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煦微笑,看向柳梧,游刃有余的语调,“是吧?” 后者一张老脸又青又红,重重地“哼”了声,敲敲拐杖没再说话。 事已至此,谁也不知道如今兄妹俩个还掌握着什么讯息,其他几人各怀鬼胎,互看一眼,又都起身,相继告辞离开。 玻璃门一转,却见一脸惊疑的白慕静闯进内间。 白泰被抓走的消息让白家几个惊慌失措,这些年靠着白慕静上位的缘故,他们搭上绪正集团,已经过惯了富足日子,怎么能因为拿了公司一点小东西就被抓去坐牢。 还在附近茶室休闲的白慕静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赶到楼上来,果然看见白泰的办公室已经快被搬空了。 白慕静脑子一片空白,“正哥。”她扶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踉跄向徐正靠近,声音发颤,“正哥,我怎么听说警察把白泰抓走了?那件事情不是已经赔过钱了吗?” 她自然不能把话题主动提到兄妹俩面前,只泪水涟涟地说道,“不过是言语上有些过界罢了,那个姓蔡的女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难道真抓去拘留?” 拘留?只怕白泰贪下得金额都够个三五年牢狱之灾了。徐正低低地叹了一声,“阿泰的事要查过才知道,我会给他找个好律师的,现在侵占案子也没那么容易坐牢。” “真的?”白慕静颤颤嘴唇,是弱不禁风的柔软。 徐正心烦意乱,也没闲情安慰她,只说道,“现在人都到经侦队去问询了,你急也没用,擦擦泪水,一会儿员工看到算个什么事。” 白慕静止不住眼泪,哽咽着,“正哥,你知道的,白泰不是个聪明人,拿那些钱和东西是也没什么坏心思的,他就是穷怕了,这几年他在绪正工作也很是勤勉,就连书明的毕业会也是他亲自策划,哪里又会做对集团不利的事。” 黎音不耐烦看她表演,站起来身来,说道,“有没有对集团不利,要查过才知道,你等他进去了再哭也不晚。” “哥,我走了。” 黎修点头,顺手替她提起包,低声道,“我送你。” 白慕静不依不饶,转了个身,两手撑在桌上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她声泪俱下,“聆音,我晓得,是几年前那个误会让你一直对我和书明放不下心结,但那天的午餐确实没有经我们两个的手。而且现在咱们已经是一家人,红曼姐去了,我是有心要替她照顾你——” 黎修皱了皱眉。 “咔嚓——” 黎音猛地推开了凳子,铁制品在地面刮擦出嘈杂刺耳的声响,那双冷漠的眸子淬进沉闷的暴戾,阴森的冷意迸溅,盯一眼过去,像湿漉漉的蛇紧紧缠住喉咙。 “让开。” 白慕静不自然地看向徐正,讪讪地往旁边靠。 “好了。”黎修扶住她的肩膀,“我们走吧。” 黎音点头,任由他弯腰整理她有些皱巴的裙摆,慢条斯理地对白慕静说道,“左右我也没死成,你也不必再为午餐里混进海苔碎的事喊冤,当年在厨房里的人,除却你和徐书明,又有谁会与我有这样的仇怨?” 当年被黎红曼扔出山居台的丑状似乎还在眼前,白慕静哭声震天,“这么多年,我和书明一直蒙受这个不白之冤,但正哥,我今日不得不说,能接触那个便当盒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徐正眉头一皱,“谁?” “就是红曼姐。”泛红的眼睛溢出酸涩的绝望,白慕静说道,“那时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在不与你摊牌的状况下把我赶出山居台。” 她看向黎音,“聆音,你不要怪你妈妈,红曼姐她这样高贵的大小姐,眼睛里是容不了沙子的。要怪就怪我当年一时心软生下了书明,我是不该来山居台,可孩子渐渐长大,她不能没有爸爸——” 言辞轻柔,却带咄咄逼人的软刀,是白慕静一贯以来的招数。黎红曼出身是名门,她们圈子里都是优雅淡然的淑女,无论何种境况都要保持平静从容,不能在这样的公众之地丧失仪态。 黎红曼多年来一直这样教导黎音,压制住尖锐的獠牙,她用柔软的羊皮为女儿遮盖满身鳞甲,坚硬的鬃毛在无私又密不透风的钳制中梳理出温婉的光泽。 可惜她现在已经不在,失去了名为母爱的封印,那些被遗弃的蛮横、幽暗与勃勃野心从意识中松动,黎音不能容许非我族类踏进她的安全领域。 高高扬起的手掌承载经年累月的讽与恨,重重地甩在白慕静的侧脸。 “啪——” 用上十二分力气,将她直接抽到转圈,一头扎进徐正怀中。 徐正忙扶住她,看一眼,眼眸含泪,嘴角咬出血色,好可怜的模样。 他霎时怒目圆瞪,高声斥道,“徐聆音!你白姨也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说要冤枉你妈妈的意思,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动手打她呢?!” 黎音勾唇冷哼,一脚踹飞了他的椅子。
第40章 九曲河湿地公园。 蓉雾地区秋日里难得的晴天,观江草坪上铺满了各色餐布,步道上人潮汹涌,挤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黎修握着手机躲开几个聚饮到半醉的年轻人,定睛看一眼草地上竖着的“请勿践踏”警示牌,到底停下脚步,叹气地看向草坪中间向他招手的人。 凉爽的秋风带起低矮草浪,黎音按住了脑袋上被差点掀飞的大檐草帽,冲他咧出个开怀的笑容,“哥!!” 她一下站起来,走了几步,险些被两个坐着塑料垫从半坡滑下来的玩闹孩子撞着。 黎修眉心一跳,黎音已经斥得对面臊眉耷眼。 电话里的声音在继续,“徐董似乎仍然感到不适,或许打算周末再详细复查一次,您是否打算一同过来呢?” 黎修“唔”了声,“这周的话,景区这边实在走不开,只有您替我多关顾一下,您晓得的,徐董年纪不小了,这样摔一下不算小事,总是要您亲自看过我才放心的。” 黎修对电话那头细细交待注意事项,声音里带着深切的担忧,只是一双幽深锐利的眼睛依旧冷静平淡。 身旁的黎音听得不耐烦,挽住他的手臂,要将他扭送到草坪里。 阳光在她纤柔的侧脸渡上金色的光彩,蓬松乌黑的长发飘起几缕发丝,黎音仰头看他,清澈的眸子藏住笑意,和小时候一般纯真明媚。 黎修拗不过她,无奈挂了电话,低头跟从。 她大概方才与某人在这里野炊,餐布上的铝合金卷板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冰桶里歪着两只绿色玻璃瓶,半杯清酒压着柠檬片和半圈糖边,随意地搁在一旁。 “徐董怎么样?”黎音觉得不可思议,不就是凳子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么,看老头当时涨成猪肝色的脸,她认为最痛的地方应该是他的面子罢了。 “还好。” “喔,还好?那你说一大堆话去关心他。”她递给他一杯冰镇过的碳酸饮料,方形冰块撞击杯壁,小而密气泡咕噜噜地冒出来,又一个个“噗噗”地破掉。 “你别介意,我用过的。”她强调一句,“没有别的杯子了。” 黎修接过轻抿一口,冰凉清爽的饮品微微压下炎热,他回以淡然温和的笑容,“我自然是要关心他的。” 有人唱红脸,就有人唱白脸。黎音懂这个道理。 “你呢?有没有好一点?”黎修看向她的手掌,那日她给白慕静抽了一个趔趄,手掌都红肿了,擦上药膏包了一下午,仍然不见好转。 白皙干净的手掌慢慢展开,黎音笑道,“当然不了,我不知道多少舒服呢。” 起了冲突又怎么样,徐正叫嚣要断掉星霓的资金,但实际上他并不会这样做,妻子故亡立即和情妇结婚已经够丢徐家面子,他不能过于明显地薄待黎音。 “舒服到要一个人到这里来玩?”黎修笑了声,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一件事,“怎么不在观澜园住了?早晨我过去的时候,听说佟阿姨都休假半个月了?” 黎音点头,“自从我回来雾城,每天都辛苦佟阿姨照顾,她都有半年多没有见家里人了,刚巧我现在住在别的地方,就让她回蓉城多休息几天。” “住哪里?”黎修看她一眼,轻笑,“没听说哪里的管家提起你去过。” 黎音眼神游离,“唔”了声,往湖泊的另外一面轻扬下巴,“买了栋新房子,就在附近。” “管家和阿姨也不需要?” 最爱舒适懒意的人忽然转了性子,自然是引得起哥哥的关注,黎修瞥一眼桌上那只盛着酒水的竖纹玻璃杯,声音转冷,“你和薛三就要结婚,这边就不要沉迷得太深,到时候难得脱身。” 他谆谆善诱,像个害怕妹妹陷入穷小子陷阱的家长,可见着黎音只管低着脑袋戳手机,又叹一声,罢了,他转而问起了观澜园偏厅那架新来的钢琴。 黎音愣了下才想起来,哦,就是她“卖”掉的那一台,自然她不需要费心神真的去卖掉顾向淮的钢琴来筹钱,是以喊人拉回观澜园来,随便摆了个位置。 她张了张嘴没想到什么借口,但见黎修皱着眉头说道,“你从哪里买来的?那架钢琴与常规款有些许差异,应当是私人订制的。” 能订制这样一台钢琴的人没有二手转卖的必要,黎修只怕她买到别人的销赃品。 “就一个朋友。”黎音老实说道,“暂时放在我这里的,过段时间给他还回去。” 她这样说,黎修更不放心,“什么朋友?或者我去问问这个款式的买家名单,如果名字对不上,你早些让他运回去。” 为了让黎修放心大概也只能如此,就算她不肯说,他也一定会去查个明白,黎音有些不满地点头,说了顾向淮的名字。 钢琴与赛车不是普通孩子可以同时培养到的兴趣爱好,顾向淮从前的家境不言而喻,只不过无论他遭受过怎么样的家破人亡或世事无常,黎音都不感兴趣。 她从来都没有问过。 “顾向淮…?” 黎修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蹙眉凝神回忆片刻,又好像没有对应上任何事件。 或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暂且不往深处想,只享受难得而来的相处时间。 黎音去到纽约州读书的时候他忙于集团事务,回国这半年两人也大都为工作奔波,上次一同野炊大概已经是四五年前——他们开着露营车在麓山公园过夜,那时候的黎音总喜欢夏日橘橙的香水,酸甜中带一点薄荷的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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