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口气,眼底浮现一丝后悔:“也怪晏伯山他太虚伪精明,我猜出他想利用你爸爸上位,但没想到他野心这么大,靠吸恒远的血把华润壮大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想侵吞恒远。” 可等他知道的时候,早已经回天乏术了,凭他一己之力救不回恒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恒远落败,昔年好友也因此不久于人世。 “当时整个恒远高层人心惶惶,晏伯山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谁敢不归顺他?可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窝着一口气,替当年的我自己,也替你爸爸。” 也正是因为这样,早些年秦招招纨绔不化,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他才会那么生气,以至于在她回到恒远时恶语相向——他痛心疾首,以为秦韬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是个不足以撑起恒远的废物,恨铁不成钢所以才迁怒于她。 当初城中村拆迁的案子,他借势推给秦招招,并非为难,而是考验。 不成,反正所有人都认为她一无是处,无非是讽刺的声音更多一些;可要是成了,秦招招就可以借这件事在恒远立威。 这段日子,晏伯山那边不断向他施压,想要收购他手里的股份,可他顶住所有压力,就是想要看看秦招招是否堪得重用。 事实证明,虎父无犬女,她没有再让他失望。 董事会那帮老狐狸有多难缠他是知道的,秦招招收购股份的个中艰辛不必多说,但她还是做到了。 他终于放心把自己手里的股份交给她。 听完李邈的话,秦招招陷入沉思。 良久,“李叔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李邈眼神示意她直说。 “当年我隐约听到晏伯山和我爸爸吵架,言语之间好像提到,晏伯山的手段并不光彩,他能那么快地搞垮恒远,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李邈指尖在茶杯口摩挲一圈,最终还是选择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其实,当年晏伯山和你爸爸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我怀疑他大概率非法行贿,以及收买恒远内部人员内外勾结,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或许我的怀疑是对的。” 可也只是怀疑,毕竟这是犯法的,没有确切的证据,谁都不好说。 秦招招垂下眼帘,仿佛醍醐灌顶般明确了决心——晏伯山一定有罪,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查找当年的证据。 只要他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如此一来,要彻底扳倒晏伯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仿佛看出秦招招心中所想,李邈复又开口:“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您说。”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别忘了,如果你要送晏伯山坐牢的话,很可能会连累晏承。” 毕竟他是华润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他没有参与父亲的犯罪行为,但董事长坐牢,华润很可能会一蹶不振。 秦招招目光微凝,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对方怎么突然提起晏承。 李邈扯着嘴角笑了笑,这让他素来乖戾阴沉的面容上多了一丝丝人情味儿:“在临岐湾,你和晏承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吧?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似乎很不一样。” 他有在暗地里关注着秦招招,她身上那些风花雪月的感情纠葛,他虽然不是百分之百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所以他才怕。 怕秦招招会在最后关头心软,因为儿女私情导致计划功亏一篑,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提醒她,试探清楚她的态度。如果她耽于感情,干脆就不要做这件事了,反正也是做无用功。 没想到的是,他话音落下,秦招招的神情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冷漠——仿佛他们提起的完全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于她来说更是微不足道: “那又如何?连累就连累了。” “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关系。” 第59章 节日快乐 获得决策权以后,秦招招就刻不容缓地召开了董事会会议。 会议出席人员和股东大会的大差不差,唯一不同的是,列席其中的晏伯山换成了晏承。 半个多月不见,晏承面色有些憔悴,像是日夜操劳导致——不过想也知道,他们父子为了夺走恒远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如今最后关头,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大获全胜;谁知道半路杀出来她这么个程咬金,一举拿到决策权,他晏承的日子想必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秦招招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这一次,任何人都没资格逼她让座。 一片肃穆的沉寂中,人们纷纷翻开自己面前放置的那份文件,秦招招环视一周,中气十足地开口: “今天把各位聚集在一起,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目前我手上所持恒远股份已经过半,按照规矩,日后我秦招招就是恒远的大股东,且拥有最高决策权。所以我决定,保留二股东晏承的股东身份,但撤销其在恒远就任的一切职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话音才落,在座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只有李邈丁彰等几个早已知晓内幕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耳边一切哗然和质疑秦招招一概不管,她看着身旁的晏承,目光如刃: “请晏总及时卸任,并将手头上正在处理的恒远事务一应转交给我。从今天起,除了年底分红,恒远的一切都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董事会里有将近半数的人都是晏伯山的鹰犬爪牙,对于秦招招这项决定,他们自然一千一万个不服。所有人都在等着晏承开口反对,他们好一拥而上附和主子的话。 可奇怪的是,从秦招招宣布这件事开始,晏承从头到尾神色都很平淡,仿佛事不关己般高高挂起,别说反对,他连开口都不曾。 那帮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可没有人带头,连一向支持晏承父子的丁彰都泄了气一样一声不吭,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会议出乎意料的顺利,秦招招准备了一肚子唇枪舌战的术语都没用上,晏承平静地有些诡异,甚至秦招招要求他卸任时,他只是低声说了句“好”。 太反常了,以至于秦招招心里隐隐发毛,忽然升起些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晏承在憋什么把她拉下台的大招,所以才这么淡定? 被坑怕了,秦招招不得不事事都做最坏的打算,也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父子。 会议结束,各位董事鱼贯而出,秦招招刚站起来,手腕忽然被轻轻握住。 “秦总留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只握了一下就立刻松开,晏承此刻坐着,低眉顺眼地这样说。 如今的他身上已经没有林茵舒生日宴那晚的沉重戾气和不甘心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早以前那种淡漠平和,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会议室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秦招招抬手屏退身旁的夏琳,重新坐下来: “……说吧。” 晏承眼底终于攒出一点零星笑意,但他还是不敢直视秦招招,生日宴那晚她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他怕视线对上,就看到她眼底的冰冷恨意。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突然想起,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正经送过你一件圣诞礼物。”他抛出话题,语气轻松地让秦招招有种他想要叙旧的错觉。 “怎么没有?”她仍含着一丝警惕,只是语气已经被他带着少了些疏离,“小的时候每次过圣诞节,我都能收到一堆礼物,别人都送些花钱就能买到的玩意儿,只有你喜欢送一些你亲手做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块造型没那么好看的蛋糕,有时候是一只手法笨拙、丑萌丑萌的棉花娃娃,虽然夹在一众精美的礼物里是那么的不起眼,但她心里其实是很喜欢的。 只是后来两个人渐渐大了,慢慢疏远了,因为不怎么来往,所以过节她邀请朋友,也不再邀请他了。 晏承目光微微一怔,“……你还记得。” 秦招招没再接他的话,他们两个走到现在这步,再说那些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良久,像是想起什么,晏承翻开了他面前那个文件夹——从他参加会议至今,这个文件夹就像个摆设一样,他没有打开过一次。 如今翻开,里面竟然没有一页文件,而是一本书。 封面秦招招很眼熟,《夜莺与玫瑰》,还是她曾经向他借过的那个译本。 过去这么多年,这本书还被保存的像新的一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在晚会的话剧节目上演夜莺,”晏承轻声地问,神情浮现一丝怀念,“……当时你到处寻找一只红玫瑰,还记不记得?”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当年她为了记熟剧本里面大段大段的台词吃了多少苦头,至今还记忆犹新。回忆被勾起,她恍惚一下,眼前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偌大的礼堂人头攒动,观者如织,她站在台上念夜莺的台词,一抬眼,远远地看到台下的晏承。 正演到夜莺帮男青年寻找红玫瑰,遍寻不获后玫瑰树告诉它,可以用生命和血液养出一朵红玫瑰。 「夜莺叹道:“用死来买一朵红玫瑰,代价真不小,谁的生命不是宝贵的?” 可说完后,夜莺还是决意献出一切,用自己的生命和血液浇灌出一朵独一无二的红玫瑰。 那青年学生仍僵卧在方才她离去的草地上,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泪珠还没有干。 “高兴吧,快乐吧,”夜莺喊道,“你将要采到那朵红玫瑰了。我将在月光中用歌声来使她诞生,我向你索取的报酬,仅是要你做一个忠实的情人。” “因为哲理虽智,爱却比它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它更伟。” 青年学生在草丛里侧耳静听,但是他不懂夜莺所说的话,只知道书上所写的东西。」 此时此刻,台上的夜莺本来应该看向青年,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鬼事神差地看向了台下的某个方向——那道身影静静地坐着,周身清冷如月,唯有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预祝你节日快乐,招招,”晏承低声开口,将秦招招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明天,你就可以采到那朵红玫瑰了,作为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秦招招微微皱眉,“什么?” ——她听不懂晏承到底想说什么,也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晏承却没再说话,起身离开,只留下了那本书。 这天晚上秦招招心里一直没来由的忐忑,她总觉得晏承那句话似乎有什么深意,可她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恒远已经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她这两天夜以继日地翻看了很多以前的文件,想从中找出一些和晏伯山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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