笛子。 “那个年轻人啊,傲慢的很,我去了三次,他停了三次,可我一走,他就又开始吹了。小吴啊,你知道我的,我前半夜总是失眠,要到后半夜才能勉强睡着……这个小伙子真的是太过分了。” “笛子?您确定是笛声?”吴萱萱说着话,看了眼刚换好工作服正在挽发髻的钟笛。 “不信你问问余老师, 第三次她也去了,她说是竹笛。” 钟笛快速理好头花,安抚业主道:“您别急,我等会儿去了解一下情况。” “好好好!一定要给我个说法啊。” 该业主走后,吴萱萱朝钟笛耸肩:“八成是为你折腾的,只能你去了。今天他休息,现在应该在527呢。” 钟笛按下527的门铃后,调整一下脸上神情,放平轻蹙的眉心。 隔了许久,凌程顶着睡眼打开一个门缝。 “是我,钟笛。” 门被全部打开,凌程只穿一条宽松的睡裤,额前稍长的头发未经打理,跟倦懒又强行睁开的眼睛搭配在一起,形成一种不失秩序的凌乱美。 钟笛跟那晚一样不去看他心口上的手术疤痕,“为什么大半夜吹笛子?这样会影响其他业主休息。你既不是业主也不算是我们单位的员工,业主一旦深究领导们也会为难。” 凌程听到一半就转身回到卧室,直直扑向他的床。 钟笛听见声响,“那等你睡醒再说。”话落想要为他关门。 “进来。”凌程声音很轻,但不柔。 钟笛犹豫一瞬,踏进去,反身关上门。 “想说什么?”她站定在卧室门口。 凌程仍趴在床上,手边放着那根他半夜扰民的竹笛。竹笛是以前钟笛送他的,尾端悬着一根小小的竹叶穗子,竹叶上画着一个熊猫脑袋和一颗橙子。 凌程在凌晨出生,利用谐音,以妈妈的姓氏作名。他小名就叫小橙子,这个小名在他十岁那年被他自己要求禁用。后来钟笛得知后,他同意钟笛偶尔这样叫他。 那个熊猫代表钟笛。 凌程其实不想说什么。他的确是半夜发疯,但目的不是为了把钟笛招来。他纯属是被钟笛和小左牵手的画面搞的噩梦缠身又神经错乱。 他把自己撑起来,弯着背坐在床边,手肘搭在膝盖上,眼睛看向钟笛。 “你没出轨。”陈述句的语气。他在混沌中开了口。 他说出来其实是想嘲讽自己。能把女朋友逼到用假出轨来报复,他一定非常差劲。 他想了一整夜他们的过去。 钟笛挑起眼尾,又缓缓低垂,随后低下头,也发出一声带自嘲意味的轻盈的叹息。 “所以我承认我想过分手,对你来说……” “对我来说就是真正的结局。”钟笛知道凌程难以理解,平心静气后继续说道:“在我心里,后来我们彼此折磨,无非是因为我太在乎你,而你明明不那么爱我了却不肯承认。其实如果你早点承认,勇敢地跟我说分手,我们俩说不定早就各自安好。那样我不会因爱生恨,你也不会因我的背叛而耿耿于怀,导致我们俩如今变成宿敌一般。” “我不爱你了?”真可笑。他们竟然都在那个阶段认定对方不爱自己。 凌程苦笑出声。 钟笛压着眉梢,不再接话。 凌程倏地从床边站起来,“我想分手是因为我手贱点开了你留在我电脑里的浏览痕迹,我发现了你写日记的那个网站,我看见了你在日记里把我写成一个出轨的渣男,一个小偷,一个骗子,我看见你用肮脏龌龊来形容我形容我们这段感情…… 还因为不久后我做手术,你漠不关心……钟笛,你知道我那次做的什么手术吗,我告诉你,那次我就是换人工瓣膜,那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抗凝,直到去年我第二次换瓣,才换成生物瓣,钟笛,你知道什么叫生物瓣,什么叫机械瓣吗?连香蕉都仔仔细细问了我手术过程,问了我术后康复,连她都知道我要是运气不好,不到十年就要第三次换瓣膜,你呢?哪怕你不问我,你又想过从其他途径了解吗? 还有陈靳跟我的聊天记录,你又何时看完整过,我如果心虚,我为什么从来一个字也不删! 为什么想分手,为什么……因为我也觉得你不爱我了。所以我急着提出订婚,又想跟你生孩子,想彻底定下来。可这一切在你看来,又成了我在逼你妥协,逼你去美国。 钟笛,我知道这些话你根本不会信,你怎么会相信一个骗子的话呢,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还是那句话,骗人不得好死。” 凌程也没想到他这番解释会如此顺畅,他完全没有打过腹稿。 大概是这番话的内容在这些年里,反反复复出现他深夜运转缓慢却清晰的脑袋里,清晰到刻骨铭心。 他总是像个雕塑一般置身于黑夜时,才敢放纵自己的计较和委屈。 在钟笛心里,他必须从头至尾全神贯注爱她如初,他稍有懈怠都会是不爱的证据。 钟笛始终靠在门框上,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拉扯她的理智和感性。凌程的话说完,她偏过头看着凌程放在客厅里的画架,抬起手,抹去眼角的痕迹。 平复了足足三分钟后,她转过身,面对凌程站着。她在他的眼角也看见微红,鼻头一酸,缓声开口,对他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怎么平衡爱和自尊心,对不起啊。” 凌程愕然抬起头,他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会是一句对不起。 钟笛很快又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一直说恨你,无非还是心里放不下,嘴上不承认罢了。你前天那句话其实说的没错,我们毕竟在一起那么久,所以我对你依然有熟悉感和依赖的。但是凌程,我说想往前走,不是一句气话,我们俩终究不合适在一起。” 停了几秒。 她说:“既然是这样,那就当我们恩怨两清。我不恨你了。” 恨是放不下,不恨就是放下了吗? 一声认命般的叹息后,凌程摸了摸鼻子,审视钟笛的眼睛,“放下真的这么容易吗?你教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谈一段新感情?去爱别的人?可是昨晚我只是看着你躺在湖边,就发觉自己又爱上你了。你告诉我,你往前走了,我该怎么办呢?为什么我依然可以为你心动,而你却只愿意爱我一次呢。” 钟笛没办法再往下听,快步往门口的方向走。 凌程又对着她的背影祈求,“钟笛,别跟他谈恋爱好不好?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钟笛打开门,几乎是夺门而出,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失控。 凌程却快步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又迫使她转身,唇瓣贴了上去,将她重新带回门内。 “放开我……” “有男朋友了对吧?”凌程捧住钟笛的脸,再一次撬开她的牙关,“可是我这个人就是没有道德啊。” “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你的小三了。” 在度假山庄那晚,凌程吻过钟笛两次。一次为了堵住她咒他去死的嘴,一次为了最后关头的发泄。 一次是恨,一次是欲,都无关爱。 眼下这个吻,虽带着强制意味,凌程却不再暴烈。他只是一寸一寸想要侵袭钟笛的理智,想要试探她理智背后的疯狂还能不能一如当初。 钟笛一直后退,他便一直向前。他们又做回那晚的死士,正为自己的命运奋力厮杀。 突然,门铃声响起,钟笛在惊慌失措中再次推开凌程的脸。 她压低呼吸乱掉的声音,“凌程,你冷静一点。” 凌程的额头抵在门板上,手掌缓缓松开钟笛的手,放她从自己的禁锢中离开。 钟笛在洗手间重新把乱掉的发髻整理好,听见凌程开门后,吴萱萱问他:“钟笛在吗?她手机落在服务台了,谢主管到处找她,A区有个业主跟外墙维修人员打起来了……” 凌程还没来得及开口,钟笛立刻从洗手间走到门口,她没看凌程,直接关上门,带走了门外的吴萱萱。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进电梯后,吴萱萱视线落在钟笛重新挽过的头花上。 钟笛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再次整理一下仪容,“安保联系过了吗?” 吴萱萱愣了几秒才确定钟笛这是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说:“我上楼的时候安保已经到A区了。” “好。”电梯下至一楼,钟笛直接小跑着出了电梯。没给吴萱萱任何八卦的机会。 - 昨夜小左也失眠了,直到半夜三点才睡着。 他今明两天休息,昨天下午回了南陵,晚上和大学几个室友在体院附近聚餐。 室友们早已在群里看过他发的钟笛的照片,已经调侃了他好几天。 昨晚见面后,大家找他了解感情进展,听他说还在纠结,一位室友立刻说纠结是对的,话落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钟笛前段时间拍的情趣内衣的照片。 钟笛在跟起冲突的业主交涉时,手机进来三条小左的微信。她忙完回B区的路上才点开看,小左发了一张她的大尺度照片和两句话—— 拍得好美。 小钟姐,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模特? 钟笛回:我之前一直处在欠钱的状态,靠当模特赚钱还钱。 小左:为什么欠钱? 钟笛:家人生病。 小左:那现在还清了吗? 钟笛:嗯。 小左:小钟姐,你很不容易,我能理解。但是我不是很能接受你拍这些照片,你以后可以不拍了吗? 钟笛:你不能接受是觉得尺度太大吗? 小左:我实话实说,是我的朋友们先看到的,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特别尴尬。 钟笛:那他们有建议你什么吗? 小左:有。他们觉得你太过神秘。 钟笛坐在花园长廊的椅子上,放下手机,思绪拉回过去。 凌程第一次发现她拍私房后跟她大吵一架,可是吵来吵去,都在质问她摄影师有没有对她动手动脚,有没有猥琐地看她,她换衣服的地方安不安全,有没有针孔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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