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贸然提出要带豆豆来度假小镇玩,章老太太笑着应好,转头在厨房里同她说,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忍。 平心而论章家二老一直待她不错,她也明白这是老太太的生活经验,而非对儿媳的恶意。只是这样的瞬间,一个麻木的人也会感到锈刀割耳的剜痛。 她第一次冲撞了老太太,说,如果您儿子明白这个理,也不至于二婚。 章晚成头婚是奉父母之命。彼时年轻,两人一样傲气,日子过不下去,一拍即散。章家如此对外宣称,隐瞒了他们形婚的事实。 来度假小镇,到现在,章晚成一直揣着怒气,苏南也压抑着,没有丝毫胜利的感觉。 看见小妹和妹夫为了碰碰车而拌嘴,苏南其实有点唏嘘。新婚燕尔,他们也那样鲜活,然而生活的琐碎像不停歇的雨,终于淹没了他们。 “谈谈吧。” 光划破了地板,章晚成消失在门后,苏南缓了缓,起身过去。 房子不隔音,他们来到入户玄关。戒指在过亮的光线下闪烁,苏南淡漠地说:“我想清楚了,我们还是不要过了。年后我们就去办手续,我只要豆豆。” 章晚成哑然,转而露出嘲弄的眼神,“你靠什么来养豆豆,你们家那澡堂吗?” 苏南一怔,赧然无处安放,“难道你能照顾好豆豆吗?你知道周一到周五怎么换着花样给他做早餐,让他保持喝水的习惯,还是知道假期带他去新鲜的地方玩?你只会把他丢给你妈,全托班。哦,你还会给他报班,请老师,让他和你一样忙,让他恨你。” “恨我?”章晚成牵起薄唇,“等他长大了只会感谢有这么个老子帮他铺平了路。”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苏南转身。 章晚成一把拉住她,“你和老太太说的话,总得解释一下吧?” 苏南浑身一僵,只听见章晚成渗冷笑的声音,“我有那么不堪,你给我生孩子干什么,我求你了吗?” 章晚成这种人,人生计划四十岁要孩子也不迟,反正总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待嫁。苏南喜欢孩子,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当时章晚成没有反对。结婚也好,生孩子也好,都是他们共同的决定。如今说来只有他一直在付出与妥协,未免可笑。 苏南克制着,曲指顶住门扉,“那时我年轻盲目,谁知道呢。” 章晚成忽然握住她手腕,紧盯着她眼睛,要找寻什么证据一般。她别过脸去,他的气息落下,试探着变成了吻,胡乱却又温情。 “没用,”苏南颤抖着,“我不想做。” “你喜欢的不是吗?我们就是太久没做了。” 男人动了情,呼吸渐乱,手探进裤腰。苏南抬手推搡,反而被抵到墙角。指甲划拨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失去了反抗的余地,“不要,不要,唔——” “妈妈……”屋子里的呼唤愈发强烈,拍门声响起。 章晚成蓦然惊醒,停了下来。 苏南仓皇地整理衣衫,跑过去打开房门。 独自留在黑暗里,够不到的门恐惧包围,豆豆哇哇大哭。 苏南抱着豆豆,拍抚背,不断地说,妈妈在,妈妈不会丢下你的,没事了,没关系。 章晚成来到他们身边,屈膝蹲下,拭去那眼泪,也不知和谁说:“对不起。” 章晚成觉得这地方磁场诡异,吓坏了孩子,要带孩子回县城。苏南不关心他的来去,但孩子必须和她待在一起。谈判没有结果,他们只能住了下来。 苏家的女儿是晨型人格,日程从每天清晨开始。这天她们通过电话,一起上中心泡汤。 当年苏南才到澡堂,还不习惯暴露自己的身体,总是等夜深人静偷偷钻进淋浴间。艾秀英骂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不得已尝试着和大伙儿一起洗澡。苏青和苏乔两姊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她佝偻着身体进,捂着浴巾出。 时间不着痕迹地改变了一个人。 在赤裸的女人堆里冲了澡,一前一后踩进浴池,苏青沿着池壁往底下缩,让水淹没脑袋。过了会儿她从水里钻出来,将头发往肩后抹,长叹一声,“得劲儿。” 苏南笑,“你在外边泡澡吗?” “也就今天,外边的洗浴中心至少也要一两百,有那钱我干什么不好。” “我也去得少,都是陪章晚成他们去。有回去汤泉,排到大嫂的号,大嫂看我和别的太太一起,还不敢和我唠嗑。” 苏青呵呵表态,又说,“不过有可能是妈说了什么。” “哪有媳妇不怕婆婆。” “那我这算什么?还真有点搞不懂定位。” 苏南蹙眉睨着苏青,“你们真打算这样啊?” 四十二度的温泉池水流动着,苏青捧起发烫的脸颊,“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 “小青……”苏南有些严肃,又有些无奈,“你到底为什么和孟叙冬结婚?” 苏青垂眸,轻声说:“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吧,但是孟叙冬不会对我有任何要求或者期待。” 苏南惊诧,“我还以为你们……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说实话,为了爱情而结婚是不理智的。两个人真正在一起,会想要更多,期待对方作出改变,甚至强行改变对方。咱妈抓狂了大半辈子,不就是这样?……太热了,我去喝点水,你要吗?”苏青带起匆匆的水花跨出浴池。 直到旁边传来咚地一声响,苏南才回过神来。 苏青在池边摔了跤,一整个浴池的女人都来关切。到了休息室,好心的老姨要给她算一卦。苏青有点感动,可惜不信这些。 苏南拿来了冰袋,叫她给孟叙冬打电话,来背她回去。苏青觉得不至于,但本能地想要利用一番。 听到熟悉的嗓音,苏青准备好的卖惨腔调忽然卡在了喉咙。 有什么扰乱了神智,令人心慌。 “老婆?”孟叙冬唤了两声,一下变得正经,“小青,你说话。” “唔,我信号不好。你在哪儿呢?”苏青佯作淡然。 “军儿来了。海崖有个狐仙洞,很灵,你去吗?” 这两天孟叙冬和庄绫一帮朋友交际,苏青不认识,也不想认识。发小的局,倒是不抵触,奈何出了状况。 “回来再说吧,注意安全。” 结束通话,苏青平复了心绪。旁边的苏南担忧不已,“真有点邪门儿吧,好端端的怎么摔跤。” 苏青一本正经:“在水池打滑的概率应该不小,我没有摔死,很幸运。” “大过年的……” 孟叙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苏青已经好多了,只要不去碰淤青的脚踝。她没有声张,餐后同他们来到台球室。 他们叫绫子开局,似乎是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 “我来怎么样?”苏青说。 庄绫亦看了过来,“好啊,你打过吗?” 苏青不置可否,拿起孟叙冬手里的台球杆,一边抹巧克擦,一边走近桌台,“玩什么,八球还是斯诺克?” 孟叙冬有点意外,“我们打八球。” 台上摆的正好是八球所需要的十五颗球,白色母球也在规定的位置。 苏青悄悄试了下脚踝能否踩稳重心,支起球杆,俯身击出母球。清脆一声响,彩球滚落四散,仿佛青春的礼花。 小时候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台球,是大学时期学会的。一帮年轻人在俱乐部喝威士忌,从弥尔顿谈到乔伊斯的《芬尼根守灵夜》,像 Cillian Murphy 一样吸烟,打斯诺克。那时候大家都在模仿电影,成为想象中的自己。 那军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开局进球。” 庄绫也说:“没少打哦。” 开局进球或四球贴库是八球的基本规则,他们也太小看了她了。 “只能说还没手生。”苏青抬眸寻找孟叙冬,不是想象中“你还有多少惊喜”的直男表情,他目光有些冷,像个严厉的台球教练。 错失教女人打球一展雄风的机会,有点不爽吧? 苏青挑眼笑,绕到桌台另一侧,接着击球。 第二杆角度有偏差,球悬停在洞口,换庄绫上场。 他们习惯两人一台,轮换着打。今天郝攸美缺席,苏青加入正好,那军和孟叙冬便开了旁边的桌台。 四个人不时在中间过道相遇,讲些玩笑,不乏荤的。苏青知道,这是把她当自己人,没有距离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较真,苏青也接腔,引得孟叙冬频频侧目。 场子暖气开得足,他穿一件高领薄毛衫,有点热。他扯了下衣领,俯身支起球杆,粗砺宽大的手撑在绿丝绒上,压低眼眸注视着目标,好似伏伺的狼。 比分持平,只余最后的八球,场面焦灼。苏青甚至庄绫也停下来观看。 砰一声,八球落袋,却不是指定球袋,孟叙冬输了。 那军惊愕,“不是哥们儿,你想啥呢!” 孟叙冬扯了下唇角,故意不看苏青,“想狐仙给我的签灵不灵。”
第34章 034县城多小,事情一旦传开,全家都会被戳脊梁骨 034 狐仙是东北五大仙家之首,讳称胡仙。关于胡仙的典故传说,流传最广的是胡三太爷与胡三太奶。海崖那间香火旺盛的狐仙洞,主殿供奉着。 苏青对其知之甚少,想不到孟叙冬信奉,求了签。 正要问奉香火与求签花了多少钱,应来找了过来。 “小姑,你怎么还打球啊。”她眉间一点凹印,有点质问似的。 “怎么了?”苏青不解。 应来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放到台球桌上,也不管碰没碰到球,“你不是摔跤了吗?大姑跑到市里中医馆给你买的跌打损伤膏,叫我给你送来。” “你摔跤了?”孟叙冬挑眉望过来,手杵着立在地上的台球杆。 “小事。”苏青说着暗暗给应来使了个眼色。 “不是这有什么。”青春期少女最烦大人这套装模作样,转脸看向孟叙冬,“大姑说摔得很严重,澡堂的人都知道的。你怎么还叫人在这里打球呢?” 孟叙冬放下台球杆,两步走来,“我看看。” 苏青往后退,脚踝一顿,腰臀抵在了桌台上。孟叙冬径自蹲下来,轻握住她的小腿,“这只脚?” 等不及回答,他撩开了裤脚,拇指圈拢着按了按脚踝上下。 苏青轻嘶一声,微提起脚跟。 孟叙冬抬眸看了她一眼,板着一张脸站起来,从袋子里取出膏药。 “没关系的……”她说着噤声。他正经样子真的很可怕,这种时候她不敢和他争辩。 孟叙冬再度蹲下,仔细卷起裤脚,将她的脚从毛拖鞋里捧出来,脱下袜子到脚背上。将才看见她穿拖鞋,他没细想,现在才知道这脚脖子肿得跟水里泡发了似的,一片淤青。 跌打损伤膏,他熟悉。他把膏药按在手心化开,抹到她脚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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