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晚在浴室洗完澡,已经精疲力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更分不出精力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譬如他们的关系、她的感情、她往后漫长的人生。 推开门,蒸腾的雾气散出去,带着清爽的沐浴液香味,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朦胧。 梁序之身上松松披了件浴袍,正背对她,站在窗前抽烟。 钟晚没同他说话,走去床边,掀起被角躺进去。 在空调房里冰了一整天的被子床单,此刻依稀还残留着他们刚才的温度。 虽然困得厉害,钟晚躺在床上,闭上眼,脑子里却如一团乱麻,闪过各种各样碎片式的思绪和画面。 过了没多久,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身旁的床垫陷下去一些,闻到跟她身上一样的沐浴液味,和淡淡的烟草味。 梁序之并没有躺下,似乎就坐在床边的位置。 钟晚没睁眼,但也能感觉到,有道目光好像正久久注视着她。 许久,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钟晚。” 钟晚还是阖着眼,只当自己睡着了,翻个身背对他侧躺。 空气就这样安静着,只有屋顶上中央空调的风声,以及两人清浅的呼吸。 梁序之没再出声,又过了须臾,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额头,拨过几缕凌乱的发丝。 不知怎么的,钟晚鼻子有些发酸。 这时听到关灯的声音,他躺上来,呼吸久久未到睡着时平稳的频率。 这一夜,似乎依旧无人好眠。 . 后几天去剧团排练,连搭戏的年轻男演员都注意到钟晚情绪的不对劲。 以往她虽然话就不算多,但在涉及台词、排演等与演戏相关的问题时,都是会主动提出自己意见与大家讨论的。 钟晚比他们大两三岁,虽然不是表演专业出身,但这行更看重经验,她在这草台班子剧团里算是资历最深的,大学时就拍过剧,前两年在港岛也拍了不少电影、电视剧,其中甚至不乏大制作,而且不像张老师那样,基本都是理论上的经验。 但这几天,钟晚过于沉默了,无论对戏还是对人,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张老师和新到位的话剧导演说怎么演她就怎么演,有时不符合她的表演习惯和风格,她也不反驳。 多人的聚餐更是懒得参与,每次的理由都是相同的:家里有事。 剧团里绝大部分演职人员都对钟晚印象很不错——有艺术追求的新人影星、颜值巨高、性格随和。 许多人纷纷去问跟她关系最好的吴邈邈:“钟晚姐最近家里出的事,严重吗?有他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吴邈邈当然也没告知事情,这天上午的排练结束,拉着她去附近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打卡吃饭。 杭市最不缺的就是网红餐厅,关了一茬又新开一茬,菜品味道不一定好,但装修大多是真费了功夫的。 这家试营业期间就找了不少博主推广,正式开张后先饥饿营销,每天只接待固定桌数,要提前很久预定。 进餐厅,钟晚坐在餐桌前等菜,也是没怎么吭声,一言不发在那刷没营养的视频。 吴邈邈问:“你不拍照吗?” 钟晚摇头:“也没什么好拍的。” 吴邈邈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钟晚从上大学开始,走到哪都喜欢拍照,拍得也并不专业,只是单纯很爱记录生活。她们会开视频号发vlog,也是这个原因。 吴邈邈叹了声气,压低声音关切地问:“你还心情不好啊?因为梁先生?” 钟晚手指划着视频,淡然的语气:“倒也没有心情不好。我好像就是…突然悟了。” 吴邈邈挑了下眉,“悟什么?” 她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是看破红尘准备出家了吧,那可别啊。” 钟晚抬头看她,“出家也不至于。就是突然觉得,日子怎么过都是活着,其实生活也就那样。” “就比如演戏,认真演也是演,随便演也是演,反正现在剧团背后有人,一场演砸了都有人兜着,这种店不也都是这样。再比如,自己生活也是生活,跟梁序之在一起,平时做得也是那些事,都没差的。” 吴邈邈笑着评价:“你这不是悟了,你这叫摆了。不过,也差不多吧。” 钟晚继续低头看手机,等菜上桌,尝了一遍,发现其实都挺难吃的。 不知道以前在新鲜个什么劲,尤其大学的时候,还喜欢攒下来钱到各家这种店打卡。 这顿饭很快就吃完,剧团排练的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吴邈邈征询她的意见:“去哪?逛逛附近的商场,还是找家咖啡店坐会儿?” 钟晚掩面打了个哈欠:“听你的吧。” “那就咖啡店吧。”吴邈邈偏头,看她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打趣道:“现在明白那些有钱人成天喊无聊,可能真不是在凡尔赛了。是因为生活没追求了。” 钟晚表示:“很有可能。” 吴邈邈发动车子,笑说:“不过你还是积极点好,别成天这么丧,容易抑郁。生活的乐趣是要自己去发现的,不管外界阻力再大,条件再艰难。这话还是大学的时候你给我灌的鸡汤呢。” 钟晚转头,看着两边道路上又黄了一个度的秋叶,思绪已然飘得很远。 片刻后,她淡笑了下:“也是。” 吴邈邈开车在路上行驶,安静一会儿,又突然出声:“虽然我就见过那个梁先生一次哈,但那天他就坐在观众席正中间,我看得还挺清楚的。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钟晚看她一眼,无语道:“…我不信我说不当讲,你就真忍得住不讲。” 吴邈邈笑着道:“好吧。我就是想说,最近你跟他的感觉好像越来越相似了,尤其是眼神。” 钟晚愣了一会儿,随即有点反应过来。 什么感觉?无聊到麻木吗? 她无声笑了笑。那倒是有可能。 ** 又过了一周,剧团的新戏排好了,头三场的票也卖得很好,得益于他们在戏剧节收获的那点不足为道的名气,更得益于背后专业人员的营销。 新场地的首场演出定在周六晚上,原本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这天晚上梁序之回来,让她这周五跟他回港岛,集团有其他工作。 林叔也来了别墅取几份文件,他在场,就顺着梁序之的话继续跟钟晚说了往后半个月的行程。 一周在港岛,后一周分别去京市、沪市两地出差考察项目。 钟晚默了默,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地说:“周六我们剧团首场演出,我演女主角。” 梁序之看向她,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你们新的主理人排戏的时候,每个相同角色都会安排2-3个演员演。除你之外,这场戏排过跟你同样角色的还有两个人。” 这确实是大点的商业剧团的基本操作,为了重合的场次,也是为了防止有演员临时无法到场演出。 就这场《暗恋桃花源》而言,吴邈邈排的也是跟她同样的角色。 钟晚没其他理由再拒绝,就算有,梁序之先前也跟她讲过规矩,跟在他身边,随叫随到。 剧团这点利润或损失他完全不会放在眼里。 于是钟晚无甚所谓的态度:“好。那就让他们演吧,我跟你去港岛。” 梁序之缓步过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奖赏她的懂事一般。 “你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 “嗯。” 钟晚默默在心里道,不能叫‘回去’,最多算是‘过去’而已。 . 到港岛又是夜晚,外面下着丝般的小雨,灰蒙蒙的天色。 也不知梁序之是故意的,还是单纯为次日一早去集团开会方便考虑,初到的这天,他们没去太平山,而是住在维港旁边那栋酒店,甚至是她以前住的那间,而不是顶层他的套房。 里面都是酒店原有的陈设,简约的装修和摆件,钟晚跟身边的男人一起踏进去,立刻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但现在明明物是人也是,只有心态跟几个月前不同而已。 梁序之在她离开后,也是第一次迈进这间房,往里扫了一眼,微蹙起眉,只觉得到处都空荡荡的,空得刺目。 记得她当时住在这,到处都重新归置一番,收拾得很温馨,东西摆得满满当当,空气里也有她惯用的那款香水味,清甜的玫瑰香。 而现在,只剩酒店统一的熏香味。 梁序之往浴室走,只淡道:“明天要早起,收拾了早点睡。” 钟晚压下心头那丝复杂的情绪,听到外头雨打玻璃的响声,走去另一间浴室,“好。” 不知怎么的,他们越来越像亲密无间的陌生人。 …… 周六开始,剧团每场演出都很顺利,梁序之这几天忙着,白天都只有钟晚一个人在。 除了第一晚住在酒店,后来都在太平山的别墅。 那些佣人见了她,还是先前那样恭敬但寡言的态度,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当时二楼的主卧有许多梁序之让人买给她的衣服、洗护用品,钟晚当时走得匆忙,再者也没打算收这边的。 这次回来,看到她的东西都在。 有某一瞬间,钟晚恍惚也在想,她的离开是否真的只是插曲般的闹剧,梁序之压根没把这当一回事。 往后几天跟在杭市时一样,梁序之很忙,但晚上总是会回来,偶尔他们会说几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各做各的事,只是存在于同一空间。 钟晚闲着无事,每天打开朋友圈,都能看见剧团“同事”发的那种照片,剧照、谢幕合影、庆功宴碰杯…… 当时剧团险些无法继续运营,现在没了她,一切都进行顺利。 后来大概梁序之也看出她太无聊,需要出席的商业酒会或应酬也都叫她一起。 钟晚不懂他们复杂的利益关系,也无心留意他们谈的那些生意,跟在梁序之身边,被一群人簇拥着,当个纹了半永久笑脸的精美挂件。 一周后再到京市、到沪市,也都是如此。 仿佛她现在生活的意义就是陪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 在沪市的最后一天,钟晚跟他坐在车上,去晚上的饭局。 梁序之阖着眼,倏地出声,“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 钟晚被他揽着腰,头靠在他肩上,几乎没犹豫,坦言:“嗯,很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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