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坦然。 对着卢文景安排日程时,许晏清很自然地把这档子事排了上去。 这阵子是滨海新区管委会筹备最忙的阶段,岑佩凌不时要来同他汇报工作进展。 许晏清很关心前期筹备和马上要开门红的项目,所以每天晚上固定六点,他会去滨港新区管委会听取工作情况。 结束后,他一般就在外面吃个便餐。 回沪之后,他喜欢去江边的一家网红书店,吃完便餐,就可以在江畔看看书。 万家灯火,夜色深沉。 这种时刻,是属于他自己的。 虽然工作很忙,但偶尔能够有这样的时间,也是一种休闲和放松。 有一天,也是在这家书店,他看到前台的女孩子在备考公务员,收银台下,摊着复习资料,其中一本正是他编的最新版公共政策解读。 他把要买的书放在收银台,出于市场调研的目的,问女孩,“这书写得怎么样?”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带着点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紧张和盲目的自傲,她道,“你不知道吗?这是公务员考试必备书目。” 许晏清笑了笑。 女孩以为他不信,连忙道,“这本书在我们这里是销量最好的,考公务员的都得买,公考圣经。” 许晏清点头道,“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著作很畅销。” 女孩子瞪大眼睛,过了会儿,涨红了脸道,“你,你开什么玩笑,这个作者是京城的大领导,无聊。” 许晏清也不解释,伸手示意她结账。 没两天,许晏清再次去书店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居然小碎步地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杯咖啡。 许晏清挑眉问,“为什么?” 女孩子讷讷道,“那个,许区长能不能帮我压压题?” 许晏清环顾了周围,顾客都在专心看书,他摸着鼻子低声笑了起来。 女孩子脸皮薄,吞吞吐吐地道,“不行,就,就算了。” 许晏清拿过了自己写的书,问她,“为什么想考公务员?” 女孩子道,“为了稳定呀。” 许晏清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在扉页上写道: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女孩子看着这一行漂亮的行楷,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会写祝金榜题名,前程似锦之类的呢。” 许晏清合上了书,递还给她道,“我不是孔夫子,也不是文殊菩萨,更不是释迦摩尼,这事我祝愿不了。” 女孩子嘟着嘴,模样天真。 许晏清道,“好好看书吧,毕竟竞争挺激烈的。” 女孩子挠了挠头道,“还行吧,我就去碰碰运气。” 此后,两个人也算认识了。 女孩子经常请教他一些问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许晏清偶尔帮她解释两句。 但是女孩子毕竟社会阅历浅,很多东西说了她也不明白。 有一次,她跑来问许晏清,“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大的官的?做大官难不难?我考试你能帮我开后门吗?” 许晏清已经习惯了她说话不经过大脑,他道,“运气,还行,不能。” 女孩子一脸嫌弃道,“看来你平时没少压榨下面人,我看你这人官威还挺重的。” 许晏清放下手中的书,失笑看向她道,“我建议你不要去参加公考了,你去当编剧,我看行。” 女孩子被他噎了噎,气哼哼又跑回去复习了。 许晏清望着外间江面上的灯光浮影,自然记得曾经有一个周末,他为夏瑾娴捉公务员考试的题,熬了两个通宵,写了整整一本他认为的考点。 怎么转眼,人生就走了匆匆这些年。 如果当年遇到这个女孩子,他或许会觉得有趣。 但是如今,只会觉得女孩子幼稚得难以理喻。 人一旦染了沧桑,就回不去天真了。 从每个人出生开始,其实就是一段不可后退的旅程。 同行人不停轮换,能相伴半生,该是多么难得的缘分啊。 这天从滨港新区管委会的办公地出来,已经是晚上9点了。 晚风虽凉,但伴有花香,微醺的气息,似乎有了春的感觉。 许晏清闻着空气中的清淡花香,倒是想去书店坐坐。 书店开到10点,他开车赶到的时候,赶巧女孩子在盘点账目。 看到许晏清,女孩子扁着嘴,一脸不开心。 许晏清问,“怎么?没考上?” 女孩子点了点头。 许晏清笑了笑道,“再接再厉。” 女孩子道,“你怎么不说有黑幕?” 许晏清无奈,他道,“你慢慢算账,我就想坐一会儿。” 女孩子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她问,“你怎么不回家呢?你跟你老婆关系不好吗?” 店内空无一人,今天她晚班,要收店。 许晏清问她,“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女孩子很大胆道,“就你这样的。” 许晏清笑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的江面,浪涛不绝。 灯影闪烁,如金鳞,布在墨色深沉的江上。 女孩子等了半天他的回应,他只是道,“我心里有人。” 女孩子显然非常失落。 许晏清突然发现,她其实有几分像小娴。 难怪,会让他愿意同她说两句。 只是记忆中,他的小娴,说话一直温温柔柔,两个人气质,也全然不同。 十点一过,对面不少商场的灯就灭了。 许晏清起身同女孩子说再见。 女孩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有再说,提着外套往外走。 女孩子匆匆收了东西,一路关了灯跑了下来。 许晏清走到门外,接到了区府办主任雷明金的电话,雷明金同他汇报一项工作。 于是他就插着口袋,站在那里听着。 女孩子看到他没走,以为他在等自己,跟了过来。 许晏清一边在听电话,一边对她摆手示意。 略微侧身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旁停着的一辆白色现代,里面的人举着照相机。 许晏清对着女孩子摆了摆手,然后跟雷明金说了声有事,挂了电话,快步走向了那辆现代。 车上的人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开车跑了。 许晏清没有追,他转身对一脸懵逼的女孩道,“抱歉,有点私事。” 女孩子却道,“哇塞,太酷了,是有人跟踪你吗?因为我?” 许晏清看着女孩子一脸兴奋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样子,吐了口气,退了几步,对着她抬手挥了挥。 然后,他再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只留给女孩子一个干净的背影。 许晏清回到停车场,他望着落进无边天幕中,清冷的月光。 终于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韩韵的电话。 韩韵过了许久才接了电话,她问,“怎么,想我了?” 许晏清靠在驾驶座上,冷冷地问她,“你够了吗?” 韩韵问,“什么够了?” 许晏清反问,“难道跟踪我的人不是你雇的?” 韩韵冷笑一声问,“什么叫够了?许晏清,是你够了,我受不了你总是这样对我。我当年跟你结婚的时候,我明明有那么多选择,可是我选择了你,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可是你呢?你给了我什么?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让律师调查我的财产,想分一杯羹?还是想找到我爸妈的线索?许晏清,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纵然看不到韩韵的表情,但也可以从韩韵逐渐激动的话语中,感受到她的愤怒。 许晏清对她这般情绪无动于衷,他问,“你又如何对我的?那个演电影的奶油小生,还是海博的小梁总?还需要我一一列举吗?韩韵,你知道我不爱你,有那么多人爱你,你为什么不放下?为什么要打着我的名号,去给那些企业空头承诺?若不是你还有家里给你撑着,你早就不知现在被仇家弄去哪里了。” 韩韵听着他说着这些诛心的话,对着手机大声尖叫着发泄。 许晏清任由她发泄。 韩韵哽咽着问,“许晏清,你在乎过吗?” 许晏清道,“没有,我不在乎。”从她逼着他娶她的那一天,不,是她逼着夏瑾娴离开他那一天,他就已经恨她了。 何况,她给他的爱人,带去了那么多刻骨的伤害,还要让他爱她,他可没有斯得哥尔摩综合症。 韩韵在电话那头哭得稀里哗啦,许晏清只是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当年她做过的那一切,让她如今这般痛苦。 许晏清只觉得,这是她费尽心机后的自作自受。 许晏清问,“派人跟踪我,只是为了污蔑我,或者是要找一些我成为过错方的证据的话,我想应该够多了。韩韵,离婚吧。” 韩韵抓着手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许晏清,别忘了,我得不到你,我也可以折磨你。” 许晏清冷漠地听着。 韩韵冷哼一声道,“你妈妈还知道疼我呢,你不会以为,她帮衬我生意的那些手段,很干净吧?许晏清,我们早就绑在一条船上了,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本来就不干净,你觉得你离得了这个婚吗?” 这就是,他当年妥协,所要付出的最大代价。 许晏清“嗤”地一声笑了,他说,“我想,我的一切经得起查。” 韩韵道,“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吗?” 许晏清不答。 韩韵问,“难道你父亲母亲这些年,不靠我们苏家吗?!” 许晏清道,“那是他们,不是我,我跟他们没有关系,你们家愿意帮他们,我无法阻拦,但从我手中经手的每一个项目,得到的每一笔收入,我都能说,我无愧于心。” 韩韵道,“你父母可是从我们家拿了不少好处。” 许晏清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同她纠缠,他道,“如果你认为这段婚姻里我是过错方,可以,我甚至可以给你提供证据,只要你需要,只要你愿意离婚。” 韩韵一字一句道,“许晏清,我得不到的,宁愿毁掉。” 许晏清就这么开着手机听着,看着车窗外,漆黑天幕下,深沉的夜色。 韩韵突然问他,“许晏清,你恨我吗?” 许晏清只是顿了片刻,便道,“我不恨你,我也不爱你,韩韵,我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 可怜被迫离散,更可怜虚度光阴。 韩韵没有再说话,掐断了电话。 许晏清把车开去了浦西,在他和夏瑾娴约会过的乌鲁木齐南路找了个路边车位停了。 他循着记忆想去找朋友开的那家店,走到半途才想起朋友早就移民法国了。 再回到这里,早已时移世易,更找不到记忆里,那处同夏瑾娴一起做过蛋糕的别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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