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都醒晚了。 醒来的时候外头春光大好。 她打开窗帘听到楼下有动静,站在窗户边上往下看去。 外婆已经起来了。 她换了一件烟灰色水墨旗袍,在那儿摇着个团扇,指挥着顾南译在那儿晒着笋干。 笋干要铺平,要翻面。 顾南译似乎对这种琐碎的事情没什么耐心。 他活照做,但嘴上念叨着: “您晒这么多笋干干什么呀,您年纪大了牙口又不好,这玩意不晒个三五天的,能成形?” 他外婆在那儿说他: 茶叶生意是白做的?这么多工序你都跟下来了还是不知道慢工出细活的道理? 顾南译说,一码归一码。 茶叶多少钱一斤?笋干多少钱一斤? 他外婆拿团扇打他,说春天的笋干无价! 桑未眠觉得自己在别人家睡到这么晚很不好意思。 她连忙梳洗完毕要去帮忙,人才走到院子里却被老人家拦下。 她说,女孩子是玉做的,得养着,得供着。 劳累的事让男人做去。 外婆又说说厨房里备了锡兰奶茶,让她拿出来太阳底下吃早饭。 桑未眠在那儿不知所措。 顾南译朝她抬抬下巴:“先吃饭,吃完来帮忙也不迟。” 桑未眠这才点头进去。 外婆埋怨顾南译让女孩子劳动。 顾南译一脸冤枉:“外婆,我不这样说,她饭都吃不安心。” 外婆抡回团扇,在那儿赶着柳絮,眼神还没从他身上挪走,头到脚打量他一番:“也不知道人这么漂亮一姑娘看上你什么了。” 他不乐意:“我不也挺帅嘛。” 外婆又抡起团扇赶他:“干活去。” “您说话归说话,老动手是怎么回事。” …… 桑未眠出来的时候,外婆去花园里浇花了。 老阿姨帮她把早饭都端到树下,桑未眠有些受宠若惊,坐在阳光底下吃的战战兢兢的。 顾南译还在忙手里的活。 桑未眠说到:“我马上来帮忙。” 顾南译:“不了,你慢慢吃,我好了。” 他的确是好了,掸掸手过来。 他低头看了一圈她吃的早饭,问她:“就吃这么点?” 桑未眠点点头:“我不是很饿。” 他随手拿过她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啧嘴。 “这么好喝的东西不给我喝,真是个偏心的老太太。” 桑未眠这会很老实地把那一杯他喝了一口的递给他,意思是给让给他喝。 顾南译半个身子坐在她那张长桌上,见她那样,原先抱着的手伸出来,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脸:“逗你玩的,真跟你抢啊?” 他手已经伸回,但随着他动作蔓延而来的阳光的气息这会才到她的鼻尖,那点混了红茶味道的香醇厚,她不由得想起刚刚外婆说他做茶叶生意,于是抬头问他: “三哥,你制茶嘛?”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外婆把这份祖业就给他,一是给他傍身,二是为了磨他的性子。 倒不是瞒她。 只是那茶叶从采摘青叶到烘焙成成形,中间还有些七七八八的程序,恼人的很,他吃过这种枯坐一夜的苦,没觉得那是什么有趣的事,就没和她提。 “你对茶叶感兴趣?” 桑未眠点点头。 原来他身上那点醇厚的味道是茶香。 “那太好了。”他伸伸懒腰,“可终于有人能陪我熬夜了。” …… 那晚外婆离开后,顾南译就用那新鲜的笋干给她烧了份粉丝面。 他的面里带着满满的圈套。 他人坐在她身边,盯着她:“吃吧,吃饱点啊桑未眠。” 桑未眠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但那个时候的她接受是大于反抗的。 当晚她吃完后,顾南译就开车带她去了山间的茶场。 高山上孤灯悬挂。 茶厂里面师父不多。 摊阴铺盖摊得满地都是。 凋萎的差不多的绿叶被从到一个类似转盘一样的机器上,顾南译说这一道工序叫做揉.捻,目的是为了破坏茶叶内部的结构,原先绿色的叶子在这一步的加工上会慢慢呈现变成红色。 揉捻好的茶叶放在篾垫上发酵,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了。原先人们在电火缺乏的年代里主要靠的是阳光,现在多用机器模拟这样的场景。 发酵和干燥这两道程序最是马虎不得,最后出来的茶叶是什么颜色,在市场上最后能定到什么样的价格,基本上都是这两道说了算的。 抛去白日里的采摘时间,夜间是最好的茶叶发酵和干燥的时候。 但这两道程序得有人看着。 顾南译虽然不用直接负责真的上手,但得陪着那些个师父熬着夜,盯着品质,否则一个打盹,费了一锅好东西,那就是糟蹋天物了。 他到这里后没停下来过,不是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检查品质,就是去后面听着负责人给他汇报着一周的流水进出。 桑未眠才知道,原来她不见他的那些个夜里,他有大多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 那和她原先的认识的以为他就是浸染在纸醉金迷场里的轻浮公子存在不少的反差。 她没法想象在赛场上百里加速都要争第一的顾南译会有等着一壶茶从无到有诞生的耐性。 或许他和自己一样,都有自己的表面。 也有自己的内里。 那天晚上,桑未眠在充满茶香的山野里过了一夜。 他最后还是没舍得让她跟着熬夜,把她安置在后面的休息室里。 她盖着毯子,只闻到外面传过来的茶叶发酵的味道。 整个空气里,都充满那种让人安心的清香。 她其实对四季变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知的。 只是尤其喜欢这一年的春天。
第46章 春日未眠(二更) 桑未眠觉得自己最近想起过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三年以来,她把这些记忆都藏的好好的。不管吴虞人怎么问她,她也只有在自己喝醉了之后才和她透露个只言片语。 如今却跟下了一阵春雨后的池塘水一样,拦也拦不住地要满出来。 她猜想可能自己跟顾南译最近走的太近了。 这会儿的“罪魁祸首”站在厨房灶台边上,等着那面好。 似是感觉到脑袋后面有道目光,顾南译转过头来,问她:“你现在吃葱吗?” 她以前是不吃的。 但这会儿,桑未眠点点头:“来两颗吧。” “来两颗——”顾南译在那儿学着她说话,“你家葱按颗卖呢。” 他把那面端出来。 埋怨归埋怨,但她那碗粉丝面里,的确也就撒了几粒葱花。 桑未眠发现他只做了一份她的。 随即问他:“你的呢?” 顾南译重新去厨房:“我再做,你先吃吧。” 哦。 桑未眠把头埋进碗里,觉得自己吃现成的,他都还没有吃上好像也不是很礼貌。 于是她在那儿和他扯着话题。 “这个笋干是你外婆晒的嘛?” “嗯。”他头没转过来,“年年都晒,年年都吃不完。还让我大老远地带回来。” 水汽氤氲中,桑未眠想问问他外婆最近如何,在忙什么,小洋房外面的鸡毛菜发芽了吗,桑葚树每年还结不结果。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又没了话题地在那儿一遍嗦着面,一边等着他做好。 桑未眠吃到后来发现底下卧着个荷包蛋。 他什么时候煎的? 桑未眠:“我还有个蛋。” 顾南译这会已经做好了,端着他的那个碗到岛台上,坐在那儿眉眼都没抬地说:“你才发现。” “你迟钝地让我我觉得你是那种把戒指放在蛋糕里求婚都会被你吃下去的人。”顾南译在那儿补充着。 桑未眠觉得她可能真是,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说:“谁会把戒指放在蛋糕里求婚啊?” 顾南译掀开眼皮:“你对浪漫过敏是吧。” 桑未眠:“本来就是嘛,也挺危险的。”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清了清嗓子,吃面途中看她一眼:“桑未眠。” 他这叫人的语气让桑未眠觉得他有话要说,她抬起头来:“嗯?” 他表情有点奇怪,等她抬眼的时候他却挪开眼神,看向别处:“那什么……晏自遥?” 桑未眠疑惑地看着他。 他抬抬眼皮:“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桑未眠:“哈?” 顾南译看她那慌乱的样子,啧一嘴,着急说:“你别哈呀,你别跟我装傻。” 桑未眠皱眉:“你这个问题很奇怪。” 他这是出自什么立场来问这个问题的。 顾南译摆筷子:“我没法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你最好自己交代。” 桑未眠:“可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啊?” 顾南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牵手了?” 桑未眠抿着个唇不说话。 他见她那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是,桑未眠,你俩接吻了啊!” 桑未眠想骂人:“没有,没有。” 他这才微微松眉,跟个审视家里小辈早恋的“长辈”似的,敲着桌子:“我跟你说,有些事,你得慢慢来,人是要靠接触的,日久才能见真心,人品方面啊,你还是要好好考虑。” 桑未眠懒得应付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和他多接触接触,行了吧。” 顾南译又否定她:“也不能总是接触。你现在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你工作室那么多活,要我是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功夫讨论儿女之情。” 桑未眠反向说他:“你不是儿女之情讨论的热烈嘛,我前段日子还听顾姨说,王思爻也去临城了。” 顾南译本来想说那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去临城这段时间忙的要死,哪有什么时间应付王思爻。 但他突然就有点品出了桑未眠突然说这话的意思。 于是他懒懒散散地说:“啊,是,要过一辈子的嘛,是要上心一点的。” 桑未眠:…… 她把卧在底部的荷包蛋戳破。 桑未眠默默地说:“那你还养毛球。” 毛球是他们刚刚商量的给小猫取得名字。 顾南译:“这和我养不养它有什么关系?” 桑未眠:“万一王思爻不喜欢宠物……或者比如她猫毛过敏呢,那你就会抛弃它。” 桑未眠越说越不高兴:“你不负责任。” 顾南译看她:“那照你这么说,我以后只能找一个喜欢毛球并且对猫毛不过敏的女朋友了?” 桑未眠不说话。 他在那儿啧啧惋惜:“这样一来的话世界上又会多很多女孩子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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