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苏青你有什么毛病,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招谁呢。”孟叙冬袖子挽到肘弯,手臂青筋虬结。苏青不敢碰他,甚至不敢对视。 “我问你话!” 孟叙冬蓦地低吼,苏青一吓,唇角颤颤撇下。 “我招你,招你怎么了?”苏青像咬人的兔子,眼尾染红。 孟叙冬莫名一怔,抬手按着她倒下去。 “给你惯的。”耳畔落下他咬牙切齿的低语,而后他们才意识到他指头拢着她饱满的胸廓。 他恶狠狠地揉了一把,隔着衣衫,触电一般,令人紧绷的神经涣散。 “我错了……”苏青想说好长的话,却听见奶奶叫他们。 奶奶出现在门边,一室寂静。转瞬,奶奶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一步一顿消失在门廊。 孟叙冬稍稍起身,忽又低头,咬了下她唇瓣。她急急忙忙想要把话说出口,他却快步去了厨房。 炊烟袅袅,隐没于浓郁的夜色。 小院灯光照映雪地里的脚印,深浅不匀。女人戴上墨镜遮住巴掌大的脸,裹紧长至脚踝的皮草大衣,扬长而去。
第74章 074我们离婚吧 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屋子里的烧肉味道渐而淡去。 已经吃过晚餐,苏青和孟叙冬忙前忙后,照顾奶奶休息。 一辈子照顾别人的奶奶为此手足无措,同时也感到宽慰,她叫苏青坐在床头,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睡去。 苏青为奶奶掖了掖被角,合拢房门。 孟叙冬蹲在院子里洗衣服,塑料水盆冒出的热气一下就被风吹散。他双手拧衣物,手臂肌肉线条紧勒,强烈反差莫名性感。 “奶奶睡着了?”他起身抖展衣物,影子映在泛蓝的雪地上。雪下了好几天,乡下院子积雪厚,苏青感觉鞋子陷在其中,不得动弹。 “嗯。” “你要回去?”孟叙冬语气肯定。 苏青又“嗯”了一声。 声量很难捕捉,像是没有说话。 “等我进屋晾了衣服,送你回去。”孟叙冬泼了盆里的水,重在装衣物的盆子下,端起往屋里走。 再度出来时,他手里拎了件外套。他从她身边过,将外套随意披在她肩上。即将滑落时,苏青拽住衣角,拢在身上,跟着他上了车。 车前灯映照前路,平房零散,原野漆黑苍茫。 面包车紧闭的窗玻璃阵阵作响,苏青一手勾着滑丝的安全带,不知在想什么。路上出现了一个人,车灯晃过去,她看见那人身上的校服。 穿校服的男孩退到路边,身影远去,她说:“好像是我的学生……” “苏青。”孟叙冬出声。 他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她回头看他。 “如果我不是,你要怎样?” 这话有点突兀,沉默半晌,苏青才意识他指的是什么。如果他不是孟家的儿子,与旭东置地毫无关系,她要怎样? 能怎样呢,他连生活小事都无法改变,她还能要求他在这种大事上低头吗? 他的人生是一场放逐,漫无目的,充满未知。 结婚的时候便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甘愿和他一起搞砸人生。 然而人之欲念这样可怕,压倒了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她对他产生了比喜欢还要深切的感情。 对一个有了感情,想要与之拥有一个真正的家,过上幸福的生活,对未来充满期望。 她脑海里迸发了许许多多计划,她原本就是对人生作出计划并贯彻执行的人。 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不能改变他,不能让两个人变得痛苦。 否则他们会变成一对痴男怨女,一辈子不得安宁,老苏与艾秀英就是最好的例子。 “孟叙冬,我错了。”苏青尽力维持平静,“我们……” 像是故意顶撞老师的坏孩子,孟叙冬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衔在唇齿间,塑料打火机燃起火舌,烟草味道弥漫。 “错哪儿了?”他叼着烟斜睨了她一眼,桀骜不驯。 苏青转头面朝车窗,“我不应该要求你戒烟。” 孟叙冬一怔,收拢手指,取走烟。 “我不应该要求你做任何事,违背你的意志。我太自私了……” “小青……”孟叙冬喉结滚动。 进县城了,窗玻璃上折射灯光,倒映出模糊的脸,苏青垂眸,“我明早四节课排满,还要整理资料,你把我放到校门口吧。” 孟叙冬倏而绷紧下颌。 车飞速行驶,刹抵县中校门。 苏青脱下身上的衣服,叠好放在座椅中间,下了车,“我走了,孟叙冬。你好好的。” 隔着车窗,他凝望她。 下一瞬,他打转方向盘,头也不回地驶离。 这天晚上,苏青工作到很晚。其实根本不是工作,只是在做数学题,艰深的抽象代数。 通宵过后,苏青化了淡妆去上课,三个班,一连四节,她讲的很有激情。 那个桀骜的男孩在课堂上呼呼大睡,苏青抛掷粉笔,叫他站起来听课,他直接翘凳子离开。 课后苏青向班主任反映了情况,班主任把人叫到办公室。苏青在同一个办公室,听见他们谈话。 班主任教英语,不时在晚自习上放英文电影,人八卦风趣,网梗信手拈来,十分受学生欢迎。班主任温柔问询,男孩态度也有所软和,坦言昨晚没睡觉。 苏青确定,昨晚在乡下看见的就是他。但这算什么理由,人应该对自己造成的后果负责。 班主任只宽慰了几句,放男孩离开了。 班主任向苏青解释,这个孩子父母早逝,靠老人的低保生活。因为是初中部保送上来的,校书记为他减免了学费。 省城一中的孩子非富即贵,苏青从未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手足无措。下午看见他们班上体育课,本来想找那男孩谈谈,却见他在操场台阶上帮其他班的孩子写作业,同学给了他面包。 苏青忽然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见了无数奋力挣脱县城的孩子。 然而真正走出去的,寥寥无几。他们的时间、睡眠,一个人最宝贵的注意力,都浪费在了贫困引发的问题。 互联网大肆讨论卷教育无意义,这些孩子从不被看见。 苏青穿过操场,到校门口取快递。几个学生和她打招呼,那孩子看了眼快递盒子上的 Logo,讥讽地扯了下嘴角。 苏青匆匆离开学校。 这时间工地施工中,孟叙冬不在招待所,苏青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下面压了张信笺。 孟叙冬下工后,回到招待所。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似乎有人来清洁过,可一切仍乱糟糟的。苏青不在的日子,这里就和从前一样了,还多余了不属于他的书。 窗台摆放休眠的兰花,与一盆从未冒芽的草莓,她舍不得放弃,总说万一有一天,长出来了呢。 那么天真的语气。 她从未变过。 孟叙冬在床沿坐下,轻抚着高高堆起的书,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床头柜上。 一只银色菱格的金属打火机,牌子他认识,S.T. Dupont。他指尖微颤,拨开打火机,看见了信笺上清丽的字迹。 “对不起。” 是示好,撒娇的语气,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懂。 他将信笺放到鼻尖,能感觉到她的气味一般。 心脏跳动着,却愈发空落。 叮一声,打火机擦燃。合上又擦燃,反反复复,好似奏曲。据说这是最好听的打火机声音,孟叙冬喉咙紧涩,压抑着。 他不想她说对不起,他想听她说别的,听她说—— 孟叙冬冲出了房间,跑向街口停泊的面包车。 方才还好端端的车,怎么也发动不了,仿佛他理应遭受磨难。他暴力破开方向盘下的盒盖,抠出两根电线,快速摩擦。 油泵工作,火花塞引燃,引擎震动。 车如离弦之箭,嗖地驶远。 越过寂静的桦林,手机铃声刺响。孟叙冬瞥了眼来电显示,不假思索地挂断。 铃声断了又响,野鬼缠绕似的,挥之不去。他不耐烦地接通,听见大姑的呜咽:“冬子,你爸……你爸不好了。” 孟叙冬下意识踩刹车,额头撞上方向盘,砰一声。 他缓缓呵出一口气,调头驶往市里。 医院走廊灯光敞亮,抢救室传来一声接一声指令。 一家人围在门外,其中还有十二岁与二十岁的两个男孩。早在老孟病发收到病危通知时,钟玫就将在国外念书的儿子秘密地叫了回来。 老孟患糖尿病已久,且有心血管并发症,收到过数次病危通知。有钱人求医不难,难的是天意。老孟砸了许多钱,然而愈治疗愈感到死亡的来临。 此番高血压不降,老孟住进重症监护室。这些天分明有好转的迹象,不知怎么,心电图监控突然发出警报。 孟叙冬弓身倚墙,攥着兜里的打火机,审视般盯着面对的女人。 “我接到通知才来医院的,你可以问你弟弟。”钟玫脸色苍白。 “我说啥了么?” “大哥……”男孩一脸忧郁。 孟叙冬回头看了他一眼,于心不忍,走过去摸了摸他脑袋,“没事儿,人各有命。” 另一个惊异,“大哥!” 孟叙冬上下扫了他一眼,一身潮牌,蹬一双限量版球鞋。 “我出去等。” “我陪你。” 他们一同乘上电梯,玻璃镜面反射出两张完全不像的脸。 “你不怕吗?” “怕什么?”孟叙冬漠然。 来到住院部楼下,他散给孟叙冬一支从国外带回的烟。孟叙冬不接,擦亮打火机为他引燃。 “这么讲究。”他说。 “老婆给的。” “哦。”他一手夹烟,一手划拨手机上的交友 APP,一连匹配了好几个身材火辣的美女。 孟叙冬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有所收敛,“你玩儿吗?” “不玩儿。” “结婚了收心了?” 孟叙冬一巴掌拍过去,他躲了下,“我又不知道,也没见你正经处过对象。” “你才是收心吧,这个家以后还指望你。” 他耸了耸肩,“没意思。” “啥有意思?” “不知道。”视频请求跳出来,他说着“女朋友”来查岗,走远了。 孟叙冬叹了口气,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转身,看见站不远处的女人。 大晚上戴一幅墨镜,皮草外套在暗夜里泛光,孟叙冬印象里不认识这号人。那女人却一直望着他,甚至走了过来。 “长大了啊。”女人轻启红唇,声音十分年轻。 孟叙冬瞳孔紧缩,仿佛掉进狐大仙的幻象。 江黙浓偏头摘下墨镜,嫣然一笑。没人不承认,这是张美丽到近乎妖冶的脸,岁月反而为之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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