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真是这样,只怕苦的就是姝烟了。 他母亲是个手段极厉害的,不然也不会把他老爹那等爱胡来的人管的没一个庶出的孩子,他往常在外头戏弄风月,他母亲只当是少年浪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若知道他真要在外头动了想娶人的念头,恐怕会亲自动手来料理姝烟。 那些对付姨娘的手段,他是从小见到大的,绝不是常人能消受的,若落在姝烟头上…… 周成安的眼眸暗了暗。 姝烟听得他的戏言,心里却是一惊,苏遮月那香虽不是迷魂汤,怕也近似于迷魂汤了,不过她没在脸上显出分毫,反而笑道:“您这样的人物,还怕迷魂汤么?” “怕。”周成安盯着她,目光沉沉,“怕生了瘾。” 姝烟笑得好一阵花枝乱颤,揽着他笑道:“该是我与您说的这般甜言蜜语才是,怎么叫您抢了去?” 周成安也低笑一声,放下她:“好了,我走了。” 一是公事在即,二是他也得去把那个欺负她的何四料理了。 姝烟笑应了一声,又将杵在一旁的怜儿唤来,送周成安出去,暗暗叮嘱她一定避开旁人,尤其是隔壁天芷那屋。 怜儿这点乖觉还是有的,忙应下去了。 过一时回来,又给姝烟备了浴汤,教姝烟洗了一番,只是这一回周成安下手十分不留情,怜儿为她擦了两遍,那红印子都没消。 姝烟洗完,走到妆镜前,用粉遮了遮,依旧还是明显,便道:“算了,等会你去天芷那儿传个话,就说我病了,这两日就不过去了。” 且一夜这么下来,她腰都快被折断了,腿也酸麻,真是半点都不想动弹,正好也惫懒一会儿, “姐姐病了?” 苏遮月从屋里梳洗完出来时,正听得这话,便着急过来。 姝烟笑道:“不是那个病。” 怜儿便与苏遮月耳语,但见得她一张脸慢慢红了起来,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替姐姐揉揉吧。” 姝烟倒不知她还有这个手艺,便上了美人榻,由着她给按腰,按腿,伺候得她十分舒适,便笑道:“我说你那亡夫也是瞎了眼,有你这么一个,床上能伺候,床下也体面的,怎么还会要别人?” 这床上伺候自也不是单指这按摩的手艺了,她看苏遮月的身段便知她一定擅长那道,只怕比自己还要好些。 苏遮月低垂下眉眼,“喜新厌旧,是人之本性,违抗不得的。” 姝烟听着她这话,忽然想到天芷与自己,在周成安那儿不就是一个新,一个旧么,周成安今日迷她,来日怕也会迷上别人,“是这个理没错。” 这么打发了大半日。 待到晚间的时候,姝烟正要上床入睡,外头管事的突然急急赶来,报邱沣来了。 一屋三人都作一惊。 姝烟忙叫怜儿给她换上衣裳,边问道:“往常不是要提前几日么?” 管事摇头道:“却是这位邱大爷那边明日也要赶着回县里,也是问问姑娘可有空,若有空就得见一面,若不得闲,他就走了。” 姝烟忙道:“我有闲。” 她叫苏遮月按了那一阵,身上已没什么酸痛,只是内里还有些红肿,但这地方邱沣用不到,故而也没什么问题。 管事也就这么一问,实则早已叫人去迎候邱沣了。 没一会儿下人便把酒席齐备了。 邱沣走进了屋,他原本是没打算过来的,只是今日和刚好遇着知府家的公子,听得旁边几个不成性的公子哥传了几句浮云阁的闲言碎语,似有姝烟的名字,当时他的脸色就黑了下来,这才明白陆衷带他来的是什么地方,姝烟又是什么样的人。 一边生气被骗,一面又心疼,左思右想,还是得来见一面。 这时在桌边坐下,姝烟见他来虽然吃惊但心里到底欢喜,本想将这几日写的几首诗给取过来,教他知道自己不忘上进,但刚要去拿便想起都叫周成安行那事的时候给污坏了,脸上一下显出愧疚来,与邱沣怯怯道:“先生见谅,我这几日忙了些,没练得几个字。” 邱沣此刻也不在她的字上,他是不上心的人不会看一眼,但上心的人却是一个毫毛都能瞧清楚的,眼下目光就直直地落在姝烟锁骨处的红印上。 他虽和亡妻少行房事,但也知道这痕迹是如何落下的,必是叫人侮了去,又想起白日里那周成安春风得意的样子,姝烟又说忙,却是忙在人家床上,心里无端憋了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出,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个姑娘家,总该知道廉耻。” 廉耻?! 廉耻这两个字姝烟都没写过一次,这时竟被当头教训,一时也起了气性道:“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若是周成安或者别人这么说她都无关痛痒,不会伤心,但是这话从邱沣口里出来却叫她生出一股委屈来,盯着邱沣道, “只这么一句话,我愚笨,听不懂。” 邱沣望着她盈盈含泪的眼眸,知道如今身在这烟花之地必然不是她的本意,想她这般乖顺的姑娘定是被旁人逼迫着去行事的,怕也是受欺负了不敢对外说,因而终是一叹道:“我替你赎身。” 赎身?! 在旁边倒酒的怜儿瞪大了眼睛,差点倒出在桌子上。 姝烟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一句,眼眸里瞬间有星子亮起,不确定地问道:“先生要替我赎身么?” 她问着赎身,实际上是在问邱沣的心意。 他是想娶她做妾么? 她不敢奢望正妻之位,但做邱沣的妾却让她有一刻的动心。 邱沣这样的人和周成安不一样,他的心思不在美色上,姝烟有这个信心能把住他,何况他那位正妻亡故,那位子也该给人家留着,她可以借着这事阻了旁人说来的续弦。 这样清白干净的后宅,她是愿意去的。 邱沣之前也没起过这个念头,刚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妥,便道:“我并非那个意思,若赎身后你无处可去,可在我府上做个书侍,往后有合适的人家,你便以我的义女身份出嫁,断不会辱没了你。” 这一番体贴周全的话却说得姝烟才热起的心一下凉了下来。 和着她这么多日就换来一个“义女”? 姝烟明白了,邱沣只是不想她在这里被人轻贱,不是真心喜欢她,与她欢好。 于是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我在这儿挺好的,不劳先生顾念。” “况且方才先生也说了,我是没有廉耻的人,去了先生的府上也怕污了先生的名声。”
第102章 出血 夜幕沉沉,一灯如豆。 这还是姝烟第一次把邱沣给气走,她坐在椅子上,对着一桌没动过分毫的酒菜,脸色沉凝,一句话也不说。 屋子里气氛异常压抑。 怜儿在旁边陪侍,看姝烟这副样子也有些慎得慌,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小步走去里屋请苏遮月就急。 如今天气热起来,衣裳越来越薄,苏遮月的孕肚越来越遮挡不住,更兼行动迟缓,不好在外头伺候,今日邱沣来之前,姝烟还特意嘱咐她不用出来,不过怜儿心里另有琢磨,这月份大,不便伺候是一回事,二也估计是姝烟心里太紧着邱沣,怕苏遮月无意中便将邱沣的心勾了去。 如今邱沣走了,怜儿方才敢去请苏遮月,一面引她出来,一面把方才发生的事与她简单耳语了几句。 苏遮月听得“赎身”便是一愣,以为是姝烟这段日子的苦功终见了成效,顿时现出笑颜,心里实在为姝烟高兴,然而听得邱沣后头的话那方展开的笑意便缓缓地落了下来,再看姝烟此刻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时在姝烟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姝烟见她出来,瞪了怜儿一眼,知道是这小妮子在多嘴聒噪,怜儿忙低头端起酒菜盘子,往旁边躲去。 姝烟转过头来,看到苏遮月眼里满满的担忧,无声一笑:“我也不知道方才自己在想什么,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人家把我当闺女看,我应该知足才对。” “邱家那样高门的小姐,只怕我下辈子投胎都轮不上,我竟然还那样利索地将他推拒了,你说说谁给我的脸面!” 她说罢忽然就泄愤似地往自己的脸上拍去。 苏遮月一惊,忙抓住她的手,使了力气将她缓缓放下,看着姝烟这副颓败的样子也不由发涩。 她隐隐感觉姝烟怕是已经对邱沣动了一点心,只是撅着气性,不肯承认,便安慰道:“我想那邱大爷不是心里会挂碍的人,没准过几日就会再来的。” 向来文人清高,能低一次头就很不容易,却又被姝烟生生怼了回去,多半是脸面上挂不住,才走的,但等气性过了,定然心里不是滋味,体谅姝烟的。 姝烟其实是在气自己,往常她是多精明的人,竟然会在这种事上意气用事,实在不像她,因而越想越气,这时听了苏遮月的劝慰,忽然一撇头, “我还稀罕他来!” 拒了便拒了,她如今还有周成安,不缺那么一个客人。 苏遮月从善如流道:“那就不要他来。”她转向从帐帘后探出脑袋的怜儿,“快与管事的去说,往后那位邱大爷来,咱们姑娘一面都不给他一见。” 怜儿一怔,还不知要不要应,姝烟已经抢过话茬:“不许去!” 这一声着急得像赶集儿一般。 苏遮月顿时一笑,连怜儿都捂着嘴偷笑,姝烟拍案气道:“好啊,你们两个拿我取笑不是!” 苏遮月一边笑一边讨饶:“错了,再不敢了。” 可姝烟叫她给问出了心思,羞愤不已,气得上手,专挑苏遮月的痒痒穴挠,叫她一边躲一边笑。 屋子里一时言笑盈盈,连怜儿都来劝架,姝烟笑开了,那窝在心里的郁气便解开了许多,她本就是看得很开的人,这时也将那讨人厌的邱沣抛诸脑后,专心欺负苏遮月起来。 苏遮月见姝烟面色好转了,也愿意由她继续玩笑,一边讨饶不敢一边左右闪躲,只是没一会儿忽然神色突变。 一手扒住了桌沿,一手扶着肚子。 姝烟慌张地停下动作:“怎么了?是不是孩子不好。” 苏遮月青白了脸,细细地抽着气,她感觉肚子一阵一阵的作疼,而且每一阵都比前一阵更疼。 怜儿在旁边看着,也着急起来:“是不是要找大夫来看?” 姝烟也没见过亲见过女子怀孕是怎样的状况,这时也是束手无措,但大夫肯定是请不来的,想了想道:“不如找邓婆婆来看。” 邓婆婆还通一点医术。 谁知苏遮月慌忙摇头:“不要!” 她畏邓婆婆厉害,虽然连着几次邓婆婆都帮了她,但她心里还是有那种古古怪怪的感觉,实不知邓婆婆会对她的孩子做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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