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笛送她回到小区,离开之前,章若卿也没能回答出她的问题。她像一只蜗牛一样,一遇到有关他的话题就像蜗牛遇到危险,戳一下就缩回壳里。 她去寄养中心,接初十回家,却被店员告知方子聿已经将小猫接走。她听到这话,心里像有了什么决定似的。 家里的门没有反锁,她知道方子聿一定在家,可满室漆黑又沉静。 听到有动静,初十从柜子底下钻了出来,喵喵朝她叫了两声。她蹲下抱起初十,随手开了灯,看见方子聿垂头坐在沙发上。 她将初十重新放回地上,静静走过去,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方子聿抬起头,看住她:“这话应该我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都知道了?”她依旧沉得住气。 “今天去你们银行了,你不在,王茹说你调走了。” “她都跟你说了?” “如果我没突然回来,如果我没问她,这么大的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章若卿听出来,他声音有些发颤。 “章若卿,”他竭力克制住自己,“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非要我说‘章若卿当我女朋友’这关系才算数吗?既然你需要这样一句话,好,我现在就说,你听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他太愤怒了,听到王茹说完,他甚至有种将李峰揍一顿的冲动,但他同时也太生气了,他气章若卿什么都不说,明明好多次她话到嘴边,但她就是不说。 “章若卿,请你当我女朋友。我没有在征询你的意见,你也不能拒绝。 “方子聿,”章若卿看住她,心里意外的平静。沉默了好久,才又开口,声音轻飘飘的,“这句话,你曾经说过,你不记得了吗?”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转动了一下,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就已经被打开,章淑嘉从门外走了进来。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章淑嘉冷着声音打破僵局,她问方子聿:“你是谁?” 方子聿原本一头雾水,但听到这声音,像是脑海深处某个角落的记忆被翻了出来,这声音对他来说很熟悉,甚至是听到就会有生理反应起一身冷汗,像是机械报时的女声,他看看章若卿,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朋友,来家里拿点东西。”章若卿回答,转头对方子聿说你先走。她没理会章淑嘉,开了门,将方子聿往门外推,门外的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她的眼神瞪回去,沉默着看她将门关上。 “他是谁?”等她关上门后,章淑嘉问。 “不是说了,我朋友。” “我问的是这个吗?章若卿,你是不是以为你翅膀硬了,搬出去我就管不了你了?我说过的话你当耳旁风吗?跟你说过多少次,女孩子一定要懂得自尊自爱。你以为我就想处处约束你管着你吗?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我都是为你好,怕你哪一步走错到头来后悔,怨我怪你没有拉住你。” 章若卿没说话,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这句“我都是为你好”。无数遍了,听到它就是听到一个魔咒,紧紧箍住她。 “我当然希望你结婚,希望你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但你要好好找慢慢挑,不然我为什么宁愿得罪人,也不愿意让你去见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需要出来相亲的,能有什么好人。可你倒好,自己找了个不三不四的人就往家里带。” “你说他是你朋友。好,你来告诉我,朋友的鞋子怎么会放你的柜子里?”章淑嘉将钥匙拍在桌上,拉开玄关处的鞋柜,又走到浴室外,“还有浴室里,剃须刀牙刷浴巾又怎么会放在你浴室里?” 章若卿惊讶地张张嘴,她原本以为章淑嘉只是未经自己同意配了把钥匙,但意识到自己家里早被她巡查过一遍时,“腾”地一下脑袋像充了气要炸开的气球,但她知道这时候顶嘴一定自讨苦吃,只好压抑住火气沉默不语。 章淑嘉一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气不过,径自走进她卧室里,将床头柜里的两盒东西拿出来,摔到她眼前,抖着声音说:“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有用这种东西的时候?” 章若卿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炮友。” 周围的空气有那么一秒停滞,章若卿的脸被盒子边角擦到,有点火辣辣的刺痛,她侧过脸将头发撩开,下一秒章淑嘉一个巴掌打过来,脸上就更疼了。 她没躲开,因为知道自己说出这两个字必定会激怒章淑嘉。 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怨恨,怨恨她不经自己同意配了家里的钥匙,怨恨她不经自己同意随意翻动自己的东西,怨恨她还将自己当任由摆布的玩偶,怨恨她事事规训自己处处看不顺眼,更怨恨这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躲不过的巴掌。 “满意了吗?”她笑着问。 “如果我说,他就是在中学时你最讨厌的那个叫方子聿,你称之为‘苍蝇蚊子天长地久’的学生,你会不会更满意?” “如果我说,他是蚊子,而我就是配他的苍蝇,你会不会更满意?”
第30章 12月25日,圣诞节我们遇见的那天,是不是你跟她分手的那天? 方子聿被赶出门外时想起了那个名字,章淑嘉。 他中学时代的噩梦,教导主任章淑嘉。脑海中回闪过关于这个名字的片段,他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许执涛就曾经嘲笑过他,说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子聿唯独见到章淑嘉,就像老鼠见到猫。高中毕业离校那天,同学没撕课本撕作业本,他不一样,他撕的是章淑嘉罚他抄的书,写的检讨。同学们说的是再见青春,他说的是再见章淑嘉,永远不见。 他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竟然会以这样戏剧的方式见面。他更没想到的是,章若卿是她的女儿,而他对她毫无印象。 他没走远,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坐下来,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大概都是催他回南城的,今天要签一个大合同,他临时跑了回来,那边肯定急疯了。但这边,在他心里,也快急疯了。 电话又打过来,他恹恹接起来,许执涛在电话那头少见的气急败坏,“怎么回事,一帮人被你撂这,我怎么解释?” 他没回答,转而问道:“中学时候的教导主任,你还记得吗?” “你喝大了还是升仙了,教导主任关我什么事?”许执涛被问得一头雾水,他都快要急疯了结果方子聿怀起了旧。 “她女儿跟我们一个学校?比我们小几届?” “不是,你今天怎么了?这问题很重要吗?” “重要。”方子聿吼了一声。 许执涛愣了,他很少见方子聿发这么大火,只好匆忙回忆起说:“章淑嘉……是叫这名,我不会记错的,至于她女儿……我想起来了,就那次她罚你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认错,你中午放学就去广播室跟她女儿表白,说让人家当你女朋友……哇,你不知道,我们都懵了,你当时的那小女朋友也懵了。” “我真干过这混账事?” 许执涛冷哼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你干过的混账事还少么?连那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去跟人表白,后来她还来班级里找过你,长得嘛……倒是挺白净的,但一定不是你喜欢那类,至于她叫什么……我真记不住了。” “她还来找过我?”方子聿诧异道。 “对啊,”想到这事,许执涛笑了起来,“我提示到这一步你还没想起来?怎么了?不会人家找你算帐了吧?我可告诉你,就你当时说的那话,我要是那姑娘一定上去就抽你两大嘴巴,太特么混账了。” “我说了什么?” “记得我们调侃过校服像丧服吗?” “记得。” “当时那姑娘就规规矩矩穿这么一身校服来找你,你那时说——”许执涛清清喉咙,模仿他那吊儿郎当的音调,“你说,穿成这样来找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对我死心塌地也不是这么个塌法。你说你这张嘴多损,伤敌八百,自毁一千。” 许执涛后来还说了什么,他都记不住了,只觉得头脑发懵。 他ʟᴇxɪ算了算时间,又去对面章若卿爱吃的那家面馆打包两份雪菜肉丝面,觉得这会儿章淑嘉应该早走了,才又上了楼。 他犹豫着抬手敲敲门,等了一会才拿钥匙,开门就看见章若卿呆呆坐在沙发上,客厅地板上零零散散的都是他的物品,一只鞋子从鞋柜掉出来,衬衫和西服都散落在地上,角落里扔着两盒他刚买回来的安全套,十分突兀又十分扎眼。 他将手里的外卖放到餐桌上,再一一捡起地上的衣物,一边故作轻松地跟她讲起,刚刚去面馆时,他刚一进门老板就像多年未见他一样夸张地想拉上他喝一顿大酒,抱怨他很久没来以为是自己的厨艺退步栓不住他的胃了。 等他絮絮叨叨说完,见章若卿依旧没反应,保持刚刚的姿势沉默不语,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才发现她红着一张脸,肿着一双眼。 心口一下子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扶住她肩膀,拖起下颌仔细看看她的脸,才发现白皙的面颊上不只是发红充血那么简单,而是有一道清晰的划痕。 章若卿的脸本就发疼,再被他这样一钳制住,就更疼了,她拍开他的手,蹙眉拧过脸。 “她打你了?” 这样明显的答案,他却还要问,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年近三十还会被自己母亲打一巴掌,末了,旁人还要问一句,一点余地都不留。 “是因为我?”他继续问。 章若卿依旧不答。 知道她此刻不愿再说起刚刚的冲突,他只好起身去冰箱里找到一个冰袋,用毛巾包好握在手中,再轻轻贴到她脸颊,这下她倒是不躲了。 四周很静,是午后特有的宁静,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她发间,让发梢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笼罩在光阴里,他看得出神,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是对她有印象的,但那印象就像此刻被笼在光里的她一样,模糊不清。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之前就认识?”他突然问,问完之后就觉得这话问得有些自恋。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问:“这很重要吗?说出来有意义吗?你会想起我来吗?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可能到现在你都不会想起我是谁。还是你觉得那样会让你有一种人人都应该记得你的优越感?还是你想让我想起你三个月换一任女朋友的事迹?” 她一连好几个问句,字字句句问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她又竖起了背刺,慌忙解释:“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对不起。我当时的确太混账了。可是现在,我是认真的,如果是因为我,你妈妈因为对我有偏见,那我们可以找时间好好跟她沟通,我已经不是那时候不懂事的小孩了。我们可以跟她解释我们是认真的,是准备好好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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