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要结束的时候,他说巧的是这只凤冠现在已经被一个富豪拍回来了,今年就在临城美术馆展出。 得到这个消息的班上三分之二的同学都去抢之一观。 桑未眠也想看看,但美术馆的这期珠宝展实在是太轰动了,一票难求。 桑未眠在连夜蹲票的那天上午,却未曾想过会意外地撞见在树荫之下和别人说话的王恋。 她难得表情服软,在那儿央求着人: “三哥,你就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帮我一次吧,就帮我搞一张票嘛,我求求你了。” 被树影挡了一半的人垂着个手,指尖还泛着那半只烟,那个时候的他手背上还没有那个笨拙的鲸鱼纹身,用那混沌不清的话语敷衍着人:“没听你姐说起过你这么爱学习啊。” “你别开玩笑了。”王恋被他这敷衍的态度弄得有些着急了,“要是我连张展会票都弄不到,我以后没法混的,我怎么说也姓王。” “是啊,你姓王,结果你连张展会的票都弄不到。”这头人语气轻飘飘地在那儿落井下石。 王恋这会有些恼了,她想着顾南译迟早要成为她未来姐夫的才求他帮个忙,他不帮也就算了,这会还挖苦她。 她眉眼含愠,看着他:“你弄到一张票又不是什么难事。” “难事,比登天还难的事。”原先的人不为所动吞云吐雾的:“喝酒消遣你找三哥还行,正儿八经你们艺术圈的事,我没人脉。” 他话语间算是抽完了那半根烟,要走。 王恋没讨着好处。 桑未眠之前听到班上有同学问她,说她人脉这么多,家底又这么厚,美术馆的展览票总能弄到吧? 王恋说那是当然,谁能不给她面子呢。 可谁知道这展馆的人脉也太难撬了,王恋好不容易打听到三哥这儿,以为十拿九稳的“姐夫”却不帮她。 桑未眠眼看王恋也弄不到票,猜想自己在这边干等,大约是真的等不到。 天空在她撞见花窗后的隐秘之事后开始下起雨来 。 桑未眠排在队伍的末尾,眼见前头的人陆续撑起伞来。 她出门急,包里没有。 她在淋着雨在无效地等待还是趁早放弃之间徘徊。 桑未眠用手背抵着额头的时候挡雨的时候转过身去,刚好看到从里头会客室出来的顾南译。 她愣住。 上次他们相见是派出所。 他为她打了人。 还留给她几个糖果。 那晚他懒洋洋问她:还是不跟我好? 她没抬眼点头:还是不。 “行。” 那个时候他又扬长而去了。 如今相见,有些尴尬。 但他跟没发生什么似的,撑着把伞,走到她面前,问她:“要票?” 那语气像是个傲慢的黄牛。 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人排在队伍尾巴上,行为已经出卖了一切。 桑未眠诚实点头。 细密的烟雨轻丝落在她的发梢上。 少许之后,她只听见在雾气开始蔓延的那个春天里。 他低声说:“那你过来。” ________ 桑未眠忘了那天,不知是他过来的,还是她过去的。 总之她拿到了王恋都没有拿到的那张票,在王恋明明没有看到却强撑着和其他同学讲那次展会的那天下午,桑未眠一个人闷在一旁的课桌边上,重新仔细地在那儿看着那自己当时拍下来的照片。 那说起来感觉像是做了个梦。 那个凤冠是个私人展品,其实是不可以拍照的。 顾南译是在展会结束后才带她去见了凤冠的主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丈夫和顾南译交情似是不错,顾南译提出来能不能再见见那凤冠,她乐意至极地带着他们。 “可以拍照吗?”他问道。 “当然。”年轻女人这样回他。 于是偌大的展馆里在闭馆后就只剩下桑未眠一个人了,她拿着自己高中时候用的那只手机,恨此刻自己一般的像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那些巧夺天工的设计概念和精妙绝伦的图案记在自己脑子里。 直到暮色都渐渐升起。 外头缓慢响起的脚步停在她身边。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让她拿着拍。 桑未眠说了谢谢。 他的手机像素很高,拍的也很清晰。 出来之后,他拿着手机问她:“照片我怎么发你?” 桑未眠顿了顿,说,能不能加微信。 她说完后又补充一句:“我不会打扰你的。发完你就可以把我删掉的。” 他在那儿一边翻弄着手机,一边品着她这句话,笑话她:“怎么,桑未眠,你从前常被男生嫌打扰?” 他叫她桑未眠。 他知道她的名字。 她迟钝的情感还没有萌芽,也不晓得如何应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的撩拨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把手机二维码递了过来,而后目光浅浅地看着她:“那他们可真不知好歹。” 言下之意是不是他巴不得她打扰他? 桑未眠那个时候虽然有看过不少身边同龄人谈恋爱,也不是没有男生像她示好献殷勤,但她好像天然就在这一块迟钝又麻木,总觉得爱情是一种太过于特殊的羁绊了。 连亲情都是不稳定的,更何况这因为荷尔蒙和多巴胺退却之后就常常消失的爱情的。 但那天,她想起他的种种,只觉得她见他桃花树下恣意潇洒,乌烟瘴气的局里他虽言语轻浮,但意外相遇他路见不平也替她出过头,如今还圆她心愿,给她优待。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点头,和他吃了饭。 —— 时隔三年,她又一次看展看到了晚上。 原先在茶室喝茶的人这会都已经寻着走了过来,见桑未眠还站在那顶凤冠下,于是打趣她:“三年了,您还是老眼光呢。” 桑未眠听到他声音,把思绪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回头看到已经走到她身边的人,直起身子。 “还是好看的。”她眼神依旧落在橱窗里,像是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我恋旧嘛。” 他听完她这话之后,插在兜里的手下意识一曲,而后侧目看她:“对人还是对事?” 桑未眠没多想:“都有吧。” 顾南译慢条斯理地拖长嗓音,说的多委屈似的:“我看,不见得。” 桑未眠转过头来看他。 那一瞬间她想起过去,他曾经说她身体冰凉凉的,像窨井里的一只孤鬼似的。 他最后扶着她的腰留了一个疑问,她身体这么冰,心肠也是不是这么冰。 到底在顾南译眼里。 她是那个绝情人的。 说起来是她有愧。 于是她补充:“偶尔恋旧。” 顾南译掀了掀眼皮:“多偶尔?” 桑未眠:“就偶尔。” 顾南译:“三百六十五天里有几天?” 嗯? 问到如此具体。 桑未眠想了想,犹豫道:“五……” 她改口:“三……三天。” 顾南译冷笑:“三天?” 那不就相当于人死了后一年到头也就清明怀念一下? 还是整个调休才折出来三天假的那种。 顾南译:“你那都不能叫偶尔。” 桑未眠:“那叫什么?” 顾南译这会像是不高兴了:“我懒得和你说。” 桑未眠:“你不高兴了?” “没有。”他阴个脸,把原先小黄鸭的袋子塞还给她,“自己东西自己拿。” 包也不给拿了,那就是不高兴了呗。 桑未眠不知道他咋了,刚还“玩去吧我喝茶等你”,这会就“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了”。 四月的天,顾南译的脸。 ——说变就变。 桑未眠跟着他出来,总觉得气氛阴沉。 桑未眠打算打个高级专车哄一哄他,又看了看一片排队中…… 现在这个情况吧,她要是和他说我们打不到车了,他估计会更不高兴,还能翻出她非说坐公交车来还屡次“占他便宜”的旧账来。 果然这会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的人把脖子伸过来,拧着眉头问她:“打到车了没有?” 桑未眠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把手机收起来,脸上讪讪。 顾南译:“你搞什么鬼桑未眠。” 桑未眠:“我请你吃饭吧三哥。吃晚饭,我请客。”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下意识叫的是“三哥”。 顾南译打眼这么一看她,就看到她满脸写着谄媚,也不知道她在掩盖什么。 但好歹她那一声三哥还是顺耳的。 于是他大发慈悲:“吃什么?” 桑未眠:“唔?你想吃什么?” 顾南译:“客随主便吧。” 桑未眠试探了一下:“临城酒家?” 顾南译皱眉头:“三年前看完展会吃的也是这家。桑未眠你要不要这么刻意?” 桑未眠只是怀念它家味道,又刚刚看了一下地图这是又可以避开晚高峰又近的地方了:“不行吗?” 顾南译:“故地重游……” 他说到一半不说,用一种我服了你的表情说:“你就不能避个嫌?” 桑未眠:“可、可酒家是无辜的啊。” 顾南译:…… 是呗,酒家是无辜的,桑未眠也是无辜的,就他耿耿于怀。 顾南译:“那就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 桑未眠倒是蛮高兴,看了一下地图:“我们走过去就好。” “三分钟!”她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 临城酒家作为老牌子招牌店,还是依旧热闹,这会又是饭点,大堂包间地人都坐的满满当当的。 桑未眠大手一挥定了个靠窗的雅间,餐桌上点了七七八八个菜。 顾南译看着上来的菜色都和记忆里差不多的,脸上越发阴沉。 桑未眠见自己都掏腰包请客吃饭了他还是不怎么给面子,于是在那儿问他:“你还是不高兴吗?” 顾南译寡淡掀开眼皮:“换你和已经一刀两断井水不犯河水的前女友来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吃饭,你高兴?” 桑未眠:“咱俩不都过去式了嘛。” 她举起酒杯带着些不合时宜的老成和通达:“你别总是这样想,你想想我们的新关系,是不是就自在多了?” 他眉眼阴沉到想杀人。 桑未眠是真心诚意这么说的,反正她是这样的,最近这段时间关于他们的过去回回涌上心头的时候,她都是会想一想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即将要变成的关系,这样一来,很多莫名的情绪就会消散很多。 不会总是堵得她慌慌的、闷闷的。 也不会总是想要回头去看,去想,去假设,有没有另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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