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说了实话就意味着一连串完全没有必要的追问,徐姮很讨厌朱佩琳把她当成坏学生一样训诱。 她做过妈妈的学生,也是她的女儿,很清楚妈妈的话术。 据说以谎言来终结不想继续下去的对话和关系是一个成年人必须学会的套路。 朱佩琳不再多问,走去厨房做饭。 徐姮继续看电视,现在这个点都开始播晚间新闻了,她只好调去纪录片频道,正在放的是非洲大草原。 一开始讲长颈鹿求偶的时候她还看得好好的,但是一讲到斑马和水牛为了水源而迁徙的时候她就太不乐意看了,因为紧接着就会有尼罗鳄把这些可怜的动物拖下水的残忍画面。 徐姮拿着遥控器按了静音,起身走去餐桌边。 朱佩琳简单炒了三个菜,她让徐姮去给徐渚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姮拒绝了,转而帮妈妈摆碗。 于是朱佩琳把她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弄成外放,一边在厨房与餐桌间来回穿梭,一边和徐渚打电话。 徐姮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听徐渚打太极。 他绝对不会告诉妈妈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哥哥,你在哪?” “我还要一会儿。” “天都黑了,还在下雪,快点回来,听到没有?” “我在等人,等会儿再说。” “小月都回来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啊?” “小月回来了?” “妹妹听话早就回来了,你看你这个……” 电话被毫无征兆地突然挂断了。 妈妈的脾气一向很急,爸爸也是,两个脾气着急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凑到一起就是孩子受罪。 小时候的徐姮没少看见妈妈和爸爸吵架吵到摔东西摔门的地步,但自从爸爸的厂子搬迁之后,她反而觉得父母的关系缓和许多,不过只要在一起还是好话说不到三句。 而现在徐渚没让她在电话里把话说完,朱佩琳拿筷子的时候都是一甩,再“啪”地一下砸在餐桌上。 “我就说哥哥在你奶奶那边玩野了,说不听。” “你爸从小到大管过他?姓徐的都他妈的背时、生得贱!” “今天火气也不好,输了几百块钱……” 朱佩琳少见地连徐渚都带着一起咒骂,不过她骂爸爸的时候总是会误伤所有姓徐的。 徐姮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听着朱佩琳的前言不搭后语。 她已经习惯了。 而且妈妈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把某种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还好我还有小月……小月多听话啊。” “高中苦就苦这么三年,小月不要把心思放到别的事上了,多在家做做题,考个好大学。” “哥哥我肯定管不到他的,什么时候你成家了,妈妈就能放心了。” 可徐姮只觉得喘不过气。 但凡听进去一点点,深想一点点,能压抑一整个晚上。 徐姮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初的理想不是做科学家也不是做警察。 而是不想成为爸爸妈妈那样的人。 以至于后来每当妈妈提到要她学师范的话题,她会排斥会厌恶,她坚信自己当不了一个好的老师。 徐姮平视前方看着客厅里的电视,刚刚那些的斑马已经淌过了尼罗河,好不容易迁徙了又被一群狮子盯上了。 徐姮甚至能把狮子啃得满面是血的画面给看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饭。 而妈妈又开始管她看电视,一个劲地给她碗里夹菜,说不要光看多吃菜。 妈妈做饭很好吃,妈妈会给她买衣服,妈妈会给她梳头发,妈妈会关心她的生活与学习。 但是…… 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这时徐姮听见了外面楼道里的声音,她刚才把电视关了静音,和朱佩琳没什么话说的她一下就听见了。 嘴里的东西下咽了就没再多吃一口,徐姮看着家门口,用盯着的方式看着门被打开的那一刻。 她的眼神也许、大概、可能很期待。 真的……是哥哥。 而朱佩琳似乎比她要更关心徐渚,见到他回来就立刻起身走到家门口,他换鞋都要一直陪着,嘴里不住地催说她们还没吃完饭,他回来得刚刚好,快点过来之类的话。 刚刚的那些咒骂估计只会存在于徐姮的噩梦里了。 徐姮不置一语,不起来也不动,只坐在她的饭碗边看着他。 她忽然觉得现在哥哥回看她的眼神有点像她看见的窗上被冻结的水痕。 摸一下肯定是冰冷的。 徐渚对她说: “外面下雨了。” 妈妈插了一句嘴: “是啊,下雨又下雪的,你不早点回来,冷死人。” 他重复着,是对妹妹说的: “雨还在下。” 徐姮似乎被他钉在了他那藏了很多言语的目光里,视线所及的他外套上有着因为雨点斜飘而留下的湿痕,又或许是雪化了所留下的痕迹,发尖貌似也是冷硬的。 然而她的心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把她静寂的血液猛地灌向全身。 徐姮停顿了一会儿,踌躇了一会儿,她觉得她要是再不回,哥哥可能还要说第三遍。 最后她还是选择回道: “可能要下一整个晚上吧。” ---- 妹妹的手机丢在房里一整天,哥哥大概气炸了……
第65章 65. ==== 晚饭时的兄妹俩亦如往常,不怎么说话,吃完各回各的房间,朱佩琳收拾完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直看到晚上九点多。 哥哥妹妹小的时候还嫌他们总是抢遥控器,要看动画片很烦人,可现在一个人就算看一整晚的电视也会觉得很没意思,也许是年纪大了,困得早,就去睡觉了。 徐姮在床上趴着看妈妈订来的《故事会》,后面的恐怖故事她读不进去,甚至连前面的笑话她也看不进去,只是在无意识地翻着光滑的页纸,全靠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来打发时间。 她听见了妈妈回房间的关门声。 心在那一瞬间就提起来了。 今夜也许才刚刚开始。 刚才晚饭的时候,她和徐渚已经当着妈妈的面约好了。 他会来找她。 徐姮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同时她也看见了五封来自哥哥的未读短信,以及来自他的三个未接电话,这些都是早些时候的事,那会儿她可能正暖暖和和地剥桔子嗑瓜子看电视。 今晚的夜不是雷雨,只是一个没必要害怕的、普通的、冬季的寒冷夜晚而已。 适合待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到自然醒,别的事最好都别做。 可她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 等待哥哥过来的时间似乎很胶着,和小时候期待他过来的心境貌似一样,打雷怕黑的夜晚有哥哥会让她安心无比。 可现在这种让她安心的期待好像变得浑浊了。 变得未知且神秘了。 变得让她渴望却又恐惧了。 徐姮合上书,坐在床上看向自己房门的门缝。 是漆黑无光的,妈妈把客厅的灯关掉了。 她模模糊糊地能听见窗外刮风的声音,吹起来的树叶或者枯枝偶尔撞到玻璃上的动静,但这些声响远不及她听到的那一丝微弱的、随时都可能被忽略的响动。 这是哥哥打开他那房间的门时特有的声音。 他很温柔,徐姮从来没有听过他摔门的动静,当然也没有见过他狂躁如彼的模样。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直接走到她这边来,其实他们俩的房间大概也就两三步的距离,只隔着一堵墙。 哥哥是在担心妈妈还没睡着吗? 徐姮听不见那些关乎他的声响,她能听见的更多还是呼呼的风声。 外面似乎很冷,好在哥哥已经回家了。 徐姮先是踩在了自己的拖鞋上,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穿,转而光脚踩地,这样走路会没有声音。 而且她也没有穿她之前的那套会把自己裹成熊一样的厚睡衣。 相反,她选了一条夏日里才会穿的睡裙,长长的白裙子长过膝盖却轻薄透气,比绒绒的厚睡衣好看很多。 徐姮站在镜前,用手稍稍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至少不要那么糟乱,这会让她难为情。 而且室内也没有那么暖和,她从被窝里爬出来换裙子的这会儿已经让她在适应温差的过程中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徐姮能看见镜中迷茫的自己,以及自己胸前因为寒凉而挺立顶起的乳尖,这样似乎才让她还在发育中的胸部有了一些轮廓,是那种女性的,也许是柔美的。 她转而掀起自己的裙子,看了一眼自己穿着的白色棉内裤,没有任何图案,也没有蕾丝,就是普普通通的三角内裤,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妈妈给她买的,三十块两条,她还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徐姮放下裙摆,把头发拨到自己的胸前。 她打开衣柜,找出自己那唯一一条缀着一个小小蝴蝶结的黑色蕾丝内裤。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了回去,把衣柜给关上了。 徐姮轻轻拉开自己的房门,但并没有关紧,整个过程异常安静。 房内散出的光与客厅的黑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光与影的交界线,而徐姮看见徐渚的房间原本就漆黑一片。 他貌似真的很少开灯。 浊黑能隐藏很多秘密,哥哥大概已经习惯如此。 从明光步入黑暗,徐姮一开始还能仰仗这光去辨清客厅里的物体,因为怕被绊倒,而当她隐约看见阳台上的人影与火星时,她完全不回头也不看脚下了,什么光啊白的都与她无关。 拉开意料之中没拉锁的阳台门,也看见了如她所料正在阳台上抽烟的徐渚。 他并没有看向突然闯入这里的她,让徐姮只能在他把烟拿近吸入的时候,趁着那乍亮的微光,依稀看清他的侧脸。 徐姮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徐渚,至少她觉得很漂亮。 漂亮到她感觉迷惑,漂亮到她想由她亲自摧毁。 她最讨厌哥哥会被所有人喜欢的样子。 徐姮没能闻到什么烟味,但她很明显能感受到瞬时灌入的瑟风。 很冷很冷。 哥哥开了一点窗。 “冷,回去。” 他的话语确实就像这吹到肢体皮肤上的刺风,没有温度,低到一吹就散。 那这是在依照一个称职的哥哥该有的风度,在关心他唯一的妹妹吗? 徐姮不语,仍然站在原地。 徐渚似乎让步了,他轻咬着烟,转头过来瞥视她一眼。 但她又觉得他的目光像某种野兽。 “你答应过我的。” 徐姮一边说着,一边轻扣上阳台的门锁,把自己单薄到快要瑟瑟发抖的自己与哥哥置于同一处,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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