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触及这件事的悲伤被再度牵引了出来。 这是一桩对方家长口中的“过失”和“意外”, 声称原本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在家里本就毫无规矩的二女儿,谁知道这个时候会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老师站出来替女孩发声。 目前, 老阁楼的拐角并没有监控摄像头,而小区唯一一处的数码监控设备,只记录了李远哲倒地不起的画面。 血泊里的男人,任凭哪个女人都无法直视,温宁作为枕边人,自然也无法面对最后的这段视频。 温宁在一遍又一遍地追问。 真的只是过失吗? 难道不算是故意杀人吗? 那为什么女孩父亲在所谓一时的怒不可遏下就失手了, 导致她的丈夫当场身亡? 温宁以前其实很少细想这件事的始末, 原因简单明了,但凡和李远哲死相关的事情在她这里都算是个禁忌的话题。 那种伤痛是一下子发生的, 没有等待疾病离开的过程,直接宣告了她丈夫的死亡。 而在此之前, 那个普通的却说要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相当健康,真正的痛或许也不止是李远哲死去的那一个瞬间,而是她突然一夕之间在日常生活里发现少了一个搭把手的人。 温宁时至今日,依然时而回避她丈夫的死。 却又因为善良的折磨,收不下半分钱的赔偿款,想要让对方为此付出真正的代价来;尽管对王雪晴起初找李远哲一起家访的事情有所记恨,认为是王老师连累了李远哲,害得他落了这么个下场,但基于案情的需要,她仍然没能对王雪晴怎样,反倒是王雪晴对她之后的种种做法嗤之以鼻。 她对李远哲身上有关生死的事情看得很淡,甚至可以说漠不关心,却对李澈转学的事情颇为敏感。 温宁还是以为王老师只是因为不想影响到她的铁饭碗,所以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去。毕竟,和这些一旦扯上了关系,似乎也宣告了一辈子待在教师岗上的一动不动。 而对于澈澈转学的事情,或许也时刻提醒着她间接造成的不可弥补的创伤,她才不愿意接受。 这并不难理解,可却着实影响了定罪量刑的一条通道,剩下的两条路并不好走。 所以,温宁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再一次回到她和周寅初通话聊天的页面上。 又亲手掐掉了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 - 次日,温宁来到了市内的一家公立医院。 如果她从警方那里得知的信息没有出错的话,那家出事的女儿应该就躺在这间医院的监护室里,等待苏醒。 她手执一捧新鲜的白色桔梗,在护士台历经询问过后,步履维艰地走到了监护室门外。 她尚且还没来得及换上消毒过的外科医用外套,已经被人家母亲当场拦在门外。 女人的脸看上去凶神恶煞般,出言就是一顿底层人常来的问候和羞辱。 似是不从她身上扒一层皮就誓不罢休。 “臭女人,你怎么还有脸来的?” 她两手插着粗壮的腰身:“还嫌害我老公害得不够惨?” 她动手的丈夫在看守所,而她,不曾想过他被审讯的理由,却一味地将丈夫进去的责任推在温宁一人身上。 可温宁的丈夫,此时已经变成了骨灰,埋在土里。 无奈之下,温宁尽可能不惹对面的人,避免女人的情绪波动过大,“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女儿的情况。” 中年妇女叫骂了一声,又手脚并用地直接迎上来,如果不是温宁有意躲闪,她也差点被眼前人推搡倒地:“用不着您瞎好心!我女儿今天躺在病床上,还不是你那少年亡的男人害得!?” 她想起警方对她到来前的友情提醒,说他们这样的人很容易情绪暴躁,动不动暴跳如雷,女孩如今还躺在床上,她本就问不出什么结果。 可温宁还是想试一试,毕竟,这也算一个切入点,总比直接去找周寅初来得要强。 且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和对于周寅初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并不认为周寅初会好心到帮她解决李远哲遗留下来的问题,更别提为了另一个男人身上所受到的冤屈着想了。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来医院走一圈。 尽管自己并不受这家人欢迎,哪怕他们家二女儿醒来,站在自家人同一侧的可能性更大,但温宁仍然愿意执着地一试。 她总是愿意相信人性的善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是大于恶的。 而她虽然没有如愿看见苏醒的少女,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在护士长了解了案件的始末以后,还是表示,等女孩儿醒来以后,愿意第一时间通知她。 可见,人们也总是有同理心的。 温宁湿润的睫毛微颤:“那就麻烦你们了。” 护士长说了声“别客气”,就有条不紊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可那肇事者的妻子却没有适可而止,见到自己后情绪更为激动,要不是她的大女儿就在她身边拉扯了一把,怕是今天她压根儿不打算不向自己兴师问罪。 又过了一阵子,女人吵吵嚷嚷着“不治了”,要带她躺在病床上的二女儿回家,她身旁的大女儿几番劝阻,说是用自己发廊店挣来的钱,她也不见得有所收敛。 而是在医院的长廊里,毫不客气地大骂着自己大女儿的“没有良心”。 “都白养你了,以前不拿钱给你弟弟买奶粉,也不来孝敬你亲爹,现在可倒好了,给你那个赔钱货妹妹治病……” 无时无刻怀抱着手中的儿子,生怕磕着碰着,别提有多金贵了。 “妈,你快别说了。” 那户人家的大女儿听到那些习以为常的话只是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仿佛不是因为母亲说出这番话而有意制止,而只是因为这里是在医院。 她的母亲又啐了一口,动静大到很难不怀疑是故意制造给自己听的。 而她那个在发廊店打工看上去头发颜色有几分非主流的大女儿朝自己无意地看了一眼,那无力的眼神似乎无言地在说,赶紧走吧。 温宁静静地将花放在病房外的过道上,终于明白等女孩醒来,重新阐述这件事的始末的可能也变得微乎其微。 这一证人还在昏迷,作为她家庭的受害者,但也从不代表她会为自己的丈夫发声吧。 而自己这么做,又怎么不算是令别人家的小孩左右为难呢。 人在扮演了母亲这一角色以后,总是很容易去体谅别人家的小孩,无论是这家辛苦挣钱养家的大女儿,亦或是在父权之下倒在重症监护室的二女儿,温宁没有办法不去理解她们的难处。 不止她陷入巨大的悲痛里,又或者,不少的世人由于这原生家庭,也在拼了命地挣扎、逃脱,却又被困厄其中。 眼下,周寅初变成了解决这件事的不二之选。 只要能解她的燃眉之急,饮鸩止渴又如何,无妨。 - “一张去广州的机票,要经济舱,越快越好。” 半个小时后,年轻果断的女人出现在机场大厅里,她对着排队窗口的工作人员如是说也。 抵靠在登机台的行李箱很轻,很明显没有超过经济舱规定的20kg行李额。 温宁环顾四周,现代化的机场灯火通明,她看着来往的旅客、出差的行人,自己再度陷入群体性的盲流之中。她的胸口小幅度地喘着气。 温宁在决定去找周寅初这件事情上没有多余的迟疑。 一条路走不通,便刻不容缓地走另外一条。 而与此同时,她不得不把店里的重压放在小洋一个人肩上,对此,小洋毫无怨言。 通话中。 她依旧小心翼翼地回避着自己的行踪,只说是要出去一阵子,也没说具体去哪里。 倒不是出于对小洋的不信任,而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她这个年过三旬的女人竟然还是会为这样的行程与目的地感到羞耻。 她无法承认得坦荡,更无法高声宣扬,他们的关系原本就如同禁忌。 似乎母亲就身在不远处,赶忙拿过小洋手中的电话,她对自己的出行已然有了猜测了。 一味的叫她对店里、对澈澈都放宽心。 “你就安心过去玩吧,我们家宁宁都多久没给自己放过假了……其余事情交给我和小洋。” “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温宁一时语塞。 她想母亲大抵是知道她去找周寅初的,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去找周寅初。 母亲还以为自己是哪个中学时代对于恋爱上头的少女,想要促成他们的这段姻缘,可她并不希望母亲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愿。 她确实去找周寅初,甚至说有备而来。可她却怀揣着私人的无法告知他人的目的。总之,三言两语也解释不通,她索性也就不解释了。 让母亲把电话交还给小洋,又叮嘱了几句“多休息”的话。 很快,温宁开始排队值机,简单的行李正在通道安检的传送带,看到前面几位乘客拿出充电宝接受检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太急了,连充电线都没带,而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三的电量了。 而在搭乘摆渡车之前,她利用最后百分之三的电量,搜索了一下周寅初那张拍摄图片所在的位置。 软件搜图的功能很强大,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所在那家人气不算低迷的酒店。 第31章 v15(反常) 四季酒店。 一进门, 映入眼帘的三叶草状雕塑线条流畅,弧度优美。 黑红的腔调总是高级的。 至于周寅初为什么不呆在他熟悉的丽思卡尔顿,温宁也不得而知, 她查了一下这一片地段的价位, 得出眼前的酒店价位最高,故而周寅初会选择这一家酒店,她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安静地坐在一楼空旷的大厅等他。 没好意思待在人家的黑红沙发上, 而是选择了角落的黑色钢琴边, 温宁起初频频望向窗外, 小蛮腰上的光与他拍摄的相片里一样变幻着五光十色,她渐渐感觉到了困意, 蜷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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