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是搞化工起家的, 柳壬娜的父亲叫做柳永青, 以前是国营厂的技术员,后来改制下岗了, 就自己下海单干了, 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厂。” “柳永青的夫人名叫李芙蓉, 带资出嫁,就生了柳壬娜一个女儿。” 他说着,将片好的羊腿放到了沈珂的面前,“趁热吃。” “所以你的意思是,柳壬海跟柳壬娜不是一母同胞,他是私生子。” 齐桓点了点头,“没错,而且两个人的年纪相差不小。柳壬娜很早就接班了,在长青集团说一不二,比起白一筠可要厉害许多。” “柳壬海活着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踏入柳家一步,一直都被柳永青养在外头。柳壬娜的丈夫是南江大学一个教中文的教授,两个人结婚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 “至少从表面上看,柳家的人都不会因为柳壬海被张局抓了判了死刑,而在多年之后对培明进行报复。” 沈珂皱了皱眉头,“那柳壬海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吗?他的生母呢?” 齐桓摇了摇头,“他妈妈那个时间点已经去世了,他也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可以说孤家寡人一个。所以那时候, 在医院里我跟你说, 咱们是不是可以设想一下,这个被抓的朱獳其实是假的。” 沈珂回想起那天,是雨夜杀人案的时候,她给齐桓送荔枝,齐桓提出了这个猜想。 然后她在电梯里听到了关于蒋珅的八卦,还受到了启发,破了糖葫芦案找到了李阳阳。 特案组的案子特别多,他们不停的被打岔,等腾出时间来调查朱獳旧案的时候,已经是遇袭之后了。 “有可能,这个案子的确是有疑点。” 沈珂夹了一片羊肉进嘴里,幸福地眯了眯眼睛,这羊肉的味道果然名不虚传。 “朱獳送特殊红包给张局,表面上看是挑衅警方,但实际上跟你把羊肉片好给我没有什么区别。他之前犯下了那么多的案子,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为什么要做这种自投罗网的事?” 闭着眼睛想都能知道,警方一定会设下埋伏,就算当时张局不给力,让他给逃脱了。 那也会有目击者瞧见他,他可能会在现场留下DNA,周围会设卡拦截。 “那天他的脑袋被庙里的撞钟的和尚撞到了吗?这么迫不及待的让自己死。” 沈珂说着,指了指羊肉馆雅室古香古色的镂空木门。 “柳壬海擅长画油画,卧室里挂了一副朱獳的画像,这一点也是印证了他是朱獳的佐证之一。事实上,油画跟朱獳之前在现场留下来的皮雕,剪纸之类的,不是一回事。” “当时办案压力大,没有让柳壬海来演示,他也没有说那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沈珂说着,想起之前齐桓的问话,“西洋画和国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同的。朱獳这个名字,都是从山海经里出来的。而柳壬海喜欢的是什么?油画,攀岩。”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觉得你的猜想有可能的依据。最根本的是,你翻看这个卷宗,如果我们推翻掉柳壬海认罪这个事实,他还能够被定罪吗?” “比如说,你是大法官,现在柳壬海在法庭上翻供,说他并不是杀人凶手。他说朱獳的名字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一时兴起,冒充朱獳跟警察开了个玩笑呢?” “他只承认对冉建平下了手,而否认其他的事。咱们把他供词里的东西全盘剥离,剩下的证据还足够证明他就是朱獳吗?” 齐桓片着羊肉的手一顿。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事实上,我们在雨夜杀人案里,就犯了这个错误,过于相信了凶手元栋的供词。” 元栋当时也是被抓了之后很快就承认了犯罪事实,并且事无巨细交代得特别的清楚,因为这个他们差点被他糊弄了过去,错过找到李阳阳的机会。 当时齐桓受了伤,而且抓到了元栋的现场,很着急定他的罪。 朱獳案也是,冉建平受了伤,他们抓到了柳壬海的现场,舆论压力很大,他们很快就结案了。 “并不是所有的凶手招供都有问题,但不排除有问题的可能性,不是么?” 齐桓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拿起汤勺,又给沈珂添了一勺热汤。 “那么按照你的分析,我们可不可以说,朱獳是擅长古文化的人呢?”齐桓抬眸看向了沈珂。 沈珂一愣,“你想说像我妈妈还有我舅舅那样的人吗?是也不完全是。都是拉琴,但是有大提琴,小提琴,中音提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也并不是懂得考古的人,学古汉语文学的人,就擅长剪窗花,做皮雕,画画这么多的内容……更何况,我之所以说柳壬海是画油画的,跟朱獳风格不一致,但是不能作为他不是朱獳的主要依据,因为什么呢?因为我还说了一句话,他也没有交代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个人不是全才,可是他可以从别的地方获得,不是么?” “最值得咱们去想的是,当一个案子里,凶手认罪的供词成了最主要的铁证的时候,这个案子便不是无懈可击的。这个世上,没有比人类更会撒谎的生物了。” 这是她前不久才从元栋身上吸取到的教训。 但有可疑只是有可疑,没有铁一般的证据,根本没有办法去翻案。翻的还是一个记录在南江市局功勋薄上的案子。
第196章 录像带里的沈珂 齐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明白了些。” “是与不是,还是得实地调查了再说,需要有独立于柳壬海供词以外的证词。为了不有失偏颇,我们可以先不预定凶手,将这个案子重新再调查一遍。” “虽然目前没有重启旧案的证据, 但是眼前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调查相关的事实。” 沈珂说着,指了指自己,“我,一个警察,就在刚刚被朱獳袭击了。” 柳壬海如果是凶手,那么他一定会在每次作案的时间点,都出现在了凶案现场。像这种连环凶杀案,但凡他其中一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那么都能论证他的话是谎言。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有监控视频,那也不会被留存了。 就算是有目击证人,随着岁月的变迁,也很难找到了,就算是找到了,普通人的记忆怎么可能时隔二十年还清晰如新呢? 沈珂心中想着,却是并没有说出来。 她吃饭很快,食量也不算太大,很快便吃饱了。 旁边就是主干道,那长龙一般的红色尾灯渐渐地变得稀疏了起来。齐桓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来。 齐桓走了进来, 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头玻璃碗里装着红亮的消食山楂汤,一脸的抱歉。 “对不起沈珂, 本来是要跟你一起回局里的。不过我妈妈知道了撞车的事情,非要我现在回去一趟, 他们就住在这附近的帝景豪庭, 离得很近,你要一起过去坐坐吗? 沈珂站了起身,将手机揣进了兜里,摇了摇头,“不去了,那我先回去了。” 齐桓倒是也没有强求,他将山楂汤放在了桌面上,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那我就不勉强了,你路上开车小心些,等到了市局发个消息给我。” 沈珂点了点头。 车就停在路边,她坐了上去,扭头看向了后座放着的三个纸盒子,见那纸盒子还好好的,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方才收回了视线,对着窗外的齐桓挥了挥手。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的车辆少了许多, 一路上通畅得很, 沈珂意外的发现她今天一个红灯都没有遇见。 市局里还灯火通明的, 加班的远不止一两个。 沈珂刚把车停稳, 打开车门,就看到一个黑影跳了过来,她想都没有想,抬脚就踹了过去。 “沈警官,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白天咱们还同生共死,晚上你就要我死啊!” 沈珂脚丝毫没有放轻,那边黎渊往后一个小跳避开了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对着沈珂说道,“来得正好,我刚去开了点消炎药,还有活络油。” “今天搁地上飞来滚去的,腰酸背痛了吧?别看瞅着没有破皮,回去洗澡一瞅,绝对是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的。我买得多,分你一份。” “需要推拿别见外啊!黄飞鸿跟人打了架,那都得喊一声,黎师父给按按。” 沈珂冲着黎渊翻了个白眼儿,拉开后座的门,搬了一个纸箱子出来,“嗯,华国上下五千年,秦始皇没有长生那都得怪你没按好!你这么能扯,怎么不去扯了陈队的老头背心当大旗呢?” 黎渊瞅着后座还有两个箱子,伸手一抓,帮着沈珂搬了起来。 他哈哈一笑,“那哪里是大旗?那是白旗!” “你怎么现在还在局里?” 今天他们遇到了袭击,陈队在群里说了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等明天再来继续处理易思那个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案子。按道理,黎渊这会儿早就应该下班了。 黎渊咧嘴一笑,“等老头老太睡了我再回去。” “不然老头子知道我还要靠同事撞车保护,还不得罚我站军姿。” 他说着,学起了爷爷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太松懈了黎渊!太松懈了!” 特案组办公室这一侧静悄悄地,办公室里亮着灯,一进来闻着还有红烧牛肉泡面的味道,显然这就是黎渊的晚餐。 沈珂没有继续跟他东拉西扯的,她将自己抱着那个档案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头放着的是几张光碟,上面都标记好了年月日。 沈珂转身从办公室的铁柜里取了碟片机,接插好然后取了时间最早的一张光碟,放了进去。 那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去看张海伦。 张海伦进来的时候,她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专心致志的。 她的马尾辫梳着有些糟糕,那时候陆曳刚接手她不久,还有些手忙脚乱的。视频里的她穿着一件北欧风格的羊绒衫,面无表情的。 张海伦拿了一杯热可可,放在了她的面前,“你好,沈珂,我是张海伦医生。你能说说对我的第一印象吗?” 年幼的沈珂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了她,“你是混血儿,在国外的时候有专业的射击训练,你的手上有经常用枪的人才会有的茧子。” “你还会拉小提琴,因为我在你的书桌上看到了小提琴谱,你正在练习圣母颂。” “你很有爱心,曾经去过地震现场,还有国外的战场做过心理创伤疏导,你以此为傲,所以把这些经历贴在了墙上。” 沈珂说着,吸了吸鼻子,“你很喜欢喝咖啡,在这间屋子里一共有五种不同的咖啡豆。你今天早上快要迟到了,为了赶时间还收到了交警的罚单,而且还不小心打翻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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