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司前神色复杂。 凌霜继续说:“我哥的案子,你别查了,尽快离开南城,如果你是为了钱查案,我可以给你钱……” “我不是为了钱。”徐司前打断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正义。”他立在花坛边,目光看向远处,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正义…… 为了正义…… 凌霜因为他这句话怔在原地,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千里迢迢来南城,冒险查凌霰案,只是为了正义…… 他分明不认识凌霰。 “冤案总要有人查,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徐司前转身,将她脸上的烟尘擦掉,微笑道,“而且,我已在漩涡中,逃不开了。” 凌霜对上他漆黑的眼睛,那里光芒万丈又深不见底,像是矛盾的集合体,徐司前从没像今天这样过。 他轻笑一声,道:“凌霜,说来你可能不信,你我的命运早已连在一起,就像风和树叶。” 只要风过,叶子就会颤动。 * 凌霜最终同意去他家暂住。 车内漆黑寂静,凌霜沉默地抚摸着坏掉的礼品盒。 她的记忆被拉扯到遥远的过去—— 凌霰出事后,她不想面对舞鞋,也不想跳舞,一度精神颓丧,课也不愿上。 那天,周浔安忽然带着那双舞鞋来学校找她。 天气晴朗,他们在湖边的石凳上坐下。 “小霜同学,凌霰送你礼物是想你开心,不是让你不再跳舞。” 凌霜抿唇不语,她就是没勇气面对。 周浔安将舞鞋从盒子里拿出来,说:“我听人家说,芭蕾舞者拿到新舞鞋,都要使劲虐待一下。” 他摁住鞋面一点点压软,接着将鞋底对折继续压。 周浔安边做边和她说:“我特地找你学姐学过,你看看手法专业吗?” 周浔安表情认真,白净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处理好舞鞋,他蹲下,握住她的脚踝,替她脱掉鞋袜。 脚掌被空气吹拂,微微发凉。凌霜觉得有点脏,还有点羞耻,她瑟缩着想把脚藏起来,却被他捏住脚尖。 周浔安掌心很温暖,和头顶的秋阳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帮她戴上脚套,又帮她穿舞鞋。 周浔安没说谎,他当真学习过,他知道鞋带怎么绑,还知道绳结怎么藏漂亮…… 凌霜看着他的后脑勺,心脏怦怦直跳,他真的很好。 穿好舞鞋,他站起来说:“凌小霜,为了哄你,我可是翘了我导师的项目。” “我不用你哄。”她小声嗫嚅。 “想哄你呗,心疼。”他垂眉看向她,眼睛里溢满温柔。 回忆戛然而止,凌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徐司前开着车,并没打扰她宣泄情绪,只是在停车后,给她递来纸巾:“等我一下。” 车子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徐司前下车,去里面找来一款礼品盒。 他将盒子递给她说:“重新换一个包装。” 凌霜拒绝道:“不要,我只要这个,我就喜欢这个。” 他又进去买包装纸、胶水还有剪刀。 几分钟后,他回到车里,摁亮车顶灯,朝她摊开手说:“盒子给我。” 凌霜犹豫。 徐司前笑:“不抢你的,帮你修一下。” 他低头,手指灵活地修补纸盒。 粉色的包装纸将那砸坏得纸盒固定住,纸盒仿佛以某种方式重生了。 盒子重新回到她手里,凌霜小声说:“谢谢……” 徐司前笑着说:“今晚的星星很漂亮,要去看吗?” 凌霜说:“不想下车。” 他抬手将顶棚摁开,凌霜在那长方形的窗户里看到漆黑的夜幕。 月似银勾,星似河。 徐司前缓缓开口道:“我们看到的所有星星,都是几亿前的恒星发出的光。也许现在,那些恒星已经熄灭。可是光依旧跑了几亿年来取悦你,笑一下吧。” 凌霜仰头看着那些星星,忽然觉得轻松。 * 第二天一早,凌霜和赵小光一起去查刘莹买的那个行李箱。 那家店的老板看过照片,立刻说:“这个箱子,2017年夏天刚刚流行,当时还不怎么好卖,我记得那时候没卖几个出去,第二年有个明星忽然把这箱子带火了。” “你有售货存根吗?”凌霜问。 “有。”老板去仓库里翻出一本陈旧的票据。 2017年夏天,他只有卖出过一个同款行李箱。开票时间是7月17日,也就是刘越失踪的第二天。 时间终于对上,看样子刘莹有重大作案嫌疑。 就在这时,凌霜的电话响起来—— “凌队,刘越案有人来自首了。” “是刘莹?”凌霜问。 “不,是倪盼。” 倪盼? 怎么会是她?
第43章 43. “刘越是我杀的。”倪盼在凌霜落座后,平静开口。 凌霜打开设备,例行询问:“在哪儿杀的?” “就在刘越装修的房子里,你们已经查过那里。”倪盼说。 凌霜看了她一眼,说:“你是怎么杀的他?” 倪盼回忆道:“那天,我让刘莹以查看装修进度为由,把刘越骗来公寓。我提前躲在屋内,等他进来后,趁他不注意,用砸墙的铁锤重击他后脑勺。” 这点和他们调查到的信息基本吻合,凌霜继续问:“刘越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我用行李箱把他拖到东岭山上掩埋了。” “你一个人拖的?有没有人帮忙?” 倪盼陡然拔高声音强调:“就是我一个人,你们在刘越身上找到一枚戒指,那就是证据。” “行李箱是你从家里带去的?”凌霜问。 “不,行李箱是我提前让刘莹送去给我的,杀害刘越前,我做过详细计划,他强.奸我,我恨他。” “你用什么埋的?” “铁锹。” “你一手提行李箱,一手拿铁锹?”凌霜指出其中疑点,刘越身材肥硕,她一个人对付行李箱都够呛。 “我在埋尸地提前准备好了铁锹。”倪盼目光里出现一丝闪躲。 凌霜停下手里的笔,看向她,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你当时衣服上有没有血?” “有。” “是一个人作案?” “是。”倪盼答。 “抛尸路上有没有人?” “没有。” “血打湿了你的前胸还是后背?”凌霜不给倪盼详细思考的机会。 “前胸。” “你左手握锤,还是右手握锤?”凌霜问得太快了。 “右手。” “你重击了他左侧颅骨,还是右侧颅骨?”凌霜语速飞快。 “右侧。” “血是有没有滴在你脸上?” “有。” “血滴在你左脸还是右脸?” “右脸。” 凌霜眉梢动了一下,询问戛然而止。 审讯室外,徐司前戴着耳机抱臂而立,他一直在观察倪盼的表情。 倪盼和凌霜之间有眼神交流,乍一看,不像撒谎,或者不是完全说谎。 在心理学角度看,撒谎的人故意说一些真实信息再掺杂假信息后可以实现以假乱真。 但是倪盼特地强调的那句话,暴露出她的软肋,她企图将刘莹撇清在外,这也许是她主动投案的原因。 凌霜刚从审讯室出来,刘莹忽然哭着来到队里,她情绪激动道:“警官,我才是凶手,刘越的死和倪盼没有关系。” 凌霜一行愣住,两个女孩居然都说自己是凶手。 他们从业这么久,办案时遇到相互甩锅的情况不少,像这样双双承认自己是凶手的情形非常少见。毕竟,杀人偿命,谁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儿戏。 刘莹的口述内容与倪盼如出一辙,案发地点、凶器、埋尸地都详细无误。 “我们在刘越尸骨里找到一枚戒指。”凌霜说。 刘莹捏着手指说:“那是倪盼送我的礼物,我在搬运尸体时不小心弄丢了,事后我本想想回头去找,但是不敢。” “你为什么杀他?”凌霜问。 刘莹答:“因为他将家里的钱全部赌光了,导致我继父天天殴打我妈出气,还欺负倪盼。” “你知道他强.奸的事?”凌霜问。 刘莹点头,眼睛里盈满泪水:“知道,倪盼是我最重要的人,刘越可以欺负我,不能欺负她……” * 凌霜整个下午都陷在谜团中。 案发时间太过久远,凶器找不到,血衣和行李箱被焚烧,没有明确证据表明两个女孩中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凌霜连续跑了两趟法医室,唉声叹气:“师兄,难道就没有一点破绽吗?” “别催了,正在给你找。”秦萧说。 凌霜戴上手套,低头一块块查看刘越的骨头。 “两个女孩都说是自己杀了刘越,倪盼的回答里有一些漏洞,可又像是真话。” “什么漏洞?”秦萧问。 “倪盼说,有血滴落在脸颊上。”凌霜捧起刘越的颅骨说,“你看,这里的伤口怎么会有血滴在她脸上?顶多是飞溅到脸上。” 骷髅挡住了凌霜的脸颊,让她看上去有点吓人,这姑娘是一点不忌讳。 秦萧把头骨从她手里接过去说:“如果还有其他伤口呢?” “其他伤口?在哪里?”凌霜睁大眼睛问。 秦萧伸手在她眉心弹过一记道:“我帮你一块块找,晚饭前过来。” 凌霜笑:“辛苦师兄。” 秦萧把头骨放下,状似不经意地问:“小光说,昨晚你家着火了?” “嗯。”凌霜提到这事依旧心有余悸。 “你最近住哪里?”秦萧问。 凌霜模糊掉徐司前,说:“我暂住朋友家,已经在让中介帮忙找房子了。” 秦萧从柜子里拿出一串钥匙给凌霜说:“我还有一套房空着,你可以去住。” 凌霜没有接钥匙,她手臂撑在操作台上笑:“师兄,那可是你婚房,我就不去了,最近我霉运挺重。” 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她怕把危险带给秦萧。 徐司前不一样,他也在查凌霰案,某种程度上说,他和她算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她暂时祸害一下徐司前,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秦萧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 凌霜一拍他肩膀,叹气道:“放心,我没有钱花会找你借的,我那烧焦的房子还需要重新装修呢,一贫如洗……” 秦萧又笑了:“给你留张卡。” 凌霜笑:“行哦。” * 凌霜从法医室出去,远远瞧见徐司前。 外面下着小雨,香樟树绿的发暗。他撑着柄黑伞往车边走,灰色风衣被风鼓出好看弧度,皮鞋撞击地面发出悦耳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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