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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几乎不会主动找他的人，一连打了两次电话。 谢司珩仔细看了看拨号时间，一通九点零三分，下一通就在一分钟后，距离现在过去两小时，还不算太迟。 他把手机在手里掂量两下，拇指肚敲在手机边框，在思考该不该回拨过去。 这个时间点，或许她已经睡下，更或许，她就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他想到这，搭上按键的手指稍微松开了些。 三分钟泡面时间到，咬紧了的叉尖抵住他的口腔，像一根鱼刺梗在那。 谢司珩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在乎这些，他抬起手，使劲搓揉了一下自己的脸，想电话拨过去惊醒了她又如何，惊醒了顾明成又如何。反正她总有办法能骗他， 他把叉子吐出，没再犹豫，直接按下拨出键。 铃声响起几遍，意料之中被挂断。 谢司珩手机还贴在耳边，坐在那，一动未动。 霓虹灯一下下闪烁，暖色的光照在他淡漠的脸上，映不出一点柔和的轮廓。
第27章 圈（4） 也没过去多久，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谢司珩低头，看也不看就接通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明显不悦的声音，因为压抑了音量，听上去有点像感冒后从鼻腔发出来的。 “不是你先打给我的么。” 谢司珩放松了坐姿，弯下背，前额的发垂下，挡住他的眉毛，有点痒。他轻笑，那头人静了静，呼出口气，隔着听筒，谢司珩想象她恼他的表情，笑意更深了几分， “刚在忙，手机没电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等会。”电话里头传来轻微的关门声，还有风刮过耳边的声音。 谢司珩在猜，她现在是躲在哪，躲在阳台？还是卧室窗户边？她胆子也是越发大了，敢背着顾明成，给他打电话。 将近一分钟的沉寂，谢司珩少有耐心地等着。 泡面在膨胀，胡椒粉味，酸汤味，一拥而上。 他听见自己的胃不满地抱怨了一声，接着，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 “东西准备好了没。”她这时倒没有再刻意压着声音和他说话。 迎风，那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谢司珩没有立刻回答，反问她，“什么东西。” “名片，资料证明。”辛澈说完，补充了句，“还有公司网站。” “哦，做好了。” “那明天寄给我。” “寄到你单位还是家里？”谢司珩仰身，手搭在胃上，慢慢揉着，“师母，提醒你一句，快递单处理不好容易被发现。不如我受累跑个腿，当面送给你。”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下来。 谢司珩话说出口，自己也意识到了点什么，他放下手，屈起一条腿，手指抠弄着牛仔裤上的破洞毛边，“我的意思是...” “不需要。”辛澈直接拒绝道，“把东西寄到这个地址。” 辛澈将手机拿开耳边，找出丁思渺住的小区位置，给谢司珩发了过去。 谢司珩看了后，勾唇道，“狡兔三窟啊，这又是你什么秘密基地？”他还想逗她几句，辛澈那边已经说，“和你没关系，挂了，再见。” 他忽然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来了脾气，一改懒散腔调，声音沉道，“求人办事好歹得讲点礼貌吧，电话你想打就打，想挂就挂？” “那你还想说什么。” 说什么呢，这问题问到了他自己。 “顾老师睡着了？” 他莫名其妙问了句。 辛澈淡淡道，“睡着了。” “你这会不怕被发现？” “不怕，他醒不过来。” 谢司珩一惊，“嗯？” “下了药。” “...” 这三个字搭配她平淡如水的声音，一瞬间，让谢司珩脑中浮现出她的那张脸，看似淡然的，极度平静的一张脸。白得像一块碎瓷片，却又锋利得能割开很多东西。 那一瞬间，谢司珩还感到一种深沉的刺激感，这种感觉像是无数电流从他的脚底汇聚到心脏，不是对这个女人的行为感到害怕，而是另有种复杂的感觉，有好奇，又有期待，期待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超乎寻常的事。 大约四小时前， 长条餐桌边，辛澈静静地看着仰面朝天，眼皮耷拉着，昏睡过去的顾明成。 红酒杯倒在他手边，洒出一小半，顺着他那件昂贵的衬衫领口，如细线，滴到地上，弄脏了瓷砖。 辛澈起身，脚踩过那块污渍，缓缓来到顾明成身旁。她拾起根筷子，戳了戳他的脸。 顾明成无反应，辛澈蹲下身，凑近他耳边唤了句，“明成。” “唔...”顾明成无意识地哼吟着。 “你喝多了。” “唔....” 他始终只能发出这样的单音节。 辛澈站起来，把筷子丢向一边，用看肉泥般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顾明成当然不会想到，他为了瞒她而网购的青团礼盒，其实她也买了同一份。 正如她料定他会为了证明去过乌镇出差，而特意买她要求的那家店铺礼盒。在他刻意打那通报平安电话的第三天，辛澈就定下了一模一样的口味。 只不过，在她买的那一份青团里，用注射器加了点别的东西。 从丁思渺那借来的处方药，原本只是含有小剂量的安定成分。可是当配上红酒，海鲜，三种同时服用，就能让人进入深度昏睡的状态。 恰好如他周旋在三个女人间那样。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你以为你是这盘游戏的操纵者，殊不知，自己才是被当傻子耍的那一个。 辛澈绕去他的身后，以环抱的姿势从腰上拢过他，掏出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点亮屏幕，壁纸是他们的结婚照。辛澈被光刺了眼睛，心底一阵恶寒。 顾明成手臂垂落在桌下。辛澈走过去，拽起他的袖口，像拎一件垃圾一般，把他的手腕拎起。 拇指按上触屏，不费力，指纹解锁打开了手机。辛澈快速背过身，翻找起手机银行的软件图标。 建行，农行，中行。一共三个银行 app，每一个都需要通过人脸和密码双重认证。 密码，八位数的密码，顾明成能用什么来设置呢？不可能是他的生日，也不可能是她的。那难道是...结婚纪念日... 辛澈按猜想，将日期输入进去。 屏幕弹出密码错误的警告。 辛澈微微咬紧了唇。她一共只有三次机会，一旦输错，账户就会被封锁 24 小时。她必须静下心来，细想顾明成最有可能会用的密码。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大概率会选择一个对他来说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既然不是结婚纪念日...辛澈又努力回忆起他升职的准确时间，然而再次输入，再次错误。 都不对，竟然都不对。 难道这烂人的人生还有什么更值得纪念的？ 辛澈不免失望，握着他的手机坐回自己原位。椅子拉动的声音在空地上显得格外刺耳。辛澈给自己倒了杯酒，却没喝，出神地望向窗外诺大的庭院。 叮- 一则消息传送的声音叫回她的思绪。 她眼扫向顾明成的手机，心中突然涌上一种预感。这预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麻酥酥的，像过电般让她后背不由得竖起一层汗毛。 她顺应着预感，点开顾明成的聊天信息。 一个备注名叫-「天气出行助手」的联系人发来张照片。而在此之前，他们的对话框消息空白，显然，是被人清理过一次。 辛澈点开照片，放大，默读出照片中的文字。 「就诊人姓名：官语霖，22 岁；标本类型：血清；检验目的：HCG+孕酮。检验结果：妊娠监督。」 妊娠监督... 四个字，把辛澈牢牢钉在座椅上。 她什么话也没说。她默默地下载照片，发送到自己的手机，然后再将这一切记录删除干净。 那种感觉很是奇怪，像是她体内设定的自动程序被触发一样，她的手自动做出了一系列的操作，而大脑仍然停留在刚刚看见的四个字上。 至于心呢，心好像是麻木的。像被风吹开的垃圾袋，漫无目的地，飘在半空里。 她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愤怒，或者是委屈。 她静默地坐了会，看着窗中自己的倒影，甚至还对那个倒影浅浅笑了下。 笑完之后，辛澈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顾明成身边。她拽住他的衣领往椅背上靠去，顾明成很沉，辛澈试了几次，才能一手掐住他的咽喉，强令他面对着她。 “明成，这杯酒是用来恭喜你的。”她喘着粗气，在一种强烈的近乎快要炸开的心跳声中，举高杯口，把红酒缓缓从他头上浇下， “恭喜你要当爸爸了。不过，这么大好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恐怕太可惜了。” 她满意地目睹他狼狈的样子，冷笑道，"让我想想，还有哪些人，该邀请来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呢。" “哦，对了，不如就从你另一个情人开始吧。相信她那么喜欢你，知道这事，也一定会为你开心的。” 辛澈松开手，酒杯碎裂的声响如同一声礼炮，在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喝彩。
第28章 生日（一） 之后的几天里，辛澈按部就班地生活着，上班下班，整理图书，誊写资料，数着时间到点走人。一切仿佛和从前一样，甚至在顾明成酒醒后的第二天，她还贴心地给他煮了碗醒酒汤。 只是不会有人知道，在得知官雨霖怀孕的那个夜里，在她将顾明成拖上床的某个瞬间，她盯着他面容，突然产生了种从未有过的冲动。 她像是被脑中一个声音驱使着，轻柔地拽过枕头，然后极自然地，下一秒，就掩盖上了他的鼻口，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可能是因为恐惧，也可能是因为兴奋。 她捂住他，一秒，两秒，心里默数过的每一秒都在无限延长。 在那些时间里，她开始回想和他过往的这几年。 她在想要是没有那场意外，没有受伤，她此刻会在哪里。 也许仍能自由地在冰上起舞，也许仍能自由地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所令她感到窒息的房子里，和这个男人无休止地纠缠。 顾明成大概是感觉到了呼吸不顺，他轻微地在她的枕头下挣扎了几下，脚无意识地蹬乱了床单。 该松手么？还是该继续？ 辛澈脑中的声音开始混乱。 许多选择就是在一念之间，爱恨是一面镜子，折射出她幽暗的剪影。 她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灵魂似乎游离在躯壳外，成为了第三人，静静观看着她逐渐加重的双手，和她狰狞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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