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诀听得乐出来,中途还去LAPENA帮她拿了点冰块。 这酒局整体讲还挺欢乐的,只要抛开她最后流的眼泪。虽然她刚流第一滴时就连忙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时诀把抽了一半的烟轻轻放在烟灰缸上,然后推开洗手间的门,果不其然看见她在洗脸。 他走过去,拍拍她肩膀。 她关了水龙头,低着头,转过身,将满是水的额头埋在他身上。 她的哭都是安静的,忍耐的。 时诀摸着她的背骨,感受她轻微的颤抖,感受她长长的深呼吸,她闷闷地说:“班长,我有点混乱。” 他说:“乱什么?” “不知道,”徐云妮迷迷糊糊的,要借酒力才能把话说出来,“我昨天梦到被检察院的人问话,我爸以前也是检察官,他们突然站到对立面,我……” 其实,徐云妮跟任何人都不敢说,赵博满是有被查出一些实证的,甚至他的父亲,都有明确牵连。只是他涉及得小,态度良好,退赃积极,又有顶级的律师团队处理,所以得到一个判二缓二的结果。 曾经一段时间里,徐云妮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瞒过检察院,帮赵博满脱罪。 她有时会看到徐志坤的幻影,好像在对她说,妮妮,你真的长大了。 徐云妮一度整个人都迷乱了,甚至学校论坛里那篇文章,她在无语的同时,竟然还有点心虚。 时诀说:“他们是他们,你爸是你爸,又不一样。” 徐云妮额头抵着他,闭着眼说:“我就是感觉,我的很多想法都变了……” “过段时间就好了。”时诀想到什么,悠悠道,“这点我还是有发言权的,‘爹’这个东西嘛,他给你的,甭管好坏,是什么就是什么,别人改变不了的。人哪儿那么容易变啊,变来变去还是原来的样子。” 徐云妮从他身上抬起头,他的神情一如往日,平静淡然。 她看着他,问:“你父亲给你什么了?” “人生经验啊,”他视线落下,跟她红红的眼睛对上,笑着说,“想学吗?他教我要把心思多花在另一半身上,别人都放放,父母跟孩子的关系其实也没那么紧密的。你知道吗?我爸死的时候我都没哭。” 徐云妮:“为什么不哭?” 时诀笑道:“我在想事啊,他死了我去哪呢?” 徐云妮不言。 时诀说:“检察院调查的不是你,是你那叔叔,你替你妈关心他,但过去了就过去了,总不能让他影响到你对你爸的看法吧。”他抬起手,勾勾她的脸,“更不能影响你啊,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什么都管。” 徐云妮怔了一下。 咝…… 洗手间的灯并没有换,他的面庞冰白清冷。 徐云妮时常觉得,她的男人是个有点封闭的人,真正关心的人事物非常少,而且有着很明显的亲疏远近,陶雨就私下跟她说过,觉得时诀太冷傲了。以前徐云妮有尝试过让他放开一些,带他跟自己的同学们一起玩,他玩得很开心,但也仅此而已。她问他要不要再约同学出去,他看出她的意思,笑着说真的要约吗?你确定吗?然后给她看了手机。 那是他们一起去漫展的时候,聂恩贝那动漫社团的另一个coser,她给时诀发了一张裸照。 他看着她无言的表情,笑道,还要看吗?男女都有哦。 徐云妮就知道了,还是别放开了,给他装瓶子里拧死吧。 她越来越理解他的处事态度,有些时刻——比如现在,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学一下他,他把人清晰地划分出层级,圈里圈外,界限分明。 公事公办,主要是不烧心。 他在那玩她的头发。 她说:“哎,你还没说,我不上班在家赖着行吗?” 时诀说:“徐云妮,我巴不得你愿意做个神秘阔太呢。” 徐云妮:“有多阔?” 他的手顿了顿,虽然他依然觉得她只是随口一说,但还是认真研究了一下。 “……我尽力,”他思索着说,“但你也别太看得起我,肯定有头的。”说着,他又笑了,“还真讨论起来了?” 徐云妮一直觉得,时诀的笑跟他整个人风格一样,特别的浅淡,有时会显得有点冷漠,甚至刻薄,但同时,这也会在不知不觉中,中和掉一些浓烈的情感挣扎,如同他喜爱的香烟,所有繁乱沉重的思绪,都那么一吹就散了。 很诡异的,徐云妮莫名没那么纠结了,她带着那颗摆烂的心,拉他回去接着喝酒。 那晚她断片了,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了,她被换上了睡衣,扣子还扣偏了。 她就在他的怀里躺着。 随着徐云妮断掉学校繁复的工作,她在709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 时诀因为连爆了几首歌,工作已经被约到明年了,每天非常繁忙,手机消息都回不完。但他却更加频繁地前往徐云妮的城市,有时只有一天的空闲,他也一大早飞去,然后坐最晚的航班回来。 周围人都觉得他太折腾了。 但是,时诀在身体上也许有点疲倦,可精神上非常满足。 崔浩跟他闲聊的时候抱怨过,说以前不谈的时候总想谈,真谈了也麻烦,尤其资源少的时候,暖儿女士没事干,天天就是无穷尽的电话,查岗,腻腻歪歪没完没了。 时诀的情况正好相反。 主要是徐云妮的起点太低了,如果说大学的时间是一条十米长的绳子,他去找她的时间大概有四米,但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最多也就两米。 他有时会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他在忙的时候也能来找她,她却不行呢? 虽然他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工作性质不同,徐云妮总是要到各个场合出面,而他洗个澡的功夫就能成型一首曲子。 但他还是会受不了。 一开始他决定一个月去找她一次,主要是为了她着想,觉得这样她会比较放心。到后来,这服务对象就换人了。他时常想要亲吻,想要贴近,想要在她安静工作的时候,把手悄悄伸进她的衣服里。 他喜欢她从一开始羞红的窘态,到最后任由他折腾,依旧能专心做事的变化。他也喜欢他一旦质疑她反应淡然,她就会收起笔,然后给他一场欢爱。她会把他压在身下,会让他柔声呻吟,她经常跟他玩一个游戏,让他扮演一个瘫痪的病人,一动不动,然后她能只用他腰以上的部分,就让他腰以下溃不成军。 时诀经常怀疑,她已经把他每根头发丝都录入系统了,碰哪什么反应,都记得一清二楚,她能用最冷静的温柔,给他最有烈度的体验。 每一场“收笔之战”她都非常投入,因为她知道,她必须灌满他的心神,她才能继续工作。 这些场景,有时发生在阳光下,有时在夜里。 他更喜欢在阳光下。 他越来越难以忍受分别,难以忍受他千里迢迢来找她,她的时间却被其他事情占据。 她最开始制定的那些游玩计划,都到大三了,才实施了一半。 他忍了好几次火,徐云妮也看出来了,她跟他打包票,说毕业了就马上回家,她会在家那边工作。他看过她平时研究的岗位,确实都是他们那边的法制部门。 于是他就等着她毕业。 结果现在,她后爸突然出事了。 时诀私下找人打听过,她这种情况,想考一线城市的公检法可能会有困难。 那她接下来想干什么?他曾问过一次,她说还不清楚。 时诀就没再问,她现在表现得很迷茫,但时诀知道,那都是暂时的,她骨子里谁也劝不动。 他没建议,等她自己决定。 再然后,就出现了她说要摆烂的那一夜。 时诀不信,但他忍不住高兴。 他陪她过了一段“摆烂”的日子,他们就像一对新婚夫妻一样,每天腻在一起,她有时会改他的曲谱,有时会偷他的烟,他教她唱歌,教她弹琴,他们一起把剩下一半旅游攻略也完成了。 风花雪月,墙头马上。 那是时诀整个“陪读”生涯里,最沉溺的时光。
第70章 其实一开始,徐云妮选择这段“摆烂时光”,是有点为了逃避现实的,但后来,她完全沉浸了。 因为实在太梦幻了。 不止她沉浸,时诀更是如此。 徐云妮一直觉得,时诀这方面太容易……怎么说呢?失控? 平日里就是这样,虽然她也很喜欢,但是她还是得克制,因为时诀做不成那个克制的人,只能她来把控,否则两人一旦抱在一块,不饿死是不会下床的。 而现在,她放开了一道口子,那直接就是醉生梦死,孽海情天。 他甚至连工作都不做了。 徐云妮说你把活干了再玩,他说没事,我心情好了,撒个尿的功夫就能写完。 好,你牛。 这段时间还有一个小插曲,他们去找王泰林了,王泰林那时正在跟公司闹解约,公司卡合同,不愿意放人。徐云妮和时诀一起帮了他,徐云妮帮他研究条款,时诀帮忙在圈子里打听点这公司的料。因为本身就不占理,证据一收齐,很快就把王泰林给捞出来了。 后来王泰林自己成立了工作室,流程上徐云妮也帮他忙来着。 这事给了徐云妮一定启发,她的毕业论文就决定走合同法方向,研究公平性规定等内容。 渐渐的,徐云妮打起了精神,她心想,老天对她真的很不错了,她衣食无忧,顺利长大,她有过那么一点挫折,但都不至于给她击垮。 他们这一次休假,玩了很多地方,刚开始还在市内周边,后来省内,省外,到处走。 在游玩后期,某一天晚上,他们在某条商业街路口等红绿灯,听见路边有曲子播放,正好是时诀写的歌。旁边有几个人在讨论这歌,有人说了一句话,也就还凑合吧,唱得像白开水一样,我觉得没有阿京的新歌好听。 时诀站在路边,白眼差点没飞到外太空。 他们听的那首歌,是当初时诀跟刘潇签的人生第一个七位数合同的曲子,这是一套系列曲,是刘潇给公司里准备力捧的小生定制的。时诀很认真地完成了,还参与了录制。他跟徐云妮说,其实录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太满意了,但这小生有金主,他也不能狠着说,最后哄着惯着一路鼓着掌给录完了。 这套曲子制作精良,成绩很不错,但仍远远达不到他的要求。 “自己唱啊。”徐云妮说,“为什么不自己唱呢?” 时诀:“自己唱没有那么多钱赚,除非签公司,或者自己成立公司,太麻烦了。” 徐云妮能看出,这种自己作品得不到完美演绎的遗憾,让时诀非常烦躁。 他八成时间里非常的随性,剩下两成则有极度的强迫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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