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一面是她看到吴虞人刚刚踹了自己的男朋友。 也有可能是她刚也因此没了住的地儿。 吴虞人找房子也很简单粗暴。单独有锁就行。 民俗街后面原先的排楼都还没有拆,房东为了住下更多的人把在三楼的阳台上用预制板搭了简易的空间,这种比二楼实体墙的房子要每个月便宜三百块。 吴虞人要定下押金前这才跟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来问桑未眠:“你觉得可以吗?” 桑未眠照看着两个行李箱,人都没有挤上来,她仰头在楼下问:“有一个对着窗户的书桌吗?” 吴虞人往里头看去,见那房里摆了两张床,别说书桌,就连他们一起坐下来都会挤到膝盖骨。 她于是低头对她喊:“你要桌子干什么?” 桑未眠老实回答:“我需要一个地方画图。” 画图?吴虞人瞧了一下站在楼下的姑娘的打扮。 她里头穿了一件长款的棉质裙,身上挂了一件小马甲,脖子上的那串首饰倒是新奇。 吴虞人是在珠宝料子场里投机倒把的,一眼就能看出那料子就是个次品,但款式奇特,是她在市场上没见过的样子。 于是她径直问到:“你那珠子好看,哪儿买的?城西的珠宝摊子上吗?” 桑未眠应付着她随意跳转的话题,见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脖子前的那根吊坠上,随即摸了摸,“哦,你说这个啊,这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吴虞人的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她循着窄窄的一人宽的木楼梯走下来,走到桑未眠面前,“你要画图?又会自己做珠子?你是个手艺人?” 桑未眠品着那句“手艺人”:“也……也不算吧,就是学了几年,平时也会研究。” “你早说啊!” 桑未眠不知道吴虞人为什么这么高兴,原先嚷嚷着要定下房间的人拿起自己的行李不够,还把桑未眠的也带上了。 “咱俩合伙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个时候的桑未眠还不知道他们合得是什么伙,要去的又是什么地方。 她本就是如同浮萍一样的人。 也没想到误打误撞之间就遇上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有主见的人。 吴虞人说他们要搞个大的。 她带着桑未眠去了一个临街铺面,跟“强盗入侵”似的扯了那铺面外面长长的那一条“封条”,又用她脖子上那根一眼就是银丝混着金线的手工项链的尖锐扣子转开了门口的大铁链锁。 桑未眠望着那根写着“XX法院封”的半条封条,有些担心地问:“那个……我能问一下……我们这是?” 吴虞人依旧撬门撬地不可开交,她回过头像是百忙之间腾出点时间来和桑未眠解释:“哦,我妈被抓去坐牢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往后咱俩就在这儿。” 桑未眠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她一样,说起家人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 即便这样,她还是有些担心这件事的合法程度,桑未眠问:“可是拆了封条真的没关系吗?” 吴虞人打开房门一脸坦荡:“没人管。” 桑未眠看了看布置,这里大约是个什么店面,后面有个帘子作为隔断。 她跟着吴虞人进来,在那儿问她:“你妈妈是……” “走私。起码关个十到十五年吧。”吴虞人神色如常,转过头来,算是给桑未眠解释,“这儿对面就是口岸,她偷渡被抓了,店面也查封了。” 桑未眠:“那我们住在这儿……” “她是她,我是我,没事,咱合法经营,依法纳税!” 桑未眠小声说:“按照咱俩,估计可能还没过纳税的起征点。” 吴虞人在那儿找了个掸子,掸着沙发上的灰尘,闻言转过头来,“你还懂这呢?” 桑未眠:“懂一点。” 她来之前研究了一下的,瑞城注册工作室有补助,还有免税的额度,供应商充足,可以选的料子也多,是个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吴虞人:“不错啊,那咱俩双剑合璧,我叫吴虞人,城西料子市场里没一个不认识我的,我有市场,但光卖料子,利润空间不大,我打算往下游拓展,做成品首饰,正好缺一个设计师。从今以后,咱俩就合伙了。我搞市场,你搞研究。” 她说完后伸出手来要和桑未眠握手。 桑未眠犹豫了一下,依旧坚持地问道:“那你这里,能有一个对着窗户的书桌吗?” 吴虞人:“你还在想这事呢?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么轴啊。你跟我来。” 吴虞人把桑未眠往里头带。 不大的隔断间里面有个四四方方的窗户,正好朝着南边,虽然这会已经是黄昏了,但祖国的西南方向依旧明亮。 春季盎然,海棠花盛开。 吴虞人:“怎么样?大艺术家。” 桑未眠这才点点头:“好。” 于是她伸出手,主动说:“你好,我叫桑未眠。”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浅浅地挂着笑意,吴虞人这才发现,这个眉梢眼角带着疏离的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有一道浅浅的梨涡的。 她长得很漂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和她的名字给人的感觉很像:春日未眠,落花满地,桑叶盈梢,四季启明。 吴虞人于是把手搭上去:“你好。” —— 工作室开的也不是很顺利。 瑞城汇聚了大量的同业。 边境口岸人流量大且杂。 不过还好,有吴虞人在。 她是有些“匪气”在身上的。 他们住进来后,店铺的房东来找他们要过几次房租。 桑未眠盘算着怎么样从他们的营生中安排一部分钱出来,吴虞人却一脸堂而皇之地“交个屁。” 她说起来振振有词的。 说这个店面是她那个入狱的妈盘下来的,承租人也是她,说他们要是想收房租也得去找她那个进监狱的妈交,合同都是她签的。 商铺管理人说她不懂法,吴虞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又挖出来一份房屋转让租赁合同过来,说她不管,她妈又把房子租给她了。 商铺的人带着律师和警察上门,吴虞人叉着腰嗓门比东门口吆喝卖肉的那个阿婶还大。 他们试图用很多种方式逼走他们,吴虞人把桑未眠带到里头,说她只管画她自己的,做他们应该要做的东西,留她一个人应付他们。 虞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加撒泼打滚舌战群儒的,对面的人像是怕了她,消停了有好长时间,都没再问他们要房租了。 桑未眠偶尔出门,都能从市井小儿的嘴里听到,说东巷口桑树下,住了两个泼妇。 吴虞人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她甚至对这个名讳很是喜欢。 她不仅是个“市井泼妇”,还是个黑心商家。 她带桑未眠去摆摊,几百块的料子她能喊到几万块。 桑未眠拉了拉她的衣角,虞人撇撇嘴,示意她不要响,依旧在那儿吹。 “那可是标王啊,你看看这种水,这开出来的窗花足够说明一切了。您买回去做山水图,做菩萨牌,那都是顶好的。” “价格真的下不来了大哥,您一看也是行家,您说说您这眼光,您看重的东西,一眼他就注定便宜不了的。我真诚心价了,我跟您说,要不是我有关系,这东西我真拿不到手?” “什么关系?那说来话长了,你晓得对口岸那矿洞吧,我爷爷辈就给人做鉴定师。那老法师了,什么料子,他能看不出来?” “我也是偷偷卖的。真不敢大张旗鼓,要不是您诚心问了,我也是不敢声张的。要不这样,实在不行,您去别处看看吧。” “哎,对,收您两万块,您今天绝对值,您怎么付?扫码还是现金。” …… 大哥高高兴兴买了料子,桑未眠却有点担心他们会被打。 虞人在那儿沾着唾沫数钱数的贼拉响,蹲成个□□:“赌石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自由市场当然有输有赢,愿赌服输,哪能找我们的麻烦的。” 桑未眠拆穿她:“那你还总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吴虞人分一半钱给她:“我那是战略,大艺术家,你不懂,无商不奸。” 桑未眠看了看手上拿到的几十张大钞,识相地闭了嘴。 就是这样一个奉行赚快钱的投机倒把的黑心商人,却和桑未眠一样有着一个白月光一般的共同理想:创建一个自己的品牌。 当然快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那个“有眼光”的大哥后来找上门来,光着膀子纹着青龙白虎满市场问那两个姑娘去哪里了。 吴虞人拉着桑未眠满城跑。 桑未眠在身后气喘吁吁,她边跑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让我对别人说我们的店铺在哪里了。” 吴虞人在前面手刀甩得飞快:“不然为什么会有一句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呢!” 他们跑的时候是真的用尽全身的力气跑。 桑未眠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真诚建议他们还是凭手艺赚钱。 吴虞人跑得七魂丢了三魄,对生活低了头地说:“做商人还是不能太奸诈了。” 但事情仅仅过去两天,她就又抛到脑后了。 下次还是敢继续把几百块钱的东西往几万块钱地喊。 那段时间,她们像两株野蛮生长的矮草,在不起眼的窄巷口为了生计来回奔波,生活过得“提心吊胆”,他们忙到没有时间去想起心里需要愈合的伤口,直到某天夜里,吴虞人从储物间里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瓶高粱酿。 桑未眠担心东西过期,虞人却说,酒不是越陈越好嘛。 桑未眠猜这酒一定问题,不然从来对他们相遇那天的事情闭口不提的吴虞人又怎么会念叨早就没关系了的那个前男友呢。 “他是个渣男。” 吴虞人哀声道:“我在床上看到红头发,我TM是黑头发。” “不对。”吴虞人又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用手背敲了敲上铺桑未眠的床板,“桑未眠,我是绿头发,我满头发着绿光!” 彼时桑未眠也喝了不少,她手肘枕在枕头上,头靠着手臂,红着长脸,喃喃自语:“你失恋了吗虞人?” “没有。”下铺的人硬撑,“老娘那不叫失恋,那叫重获新生!” 上铺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样,只是哑着声音,轻轻地说:“我也失恋了。” 原先底下哀怨的人这会来了精神,她盯着床板,重复:“桑未眠。你说什么?” 桑未眠依旧重复,声音醉醉的:“我失恋了。” “失恋了?你分手了?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上铺的人没声音。 下铺的人又追问她:“你和谁谈的恋爱。” “他把你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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