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记得当时医院里的场景,几乎乱糟糟一片,许诗嘉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时刻绷着随手保留证据的弦,真的很不容易,确实是值得夸赞。 可此刻的许诗嘉缺看起来完全没有邀功的意思,很有宠辱不惊的范儿。 铁牛语气崇拜道:“林par,我就常常忘记这么做,虽然那我比许诗嘉还多工作了好几年,可还不如他老道,不如他这么会随机应变,没有养成时刻保留证据的习惯。” 铁牛对此显然感慨万千:“林par,当时黄美凤原本杀气腾腾要找我们茬了,可一看许诗嘉给她的视频,她就把怒火和矛头都对准汪娟了,当场就骂骂咧咧的,说难怪魏雪不肯联系她,原来都是汪娟挑拨离间母女关系,肯定是因为张简易死了,汪娟他们俩才想笼络魏雪,让魏雪和娘家绝交,好哄骗魏雪。反正黄美凤骂的很脏,嚷嚷着张简易出轨在先,张家不管怎样,至少得把之前剩下没给的彩礼给全了,就这么气冲冲就去找汪娟了!” 黄美凤确实是个冲动泼辣的女人,她眼中也是利益为重,如今张简易死了,魏雪即将分到一大部分遗产,她只想着和自己的女儿重修旧好,再次从魏雪身上吸血。 对于女儿为什么突然不理睬她,她自然不会深想是魏雪自己醒悟了,只简单地归结为受人蛊惑怂恿。 人常常以己度人,黄美凤看中钱和利益,自然觉得怂恿魏雪的人也是为了钱和利益,而汪娟为了钱和利益的动机确实是比律师远大的多。 许诗嘉四两拨千斤,用这么一个简单的这个视频,便完美地把黄美凤这个祸水东引给了汪娟。 铁牛拍着许诗嘉的肩膀,嗓门巨大地夸赞道:“林par,许诗嘉真的很棒!真的很优秀!学习能力惊人!后来居上,是我学习的榜样!我为能和许诗嘉在同一个团队工作而感到荣幸!” 林舒有点纳闷。 铁牛今天怎么了? 平时话也没那么多啊?今天怎么感觉情绪这么激昂?连说话都一大段一大段的,比以往语速不仅快了许多,更是出口成章的。 不过人的情绪偶有波动也属正常,说话这么行云流水兴许是最近铁牛的口才进步了,是好事。 但至于这么夸赞许诗嘉吗? 虽然说因为心理疾病无法“见客”,但铁牛的专业能力不差,做事缜密细致,水平上不仅不比许诗嘉差,甚至是远比近期才开始进入工作状态的许诗嘉强的,要说铁牛发自内心佩服刘旭辉也就算了,他这么发自肺腑地夸赞许诗嘉,实在是有点奇怪。 不过有一说一,许诗嘉这个案子的收尾表现的确实可圈可点。 不管如何,铁牛如此夸赞许诗嘉,可见两个人气氛和谐关系融洽,团队凝聚力肉眼可见的变好,毕竟能让铁牛这样的老实人盛情夸赞,至少说许诗嘉工作态度的转变得到了他的认可,算是同一个团队里同事之间的惺惺相惜。 至于许诗嘉,独自处理掉了黄美凤的闹事,竟然也没有主动向林舒邀功,甚至面对铁牛如此盛赞,也始终表情淡然,处变不惊,没有得意没有张扬,平静又克制,甚至几次试图打断铁牛的夸赞,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做的。 林舒很欣慰,为此,她看向许诗嘉的目光里也带了不掩饰的赞许。 “许诗嘉,这个案子,做的很好。” 面对林舒的认可,许诗嘉还是一脸从容和淡然:“没什么,还是有不足的地方,我会复盘研究。” 许诗嘉是真的变了。 变得不再浮躁,不再自我感觉良好,变得踏实、接地气、谦虚和朴实。 林舒觉得她有必要和王延年分享一下许诗嘉的“改造”进度以及“改造”重大成果,按照许诗嘉现在谦卑好学的踏实态度,她也不是不能劝说王延年缓和对许诗嘉的“经济制裁”。 只是林舒在十分钟后就改变了这个主意。 她原本和一个客户约了商谈合作,只是刚走到地下车库,就接到客户电话,抱歉地表示今天突发身体不适,会见时间改期。 于是林舒便只好折返律所,重新往办公室走的路上,她听到了茶水间传来的声音。 先入耳的是王铁牛的声音—— 他很有自豪感的样子,声音里充满了邀功:“怎么样?我刚才背的挺流利吧?表现的也很自然,一点都没有表演痕迹吧!” 继而响起的,是许诗嘉挑剔的声音。 他一如既往的难以取悦:“你漏掉了一段,本来我还写了一段黄美凤多么为难我,如何在律所撒泼打滚的,甚至扬言要去对林舒围追堵截誓不罢休的,那段你直接忘背了!完全忘掉了!铁牛哥,你到底上没上心?怎么连这么重要的台词都没背?” 铁牛的声音有些尴尬:“那个不重要,那段加上太冗杂了,不精简。” “那段怎么不精简了?那段很有作用,只有具体描述出黄美凤的难搞,才能更加衬托出我的能耐,衬托出我这个案子里的付出。” “而且说好了让你画龙点睛,点出我这样身份的人,竟然忍着被黄美凤那种泼妇辱骂了十分钟的事实呢?这才能彰显我的巨大牺牲和如今的变化啊。” 铁牛不高兴了:“许诗嘉,我都自我贬低来抬高你了!还念出了那么浮夸的台词!做出的牺牲也很大!” 这话许诗嘉不乐意了:“铁牛哥,什么叫浮夸的台词?那说的不都是事实吗?我难道不是这么力缆狂澜气势迫人?明明那些台词就是写实的,不仅不浮夸,我甚至用词上都更加特意彰显了低调,淡化了我的优秀。” “何况什么叫你进行了自我贬低?难道我没你优秀吗?那不是你的自我贬低,那就你在我的对比下,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铁牛有些生气,但仍旧努力保持冷静:“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怎么说这都是我们第一次合作,算是开了个好头,你看刚才林par还不是真心实意夸你了?这说明我铁牛确实功不可没发挥了助推作用,以后还需要配合的地方,我当然是一次比一次熟练老道,台词也会越背越熟。” 许诗嘉也显然重新理智了下来:“行吧。”林舒听到他继续道,“未来你陈述事实夸赞我,我赢得林舒的欣赏,获得更多的提成和奖金,收入大幅提高;而我拿到钱后,就把我提成里的5%返点给你,从此达成双赢,我好你好大家好。” “可以。但5%太少了,我要返点10%,你每次台词都写的太长太多了!背起来费事!” …… 后面的返点讨价还价,林舒实在不想再听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办公室。 幸好还没来得及给王延年汇报许诗嘉的“改造”成果。 这人就像被抓后进局子坐牢的犯罪分子,原本指望他在牢里好好改造,结果倒好,许诗嘉这个犯罪分子不仅没把自己原本的臭毛病改造掉,还在牢里积极“学习”了狱友的“先进技术”,切磋交流,最后毛病越来越多了。 原本还指望王铁牛能带带许诗嘉,结果现在……王铁牛被许诗嘉一起带沟里去了。 老实的他都开始讨论返点了! 至于许诗嘉的谦虚接地气? 不存在的。 团队的和谐和凝聚力? 更是没有。 许诗嘉宣告阶段性改造失败,经济制裁不能停,社会毒打得继续。
第39章 工作了好几年, 重回校园,总是让人忍不住感慨和回味。 对于校庆的邀请,刘旭辉非常重视, 说什么要自己亲自负责接送,周六一早, 他就开车载着林舒一行还有他的女儿来到了荣大的校园。 令人意外的是, 刘旭辉还带来了白帆,白帆与此前林舒见到时的抵触和消极厌世全然不同,虽然还是同一个孩子, 但眉眼间已经焕然一新, 既阳光又有朝气, 见了林舒他们,他腼腆地用手语比划打着招呼。 刘旭辉笑着解释:“白帆最近刚开始跟着我女儿学手语,还有些不熟练。” 两个孩子年龄相近, 虽然没办法说话,但比划间倒也沟通很愉快的模样。 作为校庆演讲嘉宾,刘旭辉只来得及简单带大家逛了逛校园,便不得不带着女儿先行告辞去彩排,王铁牛虽然不是荣大毕业的, 但他表妹在荣大任职当辅导员, 正在值班,王铁牛买了点水果兴高采烈去慰问值班的表妹了。 反倒是许诗嘉, 虽是荣大法学院毕业的,但对找老同学叙旧似乎兴致缺缺, 只是慢条斯理地跟在林舒身后, 漫步在校园里,偶尔循着林舒的视线介绍下荣大各种建筑物的历史。 荣大前身建校于民国, 不少校舍都始建于当初,因此带了特有的时代气息,保留了当初建筑的韵味,整座校园既有古典和历史的厚重感,又有高大宽敞独具现代气息的新式教学楼,最美的当数古朴静谧的梧桐大道,如今梧桐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遮出一条斑驳的林荫大道。 这是一座极美的校园,充满了人文的底蕴,这里曾经是林舒梦想中的学校,高中时,她甚至把对这所高校的憧憬发上过他们高中社区网络里著名的表白墙,在一众青葱暧昧感情的表白里格格不入。 为此,林舒也努力过,她的高考预估分数线也远达到了荣大法学院的录取线,只是…… 林舒看了眼身旁的许诗嘉,发自内心道:“真羡慕你,能上荣大法学院,在这么美的校园里度过大学时光。” 许诗嘉扫了林舒一眼,语气淡淡的:“所以你为什么没来?” 林舒愣了愣。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像是问责? 不过很快,林舒就意识到,大略是她的错觉。 “哦,我就是觉得你成绩看起来应该挺好的,连我都考上荣大法学院了,你这样的分数线肯定能录取。”许诗嘉飞快地补充起来,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不自然,“为什么你没来上?” 林舒有些自嘲:“因为我没钱。” 这下换成许诗嘉愣了愣:“可学校一直有奖学金和助学贷款,不至于会让你上不起学。” 林舒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但是当时我外婆病了,需要一笔医药费,而历市大学正好在那时来联系我,只要我填报他们学校,他们愿意直接给我一笔一次性奖金,同时可以学费全免。”林舒笑了笑,“我需要那笔钱。” 所以明明分数线达到了荣大法学院的录取线,林舒最终在填报志愿时,选择了排名次一些但愿意给予一笔一次性奖金的历大法学院。 林舒对历大法学院并没有怨言,甚至充满感激,如果不是因为历大那年想冲刺法学院的新排名而吸纳更优秀的生源,林舒根本就没有拿到那笔钱的机会。 “那你外婆的病当时好了吗?” “好了。”林舒点了点头,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惆怅,“可惜两年后,外婆还是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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