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东西?别的还有什么?”辛母问了句。 辛父突然不说话了,瞥眼看了看辛澈,叹声气坐到她旁边似乎在思忖些什么。他的态度转变被辛澈看在眼里,她一下也怀疑起来,辛父所说的别的东西是指什么? 难道他知道了顾明成和成玥的事? 辛澈的脑内涌进一片杂音。 她本来计划利用这封举报信掀起更大的舆论,让辛父不敢再保全顾明成。可如今看辛父的反应,又一想父亲公司与顾明成的关系,忽然就意识过来他在担心什么-顾明成幕后的买家或许和他也有关联? 辛澈默默聆听着父亲的叹息声,在想父亲此时迫切地希望她和顾明成离婚,究竟是为她担忧,还是在操心自己的公司呢。 当一枚棋子成为了累赘,祸临自身,就不得不选择断尾。 辛父沉思良久,转过头来突然对辛澈说,“女儿,要不你和顾明成离婚吧。” 此话一出,不仅辛澈,连辛母都是吃惊得瞪圆了杏眼。 "离婚?你疯了?怎么能让女儿离婚?" 辛母急得站起声叫嚷道,“事都没查清楚,你就让她和明成离婚。那以后我们出去怎么见人?” “你小点声,嚷什么。难道还怕左邻右舍听不见?”辛父蹙眉,命令辛母坐下,而后又缓和了下语气接着说,“明成之前的事,我还能去和院长商量。但现在院长态度明确,已经要和他划清界限了。就算查清,他也不可能会留在美院任职。况且...” 顾明成以权谋私的事,辛父当然清楚,所以他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单顾明成一人,就是经济犯罪。要是查到他这里,那罪名可就不止一项。 一筐苹果有一颗烂了就得趁早丢出去。 比起自身安全,脸面又算得上什么。 辛父拿定主意,沉声说道,“现在离婚,至少辛澈还不受牵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有影响。不然真等他判下来, 我们全家就都跟着遭殃。” 辛母喃喃,“可是...可是...” 她可是到最后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 屋内静得令人窒息。 辛澈表情不明地望向辛父,辛父却当她是放不下顾明成,换了个方式说服她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知道你对明成有感情,但是你要为自己多想一想,为孩子想想。我呢,也不是心狠的人。明成那儿,我还是会去尽力帮忙。这样,你可以和他先分开,等日后他平安无事了,你们要是还想复婚,我也不阻拦。” 红唇白牙,一番话说得诚恳至极,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辛澈听着,哑然失笑,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肚子。 和顾明成离婚-她盼望许久的事,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地就要实现了。 可辛澈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从头至尾,结婚是他们要她结的,现在,离婚也是他们单方面决定的事。一切仿佛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就像个被临时通知的角色,只要按照父母的指令去做就好。 辛父误以为辛澈的不表态是在为难不决,又补充说,“你放心,离婚协议我会找明成谈。有我在,他不敢不签字。” 辛母眼飘向辛澈,再飘到丈夫身上,迟疑道,“老辛,真得走到这一步吗?离了婚,她可就一个人带孩子了。这...以后的路怎么走啊?旁人不得笑话她啊...” "笑话又怎样?难道你非得看着那孩子一出生就被别人戳脊梁骨说有个坐过牢的爸才甘心?" 辛父与辛母的争执声越来越大,但争执的中心却都是以各自为主。 辛澈看着父母斗鸡般面红耳赤的模样,觉得很是讽刺。她轻咳了咳,示意他们别再吵下去了。 “离婚是我和明成两个人的事,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容我考虑考虑吧。” 辛父仍是提醒她,“辛澈,大局为重,有时不要太年及儿女私情了。” 辛澈应了声好。 在离开父母家前,她状作猛然想到了件事,扭身过来问,“爸,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明成会被判刑呢?” 暮光之下,辛父脸上一簇而过一种想要逃避她问题的慌张神情。 辛澈敏锐地感知到了,她深深地望着父亲的眼睛问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辛父先是沉默几秒,继而抚过她的肩膀,宽慰道,“没有,你别想太多。” 辛澈不再说话,一颗心仿佛掉入冰底。 她隐隐知道了些端倪,又不敢去深想。 如果和顾明成的关系可以通过离婚来割断,那和父亲的关系是她无论如何也割断不了的。 她走出父母家中,久久地凝视天边的一抹斜阳。黄昏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片落叶,散落在地面,不知最终会飘向何方。
第51章 半路(四) 辛澈没有急着和顾明成提离婚的事。 尽管她日夜期盼能早点离开顾明成身边,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是父亲如此决绝的态度叫她起了狐疑,二来,她见过父亲拟定的离婚协议,协议中要求顾明成净身出户,并且孩子抚养权归辛澈所有。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这样一份协议相当于断了顾明成全部后路,辛澈忌惮他一气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何况成玥这根钉子还未拔干净,辛澈不敢冒险。 她正思考如何缓慢抽身之时,万万没想到的是,辛父在她离开之后已经私下与顾明成谈过一次话。 起因是辛父收到风声-顾明成的事引起了市领导高度重视,并特地成立专案组对此进行调查。 眼看情形焦灼,辛父怕辛澈迟迟下不了决定,便自作主张邀顾明成来家中商谈。 顾明成在去之前,已经猜到辛父会和自己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和辛父的关系始终是靠利益维系。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是被他用婚姻圈定的打工人。以前能给他鞍前马后地挣钱,这个老板自然是欢喜。可如今他没了用处,老板念及旧情的可能微乎其微,何况辛父的手段,顾明成是见识过的。 一场谈话,看似和睦实则暗流涌动。 辛父先是表露出无奈自责道,“明成啊,爸爸能力也有限。如今我又不在一线,很多事话语权就没那么重。这次帮不了你什么了。” 顾明成道,“爸,您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知道您看我出事也于心不忍。” 他字里行间无不提醒着辛父,大家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想在这时候就把他撇干净。 辛父见状,绵绵一笑说,“那是自然,你和辛澈都是我的孩子,当父母的怎么能不为孩子考虑呢。不过明成啊,你很快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你有没有为你的孩子考虑过呢?” 顾明成装作为难,“爸,您这说的也是我的心病。我如果事业受影响,那辛澈怎么办,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办呢?” 他这厢还在试图劝说辛父能再保全自己,没想辛父立马借坡下驴道, “是啊,这个时候你就得想想,是保自己重要呢,还是保这个家重要。明成,男人遇事就是得担起责任来,我打听过,就算真的定罪最多不过五六年。这中间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我帮你找最好的辩护律师,再多加打点,想来你在狱中表现良好的话,可能两年就能出来了。” 顾明成忍不住嗤笑,“难为爸替我考虑这么周全,不过,我要是被捕审讯时难保抗不住压力吐露出来什么...” 辛建军像是料到他会这么说,淡然地看着他道,“明成,你上有老,下有小,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在的时候虽说辛澈和孩子我们自是会照顾,但...你妈妈呢?” 辛父说到这时,忽地抬手压上顾明成的肩头。 “你妈妈可就你一个独子。” 这话如同五指山落下,压得顾明成毫无还手之力。 辛父的意思明面上是在勒令他和辛澈划清界限,暗中更藏了另一层深意-要是顾明成不愿意抗下所有,出卖检举他的话,不仅自己难逃牢狱之灾,连他的母亲也会受牵连。 以要胁家人的手段逼他就范,这种阴险的招数果然是辛建军的作风。 顾明成悻悻不语,辛建军又劝导道,“咱们成为一家人也是缘分,你要是乖乖听爸的话呢,爸还能尽点仁义,但你要一意孤行,就不要怨爸爸了。” 话由至此,兔死狗烹这四个字明晃晃地写在辛建军的脸上。 顾明成看着他,心内一阵翻江倒海,他这时无比怨恨自己的父亲早逝,怨恨自己没有真正的靠山,怨恨辛建军将他拉入这趟浑水,更恨他要像扔垃圾一样把自己扔出去。 但他一时又找不到能与他抗衡的利器,只得先忍耐着,假装答应下来。 辛建军看自己的威逼奏效,满意地又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一周之内,和辛澈办好离婚手续。” ——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而生。 东子将顾明成被举报的消息带给谢司珩时他正在余村东厢瓦房内替于婉华煎药。 于婉华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尿毒症引发的中枢神经紊乱导致她下肢越来越麻木,连正常行走也成了困难。加之常年透析削弱了她的体质。医生说如果再不进行移植手术,以她的肾脏,可能撑不过两年。 这一周,谢司珩都在陪着她。 东子踏入瓦房,就见谢司珩坐在一把藤制板凳上,用蒲扇慢慢扇着火,他肩膀下塌着,从背后看过去,背骨突出明显,像一根又细又利的弓弦。 比以前更瘦了。 东子叹了声,转到他面前。 谢司珩低垂着头,眼睛虚虚地盯着那团火苗,脚下还趴窝着那只小花狗。 小花狗睡得香甜,前爪一蹬一蹬地像是做了什么美梦。 东子看着问了句,“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谢司珩抬起头松了松筋骨,又低下头看火,“不带来谁喂他。” “你倒真和他处出感情了。” 东子抽出根烟,就着炉灶里的火点燃,呼出团气雾,“几天没合眼了?” 谢司珩没答。 其实也不是没休息,只不过入睡浅,每天不过睡个三四个小时就会自动醒来。 被他这么一问,困意莫名上涌,谢司珩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尾。 东子嘴叼着烟,蹲下身来, “去睡会吧,药我来看。” 谢司珩不动,侧了侧身说,“没事,我熬得住。” 院落,有风刮过,树叶簌簌作响。 谢司珩控火的动作熟练,不多时,一碗药煎好,他用屉子细细将药渣筛过一遍,然后把熬好的药汤放在旁边晾凉。 东子隔着袅袅烟雾瞧他快印出痕的一双黑眼圈,忽然有点感慨。他想他刚见谢司珩那年,他才十八岁,一晃三年过去,那个桀骜稚嫩的少年不知不觉变得沉稳干练,但沉稳当中又夹杂了很多被现实打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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