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这边余惊未定地扶住苏遮月,护着她往回走,那边廊下幽暗一角也有两个人看着。 无欢见了那明沅趾高气扬离去的模样,不由道:“这样的人也配服侍姑娘么?” 尤其还是在花魁娘子的院子里,怎么想都不该有这样愚蠢的人,竟敢明目张胆地在连葵院外对着苏遮月动手。 方才要是苏遮月那丫鬟没出去,她也得出去叫阻了。 秋三娘看了她一眼,蔻丹红的指甲拨了一拨,笑道:“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能不能用。” “看门的狗,不叫不咬才是不中用。”
第89章 孕征 夜色冷寂,怜儿将苏遮月扶回了屋。 姝烟已经睡下了,她们手脚放轻,小声地进了自己的隔间房。 在柔软的床榻上躺下,怜儿给她盖上棉被,又端来一碗热粥,苏遮月接过缓缓喝完了,肠胃暖了,才真正放平下心来。 怜儿也拍着胸口,余惊未定地说道:“今日这出真是可怕,若是我迟了一步,真不知那明沅会对姐姐做出什么事来。” 苏遮月想起那丫鬟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眸微缩,道:“我也不知道我哪儿得罪了她,竟叫她如此憎恨于我。” 怜儿却能猜得其中几分缘故,道:“想是姐姐被请去瞧脸儿的事,没一会儿就被叫那二月散播出去了,只怕如今眼红的不在少数。” 这浮云阁向来是什么位子配什么样的待遇,像天芷那般的,被请瞧大夫,那就是合情理的,周遭的人也是认的,而换成苏遮月这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丫鬟纵使只不过顺带看一下,也会被人淬上几口唾沫,背后传几句脏言脏语,又或是在犄角旮旯处下点手脚。 都算不上什么成心的报复,无非就是看不过去,出口恶气。 可人若是要向上走,总难免要经历这些磋磨。小针小箭的素来难防,若是捱不过去,那只能说没这个福气。 怜儿想苏遮月一定是有这个福气的,不然也不会叫她刚刚好给撞见了,顿了顿,又瞧见苏遮月的下巴上显出几道红痕,应是方才被那明沅掐过的缘故,落在洁白如玉的颈子上尤其明显,便从柜子中取来一些散瘀的药油。 那明沅虽力道狠,但到底是女子,手劲怎么都不会比男子大,想苏遮月连这么一遭就落下了瘀痕,只怕来日服侍客人,身上不知要被留下多少凄惨的痕迹。 苏遮月不知她的担忧,接过药油便将瘀伤揉开了些,其实怜儿不将这药油取来,她都不记得这儿还有伤。 怜儿将药油收下后,又走过来看着她的小腹,笑道:“这孩子也不错,娘亲这般受惊都那么稳稳当当,不闹腾的,这是体谅着姐姐你呢。” 苏遮月听得她说孩子,眉眼顿时就温柔了下来,抚着肚子点了点头:“是啊,一直是个安静的。” 不过怎么说,似乎也太安静了些,除了早先几次害喜呕吐外,她都没有别的反应了,偶尔她也是希望能感受到孩子的动静,更感觉得有些陪伴。 怜儿好奇地问:“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苏遮月倒是被问住了,她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族中上一代留下的孩子是男是女,好像只听说出生,没见过踪影,多半魑族带走了,可是她此刻都见不到姬离,那这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被带走,一直陪着她呢。 可是,苏遮月转眼便想到,她自己的处境如此艰难,这孩子要是生在浮云阁……她不敢想下去,微微垂下了眼,“希望是男孩儿吧。” 毕竟男孩还能充作一个下人,小厮,前前后后跑腿办差,若是女孩,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人好好护住。 一想到她将来长大,会被那些客人带走折磨,她感觉心尖儿都要疼得滴出血来。 怜儿听了这话,又瞧着苏遮月泪光盈盈,自然明白她在担忧什么。 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终没说下去,其实苏遮月想到的还只是一层,以为是男孩儿就能逃过一劫,那是大错特错,要知道那些高门大户里好娈童一道的都不知有多少,若是男孩,更会早早地就送进去了,因一旦长成了,就不讨喜了。 那么小就得受这样的罪,身体娇弱的就无声无息地死了,生不了孩子,没的名分,比个通房妾室都不如,往后人家正常娶妻生子,压根都不会让人知道年轻时还玩过男孩呢。 所以她想着还是女孩儿好,起码能等到长开了脸,若是承了苏遮月这般姿色的,按着姑娘的待遇,那破身的日子只会往后延,最好能像从前的云芍姑娘一般遇着个好的客人,那日子就不定多舒坦了。 不过不管男孩女孩,真要是能生下来,肯定是不会让苏遮月养在身边的。 怜儿扶着苏遮月睡下,吹熄蜡烛,轻轻叹了一口气。 * 后头连着十余日都过得风平浪静。 邱沣人没来,却叫陆衷给捎来了一封书信并一幅亲手绘制的画作,叫姝烟欢喜得心花怒放。 陆衷前来送画时还在屋子里装模作样地逛了一圈。 他那病治得是好了,也能大展雄风了,但床事上总不是那么个滋味,好似缺了点什么,以前他就图个欢,爽了就成,根本不想别的,现在觉得要有心,就没有从前那么有兴致了,这几日总也一个人睡着,那些美妾一个都不想碰,感觉自己真被邱沣给传染了,都有些看破红尘的意味了。 拿了姝烟的回信要走时,陆衷脚步一顿,突然扬手招呼怜儿过来。 然而等怜儿走到跟前,他又噎了一声,深沉地摆了摆手:“算了,不用送了。” 原是他进来时没见着苏遮月的影子,就想开口找人,但转眼又想着自己惦记的人儿是个挺着大肚子,被其他野男人污过的,又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怜儿也不知道他在这儿演苦情戏干什么,单瞅瞅他府里那么多人,哪是个能成情种的模样,他嫌苏遮月脏,她还替苏遮月嫌他脏呢。 却说苏遮月那边,她们前脚还说那腹中孩儿不闹腾,后脚那小祖宗就来了这么一出,叫苏遮月这个做娘的精神萎靡不振,吃了便吐,姝烟便不叫她起来服侍了,如今人还躺在床上,浑身无力的,真是再凄惨不过了。 图她身子的倒多,没见一个真能心疼她的。 怜儿晚上起夜还听着苏遮月似梦餍一般在呢喃着什么,好似是个男人的名字,多半就是那个害她到这步田地的姘头,要她说,那真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 姝烟给陆衷送到门口,这时转身回来,重躺在美人榻上,看着那画儿是眉开眼笑。虽然看不出一个名堂,但多少算是个定情信物吧。 瞧着瞧着外头突然飘来一阵琴声,她立刻止住了笑。 怜儿也听到了,不满道:“那天芷姑娘的脸倒是好的快。” 这几日就能去迎着冷风弹琴了。 姝烟停在脸上的笑,忽然又重新绽开,她双手将画轴卷好,笑道:“走,陪姑娘我去那儿看看。” 怜儿愣了一愣,便问缘由。 姝烟明眸流转:“这画我看不懂,但有人能看懂啊。”
第90章 挑唆 今日外头的天格外晴好,池水粼粼,映着天光云影,浮动跃金。 池旁一亭中,天芷正坐着抚琴。 这亭子本是六角飞檐的凉亭,为着避风,丫鬟们特意给安上了挡风的帘幕,遮了四面,里头烧着炭炉,凉亭便成了暖亭。 姝烟和怜儿过来时就见那亭台池榭,帘帷轻扬,后头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更和着泉水般的泠泠琴音,真似带了几分仙气一般。 怜儿委实欣赏不来这意境,明明能在屋里弹的,非得跑到外头,等今日弹完了,那帘幕又得撤下,不然经受风雨就会变脏,要重洗了,如今又没客人。 合着这安上安下就为了主子一个心情。 不过反正忙活的也不是她,没由得她来操心,怜儿正要跟着姝烟往前走,忽见自家姑娘站在假山旁不走了,不由地疑惑转头。 姝烟驻足在原地,眺望着那池亭里的景象,面上浮现出一种怔忡的神色,过了半晌,才回过神,低声叹道:“真怨不得男人喜欢她。” 虽说男人兜兜转转都免不了那下三路裤裆里的事,可一遭下了床,总也喜欢把自己当个人物,往上攀个意境,弄个风雅,诗酒茶的文人道道,是上三流,没一个能抗拒,便是那不懂的,兜里有了点银子,都忍不住蹭着装一装体面。 而天芷这般的姑娘,就是他们的体面,穿了这层体面的衣服,就能叫他们觉得摆脱了那畜生的身子。 姝烟虽是想通了,但这条道,不是她的路,她是走不通的。 此刻见那边少歇了,当即扬起笑脸,带着满脸困惑的怜儿沿着池边走了过去。 方一踏上台阶,就听得那二月在亭里说话,声音朗朗昭昭的:“姑娘,旁院的秋三娘来了。” 秋三娘? 怜儿一听这话立刻就来了气,姝烟如今都有名的人了,二月这会儿禀告却依着原来的称呼,不就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吗? 当即想走上去呛声。 姝烟拦了她,她此刻来是套近乎的,没的为这点小事生气,就这样隔着帘子应道:“是我,来瞧瞧姐姐的脸好了没。” 二月掀了帘子出来,冷冷地瞧了她们一眼,高抬下巴道:“这事却还轮不着姑娘你操心,我家姑娘的意思,既不是一类人,还是各自安好,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这是赶客的意思了。 姝烟笑眯眯地回:“可我原在阁里的时候,姐姐也不请自来,探望过我,如今都做了邻,总也得礼尚往来,招呼我一次吧。” ——真要论起井水不犯河水,究竟是谁破例在先? 二月被她怼得一滞,刚开口了一个“你”,就听天芷的声音传来,“给她设座。” 二月只好咬牙应下:“是。” 没一会儿设椅上茶,姝烟便在亭中自如地坐了下来,这时正面瞧着那天芷,脸上如苏遮月一般带了一层轻纱,不过丫鬟和姑娘的用度不一,她这纱瞧着可比苏遮月的金贵太多了,能照见脸儿出来,上面几乎不见得痕迹了。 这便当家常一样地唠起来:“那孙大夫的本事也真不错,将姐姐的脸治得这般好。” 天芷却没什么心思理会她的闲言碎语,她方才的琴音不对,这会儿只低头调着古琴背面的琴轸,姝烟的话压根没入她的耳。 倒是立在她身后的二月闲闲道:“能治的治好,不能治的治不好,可不就是好大夫么?” 怜儿听得咬牙,这话是在讽着苏遮月的脸没治好呢。 天芷调琴的动作一顿,突然抬头问道:“你那个丫鬟呢?” 姝烟被她晾了半天,这会儿得了一句话,当即说道:“姐姐说的是月儿吧,她身子不好,在屋里歇着呢。她却没姐姐这个好福气,能将脸蛋儿复原如初。”话音一顿,又道,“不过就是真治好了,也比不得姐姐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4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