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关了床头灯,把她的被子拉下来一些, 隔着点距离躺在她身边, 很轻地拍拍她:“好了, 睡觉。” 盛栀夏已经睡不着了, 此时听着他匀淡的呼吸声, 她斟酌片刻, 背对着他问:“你是不是在查人?” 陆哲淮的手隔着被子搭在她肩上,闻言, 轻拍的动作停下来:“嗯?” 她坦然补充:“就是那个,我的‘暧昧对象’。” 想起陈聿只是和她聊会天就让他急成那样,所谓的“前男友”兼“暧昧对象”,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嗯。”陆哲淮实话实说,“查了,但查不到,你连名字都不愿告诉我。本来想把公寓楼道的监控调出来,但觉得那样对你不好。” “放弃了。”他说。 盛栀夏眨眨眼,悉悉索索翻过身去,在昏暗中看着他,刻意试探:“你猜我这几年谈了多少个?” 陆哲淮眼神一冷,哑然。 “很多个。”她骗他,“大概要两只手才能数得过来。” 陆哲淮自然不信:“梁叔说你一直单身。” 盛栀夏狡黠道:“我又没告诉他。” 陆哲淮这才不说话了,沉沉将她看着。 “怎么,很意外吗?”她脸不红心不跳,说得挺像一回事,“总之喜欢就谈,看上了就睡。反正成年了,没那么多顾虑和幻想。矢志不渝的爱情得在童话里找,在现实里有什么好找的,找得到安慰就不错了,你觉得呢?” 短暂沉默。 “或许吧。”陆哲淮情绪未显,轻手将她耳边发丝拨了拨,话里气息沉沉,“睡吧,一会儿天该亮了。” 盛栀夏看出他掩着心事,进一步探他:“你不介意?” 陆哲淮浅浅勾了勾唇,眉眼却不见笑意:“介意这些做什么,不都分了么。” 盛栀夏最后看他几秒,又翻过去背对着他。 “你不是喜欢乖的么?”她意味深长道,“这可不乖。” 陆哲淮轻叹:“谁说我喜欢乖的。” 盛栀夏顿了顿,漫不经心嘲讽:“你就是喜欢能老老实实待在你身边的。” “真要这么说,你哪回老实了?”陆哲淮温和淡然,将旧事逐一翻出,“瞒着我跑到山里拍照,追个无人机把腿摔断了,生理期抱着冰棍啃,睡不着就缠着我一起熬通宵,一赌气就订张机票跑到外边去,离我远远的,还在酒吧乱喝酒——” 一件又一件,陆哲淮记得清楚,几乎是用纵容语气把她数落了一通。 终于数落完了,他问:“这叫乖?” 盛栀夏从不拒认自己的任性,但这么听他说完,她忽然有点委屈:“亏你一件不落全都记下了,还趁机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陆哲淮怔了一下。他只是举例,还真没有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 他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只是第一时间听出她心情不好,于是靠近她,隔着被子将她抱着:“好了,不生气,当我没说。” 她拿胳膊肘顶他一下,没把他顶走,气闷道:“除了受伤吃冰熬通宵,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说说原因是什么。” 音落,陆哲淮这才悟出来。 那些原因,无一不是他。过去应该给的安全感,他已经欠下太多。 “我知道。”他气音模糊,在她耳边说着,“夏夏,我知道。” 气息温然洒落,盛栀夏有一瞬间错以为,他其实在重复一句“对不起”。 默然片刻,她忽然别有深意地开玩笑:“现在抱着我,明天别又冒出一个新的婚约吧。” 陆哲淮呼吸渐沉,不管不顾道:“有的话,再给脖子划一下。” “就没了。” 盛栀夏皱眉,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么想死,当时怎么就——” 说没说完,心口又一阵疼。 陆哲淮觉察她的迟疑与不忍,不知不觉靠得更近一些,鼻尖蹭在她耳垂边缘,燃起余情未了的暧昧。 那些伤痛明明难以释怀,他却还有闲心和她开玩笑:“如果真的死了,你是不是还得在我墓上踩两脚?” 盛栀夏沉默着,有点鼻酸,最后闭上眼,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狠话脱口而出:“何止,我把你碑砸了。” “这么绝情。”陆哲淮轻轻感慨,从容道,“那好,我从下面爬出来,陪你一起砸。” 盛栀夏画面感上来了,烦道:“那我就拿着锤子连你一起砸。” 陆哲淮无奈笑了下:“我不都死了么,你砸我做什么。” 她继续怼:“断你投胎的路。” 陆哲淮静了几秒,柔声:“那样的话,以后就真的不能再见了。” 她眼角蓄了点泪,睫毛颤抖时,泪水从鼻梁滑过,渗入枕面:“那就万幸了,反正没兴趣跟你纠缠好几辈子。” 陆哲淮似乎知道她哭了,在她耳后轻吻一下,安慰她:“有这一辈子,我知足了。只是一辈子太短,怕来不及跟你赔罪。” 盛栀夏紧紧闭着眼,在缓缓流出的泪水中长久沉默。 后来睡着了,她无意识翻身钻进他怀里,在梦里枕着一片被暖阳晒温的草地。 陆哲淮一夜未眠,抱着她轻轻给她拍背,回忆那些过往,想着漫长的岁月里,要给她一个踏实的未来。 窗外大雪未停,夜色依旧昏沉。 大西北的风,从辽阔原野刮过祥和小城。雪片零零散散随风逝,种子似的落向远方,待开春时节绽放灼灼山桃。 很久以前,陆哲淮对现实的考虑大于对感情的执着。 当时年少,拿着一封泰斗级的推荐信顺利进了麻省,靠着家里的关系在海外顺风顺水,事事无忧。 最后才发现,那些馈赠早就标了价,日后要一一偿还。 到头来,婚约解除,孟老教授冬夜去世,死前或许对他寒心。 以至于他每每想起儿时受他指导的日子,心里就像落了一捧砂石,磨碎了扎进肉里。 相比之下,伯外祖父倒不是什么好人,借着一场惩罚谋利,差点将他害死。 但是小时候,因着伯外祖父的管教,一年又一年束缚着,他才没有在那样充满诱惑的环境里,长成一个荒淫无度的浪荡子。 好像万事万物都相互制衡着,要说好,也没有多好,说坏,倒也不多。 现实就是这样无法改变,它生硬冰冷,而有血有肉的,只是一颗心。 他的心不应永远裹在现实的壳子里,总是权衡犹豫。 为了感情不顾一切,在旁人看来那是“愚”。 然而他想,今后当个愚人又如何。 - 第二天一早,盛栀夏睡眼惺忪接到陈聿的电话。 没想到他还没走,说要和她一起吃顿饭,就在县里随便挑个小饭馆,不耽误她多少时间。 “在哪儿吃?”陆哲淮躺在身后幽幽冒出一句。 “......”她回头瞥他一眼,“你管我们在哪儿吃。” “我能去么?”陆哲淮挑衅似的问出这句话时,电话还没挂。 盛栀夏拿着手机刚想说“不能”,陈聿就在听筒里阴冷道:“想来就来,我也有话要说。” 于是陆哲淮真的跟着去了。 陈聿在饭店二楼订了一个小包间,中间不大不小一个圆桌,暖气很热烘,菜点的不多,但都是她爱吃的。 三人在圆桌旁呈一个三角形的位置,各自分开坐,服务员上菜时还以为他们不熟,像临时凑的饭搭子。 盛栀夏面前一碗热腾腾的西北牛肉面,她拿筷子翻了两下,问陈聿:“还继续待在澳区吗?” 陈聿一手拿着小羊排大方咬着,嘴角沾着孜然答她:“嗯,再过几年应该要扎根了,看情况吧。” 另一边,陆哲淮按着手机,面前菜肴没怎么动,只是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 陈聿觉察他的视线,看向他:“这位,您今后怎么打算?” 陆哲淮毫无起伏道:“追人。” 陈聿低头啃羊排,瞟他一眼,明知故问:“追谁啊?” 陆哲淮轻笑一声,嘲意淡淡:“追你追不到的人。” “......”盛栀夏差点想白他一眼,放下筷子起身,“忘洗手了,你们先吃。” 脚步声渐行渐远,包间里只剩两人。 陆哲淮饮一口茶,漫不经心放下杯子。 很同步地,陈聿扯张纸巾擦手,把话放开了说:“既然要追,那就记得,不管追得到追不到,你都得对她好。” 陆哲淮神情淡然,看出对方话没说完的样子,于是等着对方继续说。 “要是对她不好,先前的话我说到做到。”陈聿盯着他,话里不失底气,“到时候我管你什么身份,反正你的命值钱,我的命又不值钱,相互抵了也是你亏。” 陆哲淮不以为意:“随你吧。” “靠,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啊?”陈聿磨了磨牙,极其不悦,“你对她也这么说话?” 陆哲淮冷着声线,从容反驳:“你觉得我会怎么对她说话?我在她面前可以低头,可以弯腰,甚至挨一巴掌都无所谓,但也只有在她面前。” “别人跟她,比不了。” 陈聿一时没话说,冷哼一声:“行,那你说说,准备怎么追栀夏?” 盛栀夏洗完手回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她放慢步伐,抬眼时正好与陆哲淮对上视线。 无言片刻,她提步走进去,绕过他的位置坦然落座,在陆哲淮开口之前故意试探一句—— “要是我有忘不了的前男友呢?”
第73章 陆哲淮面色一沉。 她说她谈了很多个, 但他连那些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刻脱口而出一个“前男友”,到底是哪个前男友,还忘不掉, 是有多好还能让她忘不掉? 对面陈聿也跟着一愣。 上一秒以为她说的人就是陆哲淮, 但一看陆哲淮的神情不对劲, 估计那位“前男友”不是他。 可转念一想, 也没听说她还谈过哪个。 盛栀夏拿起筷子夹一撮面,淡定自若地吹散一团热气。 陈聿定定看她一会儿, 觉出点猫腻来。 他天生粗心毛躁, 从前只会打架,如今混社会走偏门终于磨出点情商, 伴着默契灵光一闪。 他清了清嗓子, 抓起一个烤羊腿啃起来,煞有其事地问:“哪个啊?那个蓝眼睛的?” 盛栀夏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脑子转这么快,正好顺水推舟:“嗯, 你还记得?” “记得啊。”陈聿演得很像, 还不忘啃羊腿, 嚼着羊肉瞎编,“你不是教了他好几年中文么, 到头来还是一口鸟语, 上回见他连个‘你好’都说不利索, 骂我似的。” 陆哲淮一手搭在桌沿碰着茶杯底端, 手指暗暗发力。 话里一个“好几年”尤其刺耳, 听完胸口燥热, 气得想掀桌。 盛栀夏余光注意他,坦然接了陈聿的话:“没办法, 他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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