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保重,戚大夫,你帮帮我吧,这个孩子不是我甘愿的。”洵美抬起头,泪眼婆娑,手攀上远志的衣袖,求道:“戚大夫,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会因为族人为我蒙羞而杀了我的!” 这一点远志相信。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洵美用力地摇头,浑身写满了抗拒:“不要!我不要!他会要了我的命!他不是我甘愿才有的!!”洵美倏然抬头,已经是满脸泪痕:“戚大夫,帮我把孩子做掉吧,我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 “可是你的身子很虚,而且你还很小,我不知道这次帮了你,你日后还能否生育,这样的后果,你也要承担吗?” “我……” “不可以!”卧房的门轰然推开,因为太过用力砰地一声撞在门柱上。织罗背风而立,衣衫轻盈被风吹动,彩珠已经不在,当下情景,只更显出一种荒芜。 远志飞奔过去,赶忙将门关上,警告道:“你小声一点!”这句话一出,像是回到两人在江州的光景,那时候她们也是这样密谋,为了刘茵。 往事不能提起。 织罗快步走向洵美:“我早就察觉你异样,果然是这么回事……” “果然……”洵美惊惕:“你什么意思?” 织罗对她的提问充耳不闻,而是说:“是谁的?” 洵美的背脊僵直了,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远志立刻扶住她,怒视织罗:“别说了,你没看见她很不好吗?” 织罗的眼神悲切起来:“你别怪我,我只是想帮你,你还太小,不能冒然用药,会落下病根的!日后若受人怀疑,你怎么办?” 这是实话,也是远志没有答应洵美的原因。 洵美声若泣血:“日后?我哪还有什么日后!” “戚远志,你难道放着佛不做,要拿起屠刀吗?”织罗终于转向远志,这是对她的威胁。 远志却从这义正辞严中,嗅到了一丝诡异,从一开始,来到侯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感觉到了蹊跷,那原本只是一缕轻烟似的怀疑,顺着直觉越走越深,却也越走越鲜明的诡怪。 她是真心要帮洵美的吗?远志确定不了。 所以她只能说:“谁说小姐有身孕了?” 一句话,让洵美瞬间止住了哭声,看着远志的眼睛里还噙着泪、装满了疑惑。 更意外的还是织罗,她隐隐感觉到远志再往前一步就要看出自己的私心。
第六十七章 织罗的脸色顿时变了,她拉过洵美的手,仿佛是她自己的劫后余生:“戚大夫所言当真?没有骗我们?” 可是远志却总觉得在她的笑背后,有一股说不清的遗憾。她在默默地旁观,道:“以我眼下所知所断。” 洵美不明所以,似乎还没弄清远志的意思,她没有急于开口,她和织罗似乎都在等远志的回答。 远志缓步靠近,将洵美拦在身后,反问织罗:“只不过,少夫人,身孕二字事关女子名节,还请慎言。” 洵美被远志一通颠倒的话弄晕了,甚至没有感觉到远志对织罗说话语气平起平坐,甚至家常,这在侯府极为反常。 “那洵美是什么病?”织罗焦急等着远志回答。 远志果断:“这是她的事,我不能告诉你。” 织罗放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起来,她冷眼望着远志,惊讶又不甘,但最终还是重新换上了和善的脸孔,对洵美循循善诱:“洵美,这事我不能知道吗?” 洵美摇摆不定,这话让她内疚,她怯生生扭过头。 “我为什么不愿用家医,也不愿请大夫人派请太医,不正是为了保护你么?你该知道我的真心,我若要害你利用你,何必演一出戏来请戚大夫?” 织罗逼近洵美,逼得她不得不后退一步,逼得她不得不自省,是否真的是自己不识好歹,错会了织罗一番好意。眼看洵美在这样的逼问之下,快要把守不住。 “少夫人,小姐累了,先让她休息吧。”远志开口阻拦,洵美显然对织罗毫无戒备之心。 “戚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织罗眼神示意,远志跟随在后,两人走出卧房,往一旁角落里来,此时各房太太小姐正是已回房歇息的时候,织罗知道无人会在此经过。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帮她?” “何出此言?” “你不用和我打马虎眼,你心里想什么我也能猜出一二,但我告诉你你要想帮她,且要想想在侯府,你能与她朝夕相处吗?你能随叫随到吗?我能做到的,你可以吗?戚大夫,她的身体到底如何你比我清楚,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远志直视着她,妄图从她眼中辨别她的话是威胁更多还是真心更多:“织罗,你直说吧,叫我来到底什么目的?” 织罗一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匆忙躲闪了一下,而后镇定道:“当然是为洵美治病。” “好,那我若开方,你准备怎么做?通报夫人她的病情,依旧是全府上下皆知,那么你又何苦千方百计让我过来?” 织罗反问:“这么看来,你觉得我找你来是别有意图?” “不然呢?你想到我,难道不正是因为我是所有精通医术的人中,最信任你,也是绝不会背叛你的人?” 远志一语点破,织罗无话可说,片刻后才反诘:“那么你还愿不愿相信我,会不会背叛我?” “我……”远志扪心自问,她从来没有想要与织罗站在对立面,可她如今也确实不可能再如以前一样无条件信任她,到底是什么让她们的感情变了?还是说,她对织罗是误会?她本不该这样想她的? 她只好说:“比起友情,我更要恪守医者的本分。” “医者的本分?好,这么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撬不开你的嘴了?” “顾织罗,你别把自己说得像个酷吏,你且要告诉我,你这次找我的真正用意,以及你对洵美的内情到底知道多少,只有是对她最好的办法,我才会站在你这边。” 织罗不自知地竟被反将一军:“我不能告诉你。” 远志看破,直言:“那就是你心里有鬼了?” 织罗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答:“远志,侯府水深,你不可测,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表面所见这么容易,你不要为难我。我有我的苦衷,洵美也有,但你要知道,我不会害她,我所想的不过是面面俱到,你该知道我。” 是真的吗?远志心想,她说的真的可信吗?远志陷入僵局。 “来吧,告诉我吧,洵美是不是有身孕了?” 远志深思,过了会儿仿佛卸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但必须当着洵美的面。” 远志动摇了,这让织罗喜不自胜,她和远志再次回到卧房,找到洵美,她迫不及待。 “小姐,”远志满面歉意:“您的病需要养,且不宜声张,若府中有可靠之人,掌领女眷采买之事,对您调理有益,日后也免于事态扩大,被人发挥。所以……我想问您,若我将此事告诉少夫人,您是否觉得稳妥?” 洵美抬起头,在远志和织罗之间看了一眼:“这是没有办法的对吗?” 织罗点点头。 “你说吧……” 远志深吸气,将自己不安的猜测摁下,而后说:“是鬼胎。” 一瞬间,织罗和洵美都震惊了,她们的目光倏然闪向远志,不同的是,织罗的那短暂的疑惑后却是恼羞成怒的表情。 远志回复女医本色,淡然道:“小姐气虚血损,因而才有邪思蓄注,以至于脉道壅塞,如同怀娠,少夫人,这些症状的确与有孕相似,诚然又确实不是,您可以放心。” 远志特意将放心二字说重,目光又逼视着织罗。鬼胎,这是她临时想起来的应对,是她觉得目前而言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鬼胎?”织罗气到笑,她想,你在说什么鬼话,她当然不信。 “鬼胎本不是实胎,只是血液淫精,结积成块,才会状若有孕。” “够了!”织罗恼羞成怒:“戚远志,你可真是心硬如铁,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洵美的身孕,是因为谁?如果这个人在侯府,你今日以鬼胎之名将此事了断,那么下一回呢?难道你要看着恶人行恶,还要充当帮手替他隐瞒吗?” 远志顿时语塞,恍然,原来总觉得不妙之处竟是在此。 是啊,她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没有追问洵美本不该有的身孕背后的隐情,她是怎么有孕的,又有没有可以求助的人。远志脑中飞转,想着织罗、洵美和整个侯府,她觉得洵美被一张巨大的网罩住了,织罗如此费尽心思,就与那张网有关! 远志无话可说,她望着洵美,她的娇艳欲滴的脸稚气未脱,也因为显得易于诱骗,又同时无法在此时做出决断。 “那么,”远志在长久的震惊中想到,眼下就只有让织罗说出所有,于是问:“少夫人,如果你确是为了小姐,我们的出发点便是相通的,既然如此,您不认我的诊断,那么请问您到底知道多少,又准备怎么做?” 方才的强势面目此刻显得全无用处,织罗却并不甘心坦言。 远志再不想和织罗针锋相对,她只希望她坦诚:“少夫人,我来侯府只有一次机会,今天我若不做判断,那么就没有在入府的理由,这一点您也知道。” 然而,片刻后,织罗说的话让远志不寒而栗:“如果洵美有孕,那么我要她把孩子生下,然后滴血验亲,将那个恶人,彻底断送!戚远志,你不是在帮她,你只是为恶人擦净双手,好让他继续作恶而已,你不要为了一时善心,成了魔。” 远志转瞬回望洵美,只见洵美脸色苍白,双眸仿佛再次被幽暗笼罩,她肯定想起许多不堪和痛苦的往事,远志能隐隐察觉。织罗的表情,她的话,分明在暗示她,那个人,就生活在洵美身边。 “你还不能信我吗?只有我在帮她,你们若自作主张,就都是他的帮凶!” 远志五雷轰顶,她没想到这座奢华的侯府背后是这样的龌龊,没想到就在她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深陷迷局无法自拔。 那个人是谁?这本不是远志该问的。她仅剩的理智从织罗的言辞中艰难推断。那个人,如果只要洵美这胎落下便能坐实的人,就能将他扳倒,那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仅在侯府有着几大的权力和威望,还与洵美有着亲属的直接关系。 这太可怕了,她无法想象洵美这些年就是这样活在侯府中,在每一夜的提心吊胆中度过。 “不!”洵美凄厉地,终于不堪重负地,叫了出来:“求求你们都放过我吧!”她抓着远志:“戚大夫,带我走吧!在侯府我太痛苦了!” 远志眼前一片模糊,她忽然不知道面前的到底是洵美,还是刘茵,她们的影子交叠起来,在远志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反复质问着远志,责怪着她,为什么不能救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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