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洒落车窗,盛栀夏沉默片刻,挂了电话,手机啪一声扔回仪表台。 下一秒车子启动,方向调转。 ... 到达时天色渐暗,盛栀夏顺着室内旋梯拾阶而上,穿过迷宫似的中式隔廊,往最里面那间茶室走。 走到门外时隐约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悲伤怨气的腔调,与某人平日里的冷峻自持截然相反—— “我告诉你,那个男的连饭都不会做......” “他连饭都不会做......” “还那么矮,顶多一米七八......” “他不会做饭,她要饿肚子......” “那男的就是没用,但她不明白......” 盛栀夏下意识放慢脚步,往里面看一眼。 只见陆哲淮趴在深棕色长桌上,枕着自己一只手臂,另一手拿着酒杯,半阖着眼,目光深深盯着杯中液体。 ......傻子。 楼晟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他,无奈至极的表情:“行行行,你有用!真服了你,来吧,哥们儿给你支个招!你上门给他们当保姆呗,爱情的保安兼职后厨,拿两份工资。” “工资?......”陆哲淮枕着手臂,眼中淡淡的迷惘,反应许久,哑声道,“莫名其妙,我要钱干什么...…我只要她。” 楼晟嘲讽:“人家都不要你了!别做梦了!” “你闭嘴,听我说......”陆哲淮又醉醺醺地重复一遍,“那个男的,他不会做饭......” “我的夏夏,饿肚子怎么办......” 盛栀夏呆了一瞬,下一秒眨了眨眼,神情又淡下来,站在门边远远看他片刻,最后从容提步,走到他旁边,夺走他手里的酒杯。 “别喝了。” 陆哲淮茫然几秒,慢慢抬起头,红着眼尾看向她,眼神被酒精染得迷离昏沉。 楼晟咳了一声,自觉退场:“那个,你们先聊着哈。” 脚步声渐行渐远,茶室里只剩彼此,酒精气息悄然蔓延。 盛栀夏接过他难以猜透的目光,心绪沉了沉,立刻将酒杯放至桌角,他够不到的地方。 陆哲淮最后看她一眼,含着一丝怅惘慢慢转过头去,伸手,要拿面前一整瓶烈酒。 盛栀夏先发制人抢过来:“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别喝了!” 陆哲淮一手拿空,手指搭在桌面慢慢收拢,低着头,呼吸沉重地开口,声线沙哑苦涩: “谁说我把她丢下了,胡说……我没有把她丢下。” 盛栀夏懒得深究他在说什么,放下酒瓶把他拉起来:“再喝你就滚到医院去。起来,让你朋友送你回家。” 陆哲淮踉跄着起身离座,两手撑着桌沿站稳,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转过头看她,目光越来越深。 “夏夏?”他醉得时间都忘了,“怎么这么久才下课,我开车过来了,一直等你。” 盛栀夏唇线紧抿,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胡话,不走是吗?好,我也懒得管你。” 说完转身,陆哲淮突然把她扯回去。 椅子发出凌乱的碰撞声,两道呼吸急急相撞,他一手抱着她,另一手紧紧扣住她的后颈,一个吻即将侵略而下。 盛栀夏皱眉把他推开,一巴掌直接扇过去。 力道不算太重,但足以让他清醒。 清晰的巴掌声起了又落,陆哲淮条件反射松了手,她借机挣脱他的怀抱。 只见他醉态稍淡,垂着眼,默不作声愣在原地,脸颊边缘淡淡红痕。 盛栀夏微微发麻的手指垂在身侧,逐渐收紧,漠然扔过一句:“酒醒了吗?还想不想发疯?” 空气沉静片刻。 “是。”陆哲淮忽然自嘲地笑了下,眼尾越来越红,“我是疯子。” “惹你烦,招你讨厌。” 盛栀夏渐渐拧眉,一颗心被揪着:“你非要纠结这个问题是吗?那我回答你,是,我讨厌你了,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喜欢了。” “欠你的钱我已经还清了,不够的话你跟我提个数,我给你转,今后我们各过各的,别再联系。” 陆哲淮掀起眼皮望着她,眸里淡淡血丝,将他的偏执欲暴露无遗。 “夏夏。”他慢慢靠近,一手牵过她的小指,与她相互勾着,动作很轻,声音却无比冷硬,“你不该是别人的。” 盛栀夏甩开他的手:“你一喝醉就有病是吧?我不是任何人的,更不是你的。” 陆哲淮沉沉看她,许久,他兀自点了点头: “是,我一直有病。治了好多年的病,治好了。” “可她不要我了,她心里有别人。” 盛栀夏一时微怔,字句在脑海中翻滚回溯。 她不知他口中说的“病症”究竟是什么。 而他之所以认识林医生,或许是因为...... 她盯着他,提一小口气:“陆哲淮,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别说这些让人不明不白的话。” 陆哲淮红着眼眶,分明醉得彻底,却说—— “我很清醒。” “比我想死的那些年,清醒得多。”
第62章 [7.23后半段大改] 那个寒冬, 陆哲淮离开纽约之后,唯一的念头,是回去给她燃一场真正的烟花。 从前他模棱两可, 一个“爱”字沉在心底, 越埋越深, 永远化不作言语, 在适当的时候亲口说给她听。 枪击案发生之后,他每次抱着她都在想, 如果她真的死在那座剧院里, 他的余生该怎样度过。 那些属于她的鲜活明媚、纯粹与温柔,是否会随着一颗子弹消失殆尽, 在无数个漆黑漫长的夜里折磨他, 让他心底覆一层厚厚的荆棘。 之后冬季到来,他张开怀抱感知她的温度, 隐约明白,在彼此看不见的未来里, 真正让她“死亡”的或许不是子弹。 他的忽冷忽热、他的半推半就、他的摇摆不定, 这些事物融在一起, 才是真正穿过她身体、日复一日让她失却温度的那枚子弹。 于是他再也不想以不作为的态度勉强度日,不愿被一根无形绳索牢牢困住, 更不情愿让那根绳索束缚着她, 让她进退两难。 航程漫长, 机舱外一片苍茫夜色, 偌大的城市化为一盘星星点点。 陆哲淮开着阅读灯, 手里那本书翻来翻去, 边角已经有了轻微折痕。 从前静下心来看了无数遍,此时却看不进去。 其实他手里没什么筹码, 设想过最坏的结果,是他迟一些回去,最多半年,他处理完一切之后就能回去见她,带着一枚属于她的戒指,与她想看的烟花。 先前他请求梁寻知到纽约去,为了就是将来这一天。 盛栀夏当时才十八岁,陆哲淮想的是,假如他长时间不在纽约,梁寻知能帮忙照顾她,不会让她一个人碰壁,受些不该受的委屈。 陆哲淮回国之后,孟予沁以为他会老老实实步入正轨,但没想到,他这次回来是与所有人作对。 一月即将来临那几天,京市下了一场茫茫大雪,青瓦墙外一片灰白,院落里的鱼池都结了冰。 陆哲淮到家之后,两家人都心照不宣地要商量大事,于是老老少少聚在一屋吃晚饭,热烘烘的,孟老院士也在,据说身体好了些。 那晚,陆哲淮站在游廊外,先是跟盛栀夏打完一个电话,跟她讲了些课程报告的思路,最后一个进屋,唯一的空位在孟予沁身边。 所有人的视线聚在他身上,他默不作声坐过去。 又听了些场面话,他浅笑着应对。桌上的长辈谈够了,终于拿起筷子,晚辈也紧跟着动筷,几个小孩子边吃边互呛,氛围和从前差不多,其乐融融的味道,算不上沉闷。 陆哲淮拿起筷子时,孟予沁稍微偏过头去,目光来回寻找,没看到戒指。 “你忘记我说过什么了?怎么总是这样。”她压低声线警示他,“这一桌子人,有谁注意到怎么办,又要编什么借口?” “注意什么?”陆哲淮放下筷子,一口菜没吃,音量不大不小,整桌人都能听到,“接着配合下去,让假的变得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互相捆绑一辈子,就是你想要的?” 孟予沁手腕一紧,桌上的谈笑声也戛然而止。 “哲淮。”陆父忽然开口,看都没看他一眼,“说话注意分寸。” 气氛瞬间僵硬起来,小孩子们互相瞅了瞅,听得出平缓语气里藏着的严肃,自觉停止了打闹。 宽敞圆桌的另一头,孟爷爷呆呆望着陆哲淮,正想说什么时,陆爷爷笑着打圆场:“哲淮说什么啦?咱耳朵背,听不清!来来来,吃菜吃菜。” “我说我不结婚。”陆哲淮冷声道,“我有女朋友,不是孟予沁。” “没办法配合你们的意愿。” 一番话下来,孟爷爷欲言又止,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表情五味杂陈。 孟予沁慌了,怕爷爷犯病,无措道:“不是不是,他瞎说的,我们一直在一起呢,只是今天吵架了他跟我赌气——” “行了。”陆哲淮打断她,“没必要再骗下去。” 孟父一直在忍,终究忍不住,起身一个酒杯砸过去,陆哲淮被泼了一身的白酒,孟予沁来不及替他挡。 “混账东西!”孟父骂他,“你跟沁沁从小到大培养不出感情,跟外头的姑娘一年就好上了是吧?沁沁对你死心塌地,你拿什么对她负责?!” 陆哲淮一时微怔,看向孟予沁低声质问:“负责?” 孟予沁皱着眉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陆哲淮咬了咬牙,一口气堵在心口。 “孟伯,我跟孟予沁没有发生过——” “闭嘴!”陆爷爷厉声呵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哲淮再欲反驳,筷子掉地的声音却先他一步。 饭桌上乱成一团—— “老孟!” “药呢?!拿药来啊!” “先叫救护车!” ... 大雪连续几日,一刻未停,同时间一起跨越最喜庆的新年。 孟爷爷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凌晨时分,起伏的心肺监控线降为一条直线。 孟家人在病房外几度崩溃,孟予沁坐在墙角哭得没了力气。 记者们成群蹲在外头,拿到死亡讯息之后当场打开笔记本撰写新闻稿,谁都想抢头条。 陆哲淮倚在墙边一片略微昏暗的地方,低着头,意识一片空白。 直到走廊上响起仓促的脚步声和拐杖声,他抬头,一巴掌落到他脸上。 他几乎失神,清醒过来后,又一股力量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扯到病房门前。 “跪下!”是伯外祖父的声音。 大家都赶了回来,而陆哲淮就是那个众矢之的。 众人都盯着他,他挺直脊背就是不跪。 伯外祖父暴跳如雷,举起拐杖对着他的膝弯一记狠击,他顿时失了力气,两只膝盖重重砸向地面,再也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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