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中了彩票的人,人生反而过得越发糟糕。 同一个道理。 季辞将鹿雪放入挂着海蓝色帐幕的公主床,回头便见程音扶着轮椅,坐在门口若有所思。 她看起来不悲不喜,眉目生而秾丽,神情却极素净,似乎很难被俗世的尘埃沾染,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神魂飘荡去了遥远的地方。 他忍不住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累了?” 程音抬头看他,不言语。 他摸摸她头发,“累了早点休息。” 季辞说不清心底的失措从何而来,他从来都是镇定而有主意的人。 从他九岁那年,瞒着家里的老人,偷偷攒钱买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票,去找他传说中的“小姨”,凡是他想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终究都能做得成。 可此时,明明他已开始收网,确信一切尽在掌握,她也一同被网罗于他的计划…… 他却觉得,她不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和指令。 原本她也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季辞上前,将程音连轮椅一同推到了走廊的尽头。 “晚上你睡哪?我房间,还是客房?” 他步履平缓,态度自然,径直将她推到了主卧:“睡我房间吧,客房没有洗手间,你的脚不方便。” 程音若是腿脚好使,此刻恐怕已经蹦了起来,而今只能如坐针毡,连连摆手:“我们又不是真的结婚了……” 季辞低头,看见她顺滑乌发间,粉红耳廓隐隐若现:“我的意思是,主卧让给你,我睡客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宽敞的主卧确实是唯一选择,只有在这儿轮椅才能畅行无阻。 程音将自己关在洗手间,学习如何单脚站立,杵着拐刷牙洗脸,不时地瞄一眼雪白的猫脚浴缸。 她住在胡同这半年,甚至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淋浴,更别说舒舒服服地泡一次澡了。 眼馋。 可是不行,门外有人等着,隔着花玻璃都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他总不至于每次都要陪她用卫生间吧……程音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才肯坐下用马桶,但脸还是烧得厉害。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 她很不适应家里同时还住了一名成年男性。 “柜子里有干净睡衣,可以自己换吗?”季辞在外面问。 程音心慌慌:“可以!” 她说不可以,难道他还打算进来帮她换不成? 一通搏斗,程音将自己折腾进了睡衣,大小正合适,就是图案可笑,印了一群绿色恐龙,难以置信这是季辞的品味。 可偏偏就是,十几年前他也买过类似的一套。 程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岁月厚待她,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松松绑个高马尾,她还是十来年前的高中生林音。 眼神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音照镜子时带着满腹怨念,她可不想穿这种没名堂的睡衣! 她自己选的多好看啊,买一套却被他退掉一套。丝绸吊带不行,可爱女仆也不行,季三这个老古板,连她晚上穿什么睡觉都要管。 他说他来买,买就买吧,这豁丑的一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林音越看越气,脱下恐龙睡衣扔到一旁,忽然眼前一亮,看上了季辞挂在浴室的白衬衣。
第59章 巴掌 季辞那天回来的晚。 喝了点酒, 整个人处于非正常状态,不过那段时间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大师兄从仓库翻出了半箱啤酒,大家聊着天, 互相打着气, 一人两罐分着喝了,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谁也不知羲和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只能靠你了, 小师弟,赵奇重重拍季辞的肩。季辞沉默不语。 就在半小时前,他收到了JHU的录取信。 啤酒花苦涩,不对季辞的口味,但这一晚他还是跟每个人都碰了杯,因为不知将来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美国他是一定要去的, 林音暂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排。直接带去巴尔的摩肯定不合适,她即将升读高三,这时转IB体系申请国际校,在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唯一的方法, 让她先在国内高考,读国际联合培养的专业,大三再接去美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可这家伙任性, 程老师走了之后,更是一天都离不得人。 他没想好要怎么与她开口。 季辞晕晕沉沉,踩着月色回到家, 发现屋里没亮灯。 林音很少这个点就睡觉, 今早起来叫嚷着鼻塞头疼,估计是暖气停了, 夜里贪凉踢被子,受了点风寒。他想想不放心,停步在她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又提声喊,里面仍然猫悄的,季辞没有迟疑,直接推了门进去。 窗户半开,晚风掀起帘子,间歇性地送入月光,如潮汐拍打着斜倚在床上的身影,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试她的额温。 才刚碰到人,耳边听到一声娇笑,手被捉住用力一扯,他已猝不及防跌在了床上。 林音起初只是淘气吓人,不想季辞喝到微醺,居然真的一拽就倒。 少年的身体劲瘦结实,比想象中重许多,压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 林音的眼睛在夜里纯然是摆设,嗅觉却一如既往可靠——甜的青草气,苦的消毒水,还有微辛的啤酒味,混在一起等于她最喜欢的那个人。 她脑袋懵懵,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季辞在那个瞬间,脑袋竟也是懵的。 清醒是他一贯的底色,毕竟川西的风凛冽,京城的雪也苦寒,他从小到大很少有机会去体验什么柔软的东西。 此时不知是酒意消磨,还是夜色迷离,他忽然跌入了一段桃花色的梦——这一年春天来得格外晚,已经到了五月,窗外还看得见垂枝的桃花,空气中浮动着小满时节特有的湿意与躁动。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意识到触手温软,不是梦也不是桃花,是少女馨柔的身体。 腰腹猛然紧绷,他火速撤身离开,然而为时已晚,她既缠住便无松手的道理——谁让他擅自进了她的房,又上了她的床,她是无辜的一方。 无辜的人直接开了灯。 她的衣着其实还算齐整,扣子一颗没落都好好扣着,衬衣的衣摆也一直遮到了腿弯,问题是……那是他的衬衣。 “你穿得什么!”季辞简直疾言厉色。 “旧睡衣没干,新买的太丑,我都没衣服穿。”林音还能振振有词。 台灯的光离得太近,将阔大的白衬衣照成了半透明,那一弯隐匿其中的娇柔曲线,直接看红了他的脸。 季辞倏然转身,“换件你自己的T,长裤要穿,晚上冷。” 硬梆梆丢下几句,他便要往外走,忽闻身后瓷砖地噼啪轻响,她居然光脚跑下了床。 “穿拖鞋!”他气急。 一转身被小疯子跳进了怀里,他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去接,总不能摔了这祖宗,地太硬也太凉了。 她是故意的,他心知肚明——仗着他最近对她宽松,很久没说重话,有事没有撩他一把简直成了她每天的恶趣味。 但没有哪一次会像今晚这般过火。 季辞接住她之后立马后悔,想扔地上又舍不得,可她实在太疯了,衬衣底下不能算是完全的真空,但也只是“不能算是”。 他的手无处安放,只能一路上移,掐住她腰侧,她却在这过程中一路下滑,险些掉了下去。 林音发誓,她真的是害怕摔了,才下意识搂住了季三的脖子,用双腿勾住了他的腰。 该环节绝非蓄意设计,因此当他震惊望向她,她自己也惊呆了。 夏日衣料轻薄,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他们前所未有地亲密贴合。 她直着眼睛与他对望,风正好吹开窗帘,月亮的潮汐冲刷过少年人的身体,隐秘的,忍耐的,搏动的。 他额角的青筋。 林音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季辞从身上扒拉下来,面朝下丢到了床上,像在扔一只面粉口袋。 鼻梁在荞麦皮枕头上撞得酸疼,她扭身要抗议,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痛,竟挨了响亮的一巴掌。 “你打我!”她震惊无比。 季三从小到大何尝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这一巴掌也是真的气恼——但与其说是恼她毫无分寸的举动,不如说是恼他自己,居然真的起了反应。 是羞恼的恼。 少女扑在枕头上,蓝床单,白衬衣,比衬衣更白的腿,以及隐隐若现嫣红的巴掌印。 这一幕像盛夏艳阳天,让他呼吸紊乱口干舌燥,几乎喘不过气。 “衣服穿好早点睡。”季辞稳住心神转身出门,步履还是稳的,摔门声却有点响。 林音被关门声震得一抖,扭头把 脸埋进枕头,又羞又气,呜呜地一直哭到了睡着。 她并不知道,他在浴室冲了半天澡,路过她门口时踟蹰许久,还是再次敲了门,进了门,帮她穿好睡裤,盖好被子,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不知道他摔门并非出自鄙夷和拒绝,而是濒临失控,落荒而逃。 程音被一套睡衣翻出了陈年记忆,有些疑心季辞是故意找来的同款,一想人家日理万机,哪能如此闲极无聊。 她坐在轮椅上将睡衣换毕,镇定地将车滑出了洗手间。 季辞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两秒,疑似压下了唇角半个隐笑,程音不太确定。因为他很快就非常亲切地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程音摇头。 她没这个习惯,也没这个条件,穷人都是靠早睡来抵御饥饿感的。 “那睡觉吧。”季辞弯腰将她抱起,直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这个动作在这一天发生了无数次,她的身体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过于密切的接触——但此时此地,在午夜时分,幽静卧室,配上这么一句台词,程音还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如果今早起床时有人告诉她,今晚她会被季辞抱上他的床,她一定觉得对方八成是疯了。 更疯的是,接下俩他们还要一起结个婚。 程音直着眼,红着脸,难得看起来有点呆萌,表情一如她睡衣上印着的绿色恐龙。 季辞克制又克制,才没有顺势亲一下她的额头,灯光照着她毛茸茸的发际线,仿佛阳光下嫩黄的鸡仔。 “晚安。”他帮她垫高伤脚,盖好被子。到底没忍住,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发。 “手机帮你放在床头柜,有事打电话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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