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杳然忽地开口:“我今晚就去吧。” 顾奶奶转身的动作一滞,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惊讶地看着站在阳台边的孙子:“嗯?” 少年人的骨骼修长秀丽,挺拔在一片雾蒙蒙的夜色里,月光落在他的手背上。 顾杳然看着奶奶:“我正好今晚要去找她借本书,顺路带去给她。” 顾奶奶:“这样啊,那奶奶和管家说一声。” 顾杳然目送着顾奶奶下楼,他微微倾身,趴在栏杆上,任由风吹开遮住他眉尾的鬓发。 他拨通了常矜的电话,一声一声的音乐铃,宛若洪钟,愈发响亮,渐渐和他的心跳重叠。 电话终于接通了。 顾杳然抿了抿唇,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干涩,他张口: “常矜?” 然而那头传来的,却并不是他预想中的常矜的声音。 陌生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谨慎:“你是....杳然同学吗?” …… 常家别墅内,灯火通明如昼。 李姨站在玄关处,无意识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看一眼楼上常矜房间的方向。 蓦然响起十分急促的两下叩门声。李姨脚步停住,连忙去开门。 眼熟的黑发少年站在门外,发丝轻乱衣角微皱,看得出是匆匆忙忙赶来,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口便是询问:“常矜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李姨喊他进来,合上门:“杳然同学,你跟我来。” “小矜的状态不太好,她这次高烧得厉害,晚饭也没动,六点那会儿去到40度了,我急得不行,就喊刘医生带着人来给她吊了水。” 李姨一边和顾杳然说明常矜的情况,一边往常矜的房间走,她声音忧虑,“刚刚吊完,现在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在38度5左右,怎么也不下去。” 顾杳然拧着眉:“.....医生有说什么原因吗?” “就说是普通的着凉,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那么严重。”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常矜的房间门刚好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出来,顺手带上门。李姨走了上去,声音急切:“刘医生,小矜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医生看过来:“已经比下午的时候好多了,但还是烧。” “待会儿九点的时候再吃一次退烧药,然后今晚再看看温度有没有降下去,不排除可能是流感。” 顾杳然走了过来,开口:“她最近一直在家里学习,没怎么外出过,应该不会是流感。” “她这段时间经常熬夜,会不会这方面的原因?” 刘医生这才注意到顾杳然,闻言摸了摸下巴:“那倒是了,小矜的话,她身体不好,不能熬夜的。她最近睡得晚吗?” 李姨忧虑:“确实这几天睡得要比平常晚....但我以为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数,就没有来喊她。” 刘医生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顾杳然,目光又移回李姨:“这位是.....?” “他是小矜在学校里的朋友,听说小矜病了,刚刚从家里过来探望她的。” 刘医生:“这样,那你要进去看看她吗?” “她现在睡着了。” 象牙白的房门被推开,顾杳然回手掩上门,慢慢走到常矜的床前。 常矜穿着睡裙躺在床上,在被子外面的一条手臂纤细,手背上贴了医用纱布和创可贴。 顾杳然坐了下来,目光从始至终落在常矜的脸上。 她是侧着睡的,双眼紧闭,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额角不断地沁出一颗颗汗珠,洇湿了发际线,几缕黑发黏着她的脸颊。 顾杳然眼睫低垂,伸手将那几缕头发拨开,顺着常矜脑后的黑发梳去。 常矜睡得迷糊了。 高热催人发蒙,她沉在热海里,怎么也睡不踏实,好像置身于一艘摇摇晃晃的游船,碧波滚滚而过,撼动她的温巢。 因为异常的体温而变得不太灵敏的鼻子,恍惚间嗅到了熟悉的香气。 热浪里,忽然开了一株温柔的鸢尾花。 顾杳然微微俯身,手心轻盖在常矜的额上。那一处如他料想的一样炙热,几乎将他烧化。 他垂眼,就要把手移开。 常矜却似乎被惊触,她眼睫忽然不稳地轻颤起来,顾杳然注意到她的不安,动作便迟缓了一瞬。 他回过神来时,常矜已经仰起脸,脸颊缓慢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似乎是觉得安稳舒适,她卸了力气,紧贴着他的手心再次睡去,睫羽也不再抖动,两尾黑蝶静静停栖。 房间里只点了盏床头灯,开到最小的亮度,散发着生怕惊扰到人的柔和光线。 近在咫尺睡去的女孩,和掌心里滚烫柔软的触感。 顾杳然没有动作,他僵在了那里。 有什么东西顶破了心脏的壁垒,慢慢缠绕着伸探出来,它攀扎得太深也太紧,以至于他觉得好像被扼住呼吸。 他停滞的指间,被女孩逐渐平稳的鼻息染得温热。
第19章 所谓爱 凉。 被高热包裹的常矜, 本能地去靠近那些她觉得可以让温度降低的东西,缓解她的困苦。一开始,她感觉到有人触碰了她的脸颊, 那双手的指尖带着薄茧, 很凉。 于是她凑了上去,轻轻扒住,像寻到心爱的枕头的小猫。 那双手先是僵在那里, 后来便想要离开,她还伸出无力的手指勾住了那人的手心。她以为杯水车薪的挽留, 却成功地让那人拉远的动作停止。 那双手还是很凉。像是春寒未尽的溪水的温度。 常矜闭着眼, 又慢慢沉入了梦乡。 常矜睡着之后, 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顾杳然喊她起床吃药。 她慢慢睁开眼, 窗外和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只有床头的一盏台灯微光漫开, 照亮这房间的一隅。 常矜看到顾杳然坐在她面前,发丝垂顺, 穿着一身棉质睡衣, 修长的手指搭在杯壁上。 她听到了顾杳然的声音:“.....常矜,到时间了, 先起来把这个药吃了再睡。” 常矜大脑还很迟钝, 她微张唇瓣, 模模糊糊地吐出一句轻怨:“顾杳然,你好凶啊......” 已经用了比平常还要轻柔百倍的声音喊她的人, 此刻也是满脸的无奈了:“这还凶啊?” “那喊你矜矜, 可以吗?” 常矜太困了, 于是又闭上了眼。意识还是黏糊糊的,一团混沌, 但她本能地驳斥他,像朵张扬着身上的刺的小玫瑰,有副傲骨,也有点娇气。 “矜矜你也喊得出口.....怪恶心的。” 顾杳然这次没有出声回她了。常矜还闭着眼,朦朦胧胧间听到了玻璃杯底和木头相碰的一声,马蹄般清脆。 幽香渐渐地包围了她。 她再一次听到顾杳然的声音,离得更近,声音也更低沉温柔:“.......矜矜。” “起来吃完药再睡,好不好?” 常矜感觉后脑和枕头的缝隙间滑入了一只冰凉的手掌,轻轻托起了她的脖颈。她还是很困很累,浑身发软,但因为一点残存的理智,因为那个熟悉的哄劝她的声音,她借着这股力量,还是坐了起来。 常矜艰难地睁开眼,即使是这样弱的光线,她也不太适应,只能半撑着眼皮看面前的顾杳然。 她嘀咕了一句,刚好被离得很近的顾杳然听清:“......顾杳然,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伸出手,捏了一下脖颈后面搭着的顾杳然的手指。 常矜喃喃:“一点也不疼,原来我是在做梦啊。” 顾杳然:“......” 他把手收了回来,微笑:“因为你掐的是我的手。”所幸常矜现在比刚出生的幼猫还弱小,力度轻到掐也不像掐,反倒像舔舐。 常矜声音低软,却十分坚定:“你胡说,我明明就是掐的我自己,你还想骗我。” 顾杳然决定不和病人计较,他揉了揉额角,从床头柜上拿来匀了退烧药的温水,递给常矜。 “你怎么说都行,但你得先把这个喝了。” 常矜被硬生生地塞了一杯水到手掌心里,她这种时候倒是听话识趣了,不用顾杳然再说,乖乖把药都喝完了。 她把空杯子递给顾杳然:“我喝完了。” 顾杳然接过杯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试探温度的同时也是表扬:“很乖,做得不错。” 常矜半睁着眼,就这样看着顾杳然:“......我肯定是在做梦。” “平常的顾杳然才不会这么说话。” 顾杳然已经把生病的常矜当作智商只有七岁的小孩了,说什么都附和:“好,你先躺下来。” 常矜虽然人躺下了,眼睛也闭上了,语气却是批评的:“你演的不像。” 顾杳然替她盖好被子,慢慢拉平被角。他俯身,垂着眼看她,眉眼柔缓:“哪里不像?” “我平时不就是这么说话的吗?” 常矜的大脑短路了,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的大脑根本没有启动的意思,于是常矜干脆摆烂了:“嗯.....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像。” 顾杳然坐下来,收拾着床头柜上的药盒,闻声轻笑开来:“说我不像,又不说明白,那我下次要怎么改正啊?” 常矜开口:“.....还有一个原因。” 顾杳然把拆出来的药片盒子都丢进垃圾桶,重新抬起眼看去:“嗯?” 床上的女孩轻轻拉扯着被角,攥在手心里。她唇瓣轻微分开,又合上,吐出几个迷糊的音节: “还有一个原因.……顾杳然,他才不会现在出现在我家里。” “他应该在家里呆着,练琴或者写他的谱子.....”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不再清晰可闻,“.....他家在青城区。从他那儿到我家,要开一个小时的车呢。” “那么远,他不会来的。” 说完这句话,常矜便彻底睡着了。 女孩的身体盖着被褥,轻微的起伏,伴随着呼吸的频率稳定。顾杳然坐在床边,柔软纤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一片雪白的墙上。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常矜,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慢慢收紧。 顾杳然的声音低沉:“不。” “我会来的。” “如果是你的话,就算横跨大洋,穿过赤道和南北极,无论多远,我都会来见你。” “现在是,未来也一样。” 清晨,露如凝霜,遍布于花园里的苞朵与枝叶。 常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攀上了她的床尾,兀自灿烂着。 她感觉大脑渐渐褪去沉重的茧壳,变得轻盈。 常矜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边抵抗着来自周身的酸痛,一边收拢清醒的意识。 床尾的那抹光,映入常矜的瞳孔之中,令她眼睫毛颤了一下。 她昨晚,好像做了个梦。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常矜抬头,看到李姨端着水果走进来,李姨开门的动作很轻,她很显然也没想到常矜已经醒了,脸上顿时就有了欣喜的表情:“小矜!你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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