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您好!我是黎爽。” 她反复张嘴练习着台词,但每次提到自己的“名字”时,还是别扭。 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潜意识变成另外一个人。 提前十分钟到达,此时不是饭点儿,应晴望着空荡荡的餐厅,选了最里面的一个位置坐下。 她手里握着菜单,脑海里却反复推演着接下来的话术,满手心都是汗。 过了约定时间,应晴又开始忐忑,她频频向外张望,担心:这何人可不会不来了吧? 也是!人家那么大一个老板,黎爽就是再美丽,他也还没见过真人不是? 贵人多忘事,或许他真就忘了这一茬。 应晴在患得患失中,坐立难安。 这时,逆着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高大挺拔身影出现,头顶门外的光晕,手里还提着一只袋子。 来人器宇轩昂,贵气逼人,应晴推测,这应该就是何人可! 他居然真的出现了! 应晴既紧张又欣喜地不停在心里反复还愿:天灵灵地灵灵,感谢菩萨真显灵。 何人可却没有认出平平无奇的应晴。 倒也不是因为应晴长得不行,而是他压根就不相信,面对和自己相亲的机会,居然真的会有女人素颜出场。 就算有,那也是应该是伪素颜。 应晴穿的就像是一个中途逃班的打工人,局促的神情又像是在等难搞的客户。 何人可在离她桌子不远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继续频频看表。 他决定等足5分钟,如果再看不见“十二进制”的出现,他就离开。 “何总您好!我是黎爽。” “何总您好!我是黎爽。” 应晴像是不相信守株能待到兔子的猎人,一直怕打草惊蛇,嘴里小心翼翼地反复咀嚼着开场台词,却没有勇气上前。 眼见何人可越来越不耐烦。 应晴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如果此时坐在这里的是黎爽,他俩是不是已经点上菜了? 想到这,她咬了咬牙,提醒自己不能再犹豫了,抱着横竖横的心态,决定上前孤注一掷! 但也许是太过紧张,应晴的包的背带,刮到桌角。 在何人可目之所及的视线范围内,应晴狼狈不堪地以最大动静,摔了个狗啃泥! “何、何总,我是黎爽。” 显然,应晴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用这种方式给何人可留下难忘的第一印象。 何人可也懵了,刚开始还以为这又是心机,新套路。 但他望着应晴摔倒的方式,实在是太丑,又略微放下了戒心。 “你就是‘十二进制’?” 何人可上前,并没有扶起像匍匐兵一样趴在地上的应晴,而是…… 他竟然、竟然蹲下和她说话了! 应晴抬头,推了把框架眼镜,她又看到光晕了,只不过这次的光,是从何人可张开的两条长腿间,弥漫进来。 “何总好,我就是黎爽,网名‘十二进制’,很高兴见到你!” 说着,应晴狼狈不堪地趴着伸出手。 随便什么姿势都好,只要能留住何人可听她伸冤。 这一出,可把何人可整不会了! 他仔细低头打量了一下应晴:洁白的皮肤、瘦削的身材、扁平的屁股和藏在框架眼镜后眉清目秀的五官。 这确实、应该、绝对是他在科大见多了的理工女。 “十二进制”没用网名骗他! 何人可又轻松又失落。 轻松是,他没被骗! 失落是,难道他不值得被骗? 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捞女假扮有脑子的理工女求见面,然后展示自己的颜值、身材和空空如也的大脑。 “你……这么早就来了?” 何人可再次试探。 “不算早吧,按时按点。”应晴趴着掏出手机,看精准时间。 距离他们约会的时间已经过了12分12秒了。 这时,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提醒目光交汇电光火石的他俩。 “先生,您要不要先把您的朋友扶起来?点菜?” “哦哦。” 这时,何人可才想起,急忙忙将应晴给扶起来,俩人都很尴尬地坐好。 “你喝什么?” 何人可递过菜单给应晴。 他期待她点个Pink Lady或者是Tequila Sunrise。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十二进制”如果是捞女,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橙汁儿!” 应晴大手一挥! 连菜单都没看! 她现在哪有心思干别的,一心只想着赶紧和何人可切入正题,把话题扯到北熊身上,击鼓鸣冤。 何人可微微蹙眉,心想:这丫头道行够深的呀! 不过不要紧,接下来,他还有杀手锏。 “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 何人可颇具绅士风度地缓缓将橙黄色的礼盒推向了应晴的面前。 捞女,最喜欢的就是包。 她们捞来捞去,无非也是为了买包。包治百病。 何人可不信这个“名门小姐茶话会”里,花了无限心思,只为加上他的“十二进制”,能对橙色无动于衷。 应晴果然不负所望,她确实对橙色极其有兴趣! 但可惜,她满心满眼有的却是那杯橙汁。 应晴怕自己掌控不了局面,也担心自己的话术绕不进何人可,紧张到喉咙出火! 她端起桌上那杯刚上的冰橙汁儿,豪放不羁地就仰头一饮而尽! 痛快! 实在是太痛快了! 冰与火的快感,让她恢复了勇气,突然间就松弛下来。 她轻飘飘拎起那只橙黄色的礼盒,看都没看,随意顺手“pia~”就丢到脚边! 这玩意儿挡着她的视线了! 她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何人可内心嘀咕。 再骄矜的女人,只要是演戏,就不可能百分百以假乱真。 对面这个女人,看来那就只有剩下的唯一一种可能——她蠢到完全不了解何人可是什么咖位! “何总,您是河豚科技的CEO,平时我真的好崇拜你。河豚对标的是成为国内的openAI,您在行业内,地位举足轻重。你们的大语言模型在多个任务的benchmark上评分排名第一,并且模型的中文能力远超出同类产品……” 应晴急不可耐连珠炮似的切话题。 “停!停!停!” 何人可劝她赶紧打住! 他明白了! 这个“十二进制”不是想和他相亲,而是想跟他合作,要么就是想找他融资。 套路升级了! 平时生扑何人可,想让他投资的人太多,但何人可从来只想专注于人工智能这一个赛道。 这些人正规渠道摸不到何人可,就动了歪门邪道的心思。 对面这么朴实无华的女孩儿,原来是想上位资本的人的工具人。 好可惜。 “直说,你是哪家派来的?” 何人可身体后仰,脸上明显浮出耐心有限的表情。 应晴一紧张,后面的话便整串咽了下去、 这何人可也太聪明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北熊来搬救兵的?! 应晴没时间反省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既然被何人可看出端倪,她也只得抓紧时间合盘托出,为自己加速澄清。 应晴“叭拉叭拉”一刻不停歇地,连珠炮似的,把自己被北熊告了的委屈给全说了。 她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差点把对面何人可的CPU给干烧了! 半晌,何人可也学应晴,带着一脸的便秘表情地将面前的Negroni一饮而尽! 压压惊。 而后,他用纤长的手指触动眉心,强行冷静下来,对应晴幽幽来了句:“小姐,我这是‘相亲局’,不是‘登闻鼓’!你赶紧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好吗?” 眼见说不动何人可,应晴急急又快哭了:“不是,何总,请您务必、一定要帮帮我……的朋友!她真的没有买卖数据!她是被冤枉的。只要您现在撤诉,北熊就有时间查明真相,我的朋友才能沉冤得雪啊!” 何人可耗尽了全部的耐心,此刻酒劲上涌,他用冷漠平静的一张脸诉说着翻脸。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管是谁买卖数据,北熊都有责任。至于北熊怎么处理它内部的矛盾,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儿。北熊的内在早就烂透了,没有人能拯救,你也别对我抱这么大的希望!” 何人可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好的了,能坐在这里听应晴讲了这么久的鸡毛蒜皮。 这丫头,像她点的橙汁儿,好强的性缩力!
第11章 春风何时来 何人可绝对是带着火走的。 他冲出餐厅的时候,仿佛身后的应晴,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为了急急能钻进对面的shopping mall,他甚至选择了单手撑杆跨栏,越过了中间的花坛。 应晴提着橙黄色的礼盒,风尘仆仆地在后面疯狂追! “诶!何总!东西还你!你、你等等……” 眼见何人可就要消失,应晴腿短,急中生智过花坛时选择了用爬的。 对! 没看错,就是爬! 何人可回眸的瞬间,眼界又升维了! 他亲眼见应晴灰溜溜像个灵活的小浣熊,四肢并用,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如同刚从热锅里溅出来小龙虾,张牙舞爪地翻过了水泥墩。 “何总!何总!” “这破电梯门!赶紧关!关啊!” 何人可一米八九的身高立在商场下地库的电梯里,拼命拼命按“合上”键!! 还好,应晴脑袋冒头的那一刻,电梯终于启动了。 他俩相互凝视的表情,随着电梯门的合上,彼此落幕。 正当何人可松了口气,摁死按键的纤长手指,微微松弛滑落。 突然! “春风认证大模型,智能生成PPT,更有十几个实用生产力工具,不同场景任务,一键搞定……” 超分贝的巨大广告声,从他身后的液晶屏里轰出来! 敲进他的天灵盖儿! 他魂差点没飞出去! “哎呦我滴乖乖!亲娘四舅奶。” 何人可心有余悸地转身捂胸口。 这狼狈瓜怂的动作,幸亏电梯里就他一个人,没被人看见。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暖鸭科技,您的智能办公助手,A.I让你的世界更闪耀……” 这破广告词儿还没完了! 何人可又回眸瞅了眼屏幕,今天肯定是出门前没看黄历。 妥妥的不宜出行。 终于坐上劳斯莱斯,星空顶下,何人可闭目养神,终于能缓缓了。 秘书关切又八卦地问:“何总,今天的相亲如何?” “好得……一塌糊涂!” 何人可勉强抬起一只手,他已经不想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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