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资料指向这座深山中的村落,有不知名的女人在那个时间报案,自述在集市中丢失了一名3岁男孩。 多年以后回到这里,无主的老旧楼房已空置许久。腐朽的梁木上重重潮湿,院子里仍然搁着装有儿童玩具的方形饼干盒子。 拿着手里没什么份量的。 沿着生锈的开口掀起盖子,蜻蜓、青蛙、螳螂…粗糙的竹篾手制品被盘出温润的光泽,每一枚如宝石排列整齐。 漫漫时光在眼前排列模糊的剪影。湖水碧蓝,女人与他坐在院中的青石凳子,竹笸箩里翠绿鲜艳的叶菜。 黎修接手了这间中梁几乎被白蚁蛀空的屋子,重新找人加固整修,又有园艺师傅定期来打理院子,很快,小楼恢复生机勃勃。 黎音到的时候是早晨。 汽车开不进这条临湖小道,她跟着展助理从湖泊旁边经过,发丝卷入潮冷水珠,湿漉漉地粘在柔美的侧脸,她伸手撩开它,抬眼看向前方。 千里原烟雾缭绕,小楼在一片白茫茫的霾之中慢慢显现。高个子的男人衣着整肃,正立在雕花飞角檐下眺望,略显疏冷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黎修眯了眯眼睛,手指不自然地微微蜷曲。 黎音穿了轻便的徒步鞋,防水材质,淌过浅滩,走过泥泞,在两分钟的山路体验中弄得乌糟糟的。 展助理的任务完成,略说了几句,放下包包离开,市政那边派了专员过来,他还要过去忙。 “哥。”黎音颇有些嫌弃地低头看一眼,“鞋子脏了。” 这里没有阿姨,指使他也是她多年的习惯。黎修“嗯”了声,上前把她稳稳接上台阶。 靠入门的右边搁置樱桃木的鞋柜,黎修取了布拖鞋摆好。 “换下来。” 语调略显生硬,与从前两人的亲切大相径庭,黎修意识到了这一点,缓了缓嗓音,“这个时间过来,吃过早饭了没有?” 黎音看他一眼,凉凉说一句,“吃过了。” 鞋子被解开拎在手上,黎修伸手要去拿,对面那人却移开手臂,用力将鞋子掷在地板上。 “哐当”几声滚了两三圈,带着一串儿泥点陷进了门口的棕色地毯,黎修明白是自己方才语气过于冷淡的原因,只不过—— 他从观澜园推门离开时,黎音依旧拿了伞追上来,拐过圆柏格栏,她扯住了他的温莎结,垫脚,在他猝不及防的瞬间,匆匆忙忙将冰凉的吻印上来。 如果没有情感的束缚,或许他不会甘愿对她俯首称臣。可惜爱欲战胜道德,他不怕在电闪雷鸣中搂紧那杆柔软的腰肢,将宿命中的纠缠融合在长驱直入的深吻中。 粘稠的汗珠混着大雨滂沱的清凉泥土气息,结束后,她揪住他的衣摆尚在喘息,潮红的脸上竟就摆出如释重负的庆幸。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惜经年累月地一同生活,黎修不会错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 她信不过他,认为他会被承筑的利益所诱惑,送上甜蜜的慢性毒药,要将他继续栓在身边。 自然,拒绝了承筑的请求,黎音就放心下来,忙忙碌碌地去做她自己的事情,工作,娱乐,带着薛越去了靶场,和孟小姐等人一同疯玩。 大半月了,一个电话也不给哥哥打。 运营商的信号塔在项目初期加紧布置,早已经覆盖了这座大山,不存在连接不上信号的问题。 这次她不辞劳苦过来,大概也是陪着薛越来看望薛时的,来他这里或许只是顺便。 黎修冷了冷眼神,转过来看她,“做什么要这样扔东西?” 黎音没理会他,从小凳上趿好拖鞋,撑手站起来,拎起了笔记本包包,继续刚才的话题,“…是在薛越的车上吃的,他带了咖啡和培根三明治,是我喜欢的口味。” 黎修眸色微沉,仍然淡声说道,“那很好。” 拾了鞋子起来,又把地毯清理干净,上到二楼,黎音盘腿坐在他的椅子上,文件和笔记本乱糟糟地摆了一整桌,一低头,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她支出纤长的手指去推。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黎修随手拿起一张资料,垂眼问道,“这么忙还要陪他过来?” 黎音挑眉,“我和他要好,哥哥反而觉得不高兴么?” “怎会。”黎修慢条斯理,“不想你太惯着薛三罢了,婚前尚且需要如此迁就,婚后难免矮他一分。” 黎音低笑,伸手在材料中抽出一叠递过去。 寒假快要到了,蓉城市文化馆要组织一个读书栏目,星霓的标书在众材料中脱颖而出,其中预算表提到邀请国内某位知名作家进行宣传活动。 该作家名气很大,然而淡泊名利,很少有人请得动他。 “能请得动这位刘老师么?”话音刚落,想起那人似乎与薛越的外公傅老爷子颇有些交情。 黎音这才得了些空隙,笑了声,抻了个懒腰,“嗯,过几天有薛越和我一同去拜访,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种花家始终是个看关系的地方,有了和时越的这一层牵连,星霓的资源增加太多,业务推进到蓉城,商业价值也上了一个层次。 和黎音曾经设想过的差不多,所以她才会在薛三说到要来看薛总时提出陪同——那人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进过密林,对千里原这种深山野林始终抱有天然的恐惧,当然,他自己不太肯承认。 黎修了然挑眉,微微松懈了表情。 屋子里开着暖气,黎音的外套扔在沙发椅背,身上只有一件纯黑色的V领修身毛衣和深色牛仔裤,半趴在桌子,袖笼半卷,姿态悠闲地阅读笔电里的资料。 细细的宝格丽银链垂在纤柔精致的锁骨上方,璀璨的钻石坠子歪到一旁,恰巧挡住那片莹白肌肤上一颗红痣。 那日斜风细雨,在圆柏与茂密的白茶花遮掩中,他曾数度关照它。就像那些不可诉说的梦境中,他也曾在那里留有形迹可疑的指印,拂开那些碍事的文件与纸笔,把她推转在桌沿。 圆润的钢笔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他俯身靠近,脸颊贴住她的鬓边,侧耳去听那些压抑在唇齿间的细小喘息。 黎修垂眸轻叹,长睫打下的阴影掩盖掉倏然翻滚的黑暗情绪。 而她毫无知觉似的,忙了一圈下来稍作休整,看了会手机信息,依旧冲他笑得清甜,“哥,咱们中午吃什么啊,你一个人在这边都是怎么吃饭的?” “可以让酒店的人送餐来,有时候也自己过去吃。”黎修说。 可黎音没有再过去酒店与薛越进餐的打算,耸耸肩,“他们家向二小姐也过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我就不去打扰了吧?”她顿了下,“而且那家酒店条件也不怎么样,我今晚在这边住,明早直接和薛越飞回去。” 说起薛越的交通工具,属实五花八门,飞行俱乐部不办了,几辆小型直升机却已被他收入囊中,这次过来乘坐的直升机与上回去麓湖已经不是同一只,停在时越集团雾城分部大楼顶部,和他车场那些定制超跑一样张扬。 他甚至还考了一张商照,兴致勃勃地要收费送她一程。 黎音认为他的执照是买来的,敬谢不敏,这次过来用的还是星霓的老飞行员。 山间的时光很好度过,二楼的大玻璃窗外绿树森然,林间轻风卷起白色轻纱,簌簌声响催人深眠。 用过午饭,他们窝在沙发看一部热播的古偶剧——行吧,其实主演来于自星霓,是前几年拍的,一直卡住没有上映。 前段时间——也就是黎音和薛越订婚的消息传开之后,一向骄傲的电视台主动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档期,问小演员有没有时间一同配合宣传。 “那看来和薛越结婚的确好处良多。”良久,黎修自嘲地感叹了一句,再向她看一眼,哑然失笑。 投影幕布上边演绎激烈的打斗戏码,而怀中那人却困得快要失去意识,手臂自然垂下,她翕动鼻子去找令人安心的雪松香气,脑袋一点点抵向他的胸口。 柔和的北国雪松与馥郁玫瑰沉香纠缠到一起,他伸手将她稳稳揽进怀中,搁好合适的位置,他阖上眼睛,尽力平息着快要失稳的呼吸。 “哥哥。”她娇气而低声地喃语,“不要…” “嗯。”他勾勾唇角,“知道了。” “知道什么?”她试图掀起沉重的眼皮,无果,轻笑,又喊他一声“哥哥”。 黎修无奈地叹了声,“知道你不要我离开你太远,阿音,无论你相信与否,哥哥永不会离开。婚姻脆弱,你与薛三再亲近他也只是外人。能与你相连羁绊、永不分离的,只会是你的亲人。” 他想起那日在山居台晚宴黎音凭栏轻笑的话语,便亦在她的耳畔重复道,“也就是我。” 就算解除了收养关系、移出户口,他们于世俗眼光中的牵连也丝毫不会更改。黎音更不会为所谓爱放弃任何应当拥有的资源与权利,她要的不过是永远以她为先。 这个不难,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做,保持着这个身份,永远成为她的盾牌与剑芒。 当然,在背光斑驳的阴影中,他可以适当攫取一些蜜糖。 黎修微微低头,指尖扶住她的后脑,于昏沉沉的梦境边缘,将略显生涩的温柔衔入唇舌,震颤心脏的酥麻蔓延至四肢百骸,黎音双臂乖巧地攀上他的颈,唇角抿出狡黠又生动的笑意。
第50章 婚仪团队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到达雾蓉,时越那边及时安排了专业人员领着两位准新人去看过的。仪式过程被设计得十分复杂,几场讲解下来,黎音头昏脑胀,她懒得一一理解,最后要在ipad上敲定价格合适的模板也就罢了。 可薛越吹毛求疵,很鄙夷地看她一眼,“这样的东西上得了台面么,到时候就大家聚在一起来看我时越的笑话是吧?” 黎音很无奈,“只不过是订婚宴而已,你还想要多大的规格?花费这么些也就差不多了,你还想办世纪婚礼不成?”她笑出声来,“老古董一样的,该不会还要登报通报吧?” 看到对方冷着一张脸点头,她顿了顿,把决定权全交出去,“最近星霓事情很多,或者就你那边负责监督着办吧,我就按照安排走好了。” 薛越还是有点不满,“这我一个人的事么徐聆音?怎么搞的好像我很在意一样?” “你不在意吗?”黎音笑,把绝佳的借口递送给他,“事关你们集团的脸面,这事儿你得上心的,薛三,你也不想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猜测时越就快要倒闭或者议论你三公子毫无实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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