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沈珂接通了电话。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一个有些慈祥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沈珂吗?我是白一筠。” 郝一萍,白一筠,名字很像,命运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抱歉,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联系你。我没有你舅舅的电话。” 白一筠说着,又忍不住说道,“不对,这不是理由。” “我跟你妈妈陆慧是很好的朋友,虽然我年纪比她大一些,但是以前她也经常来助学会,你今天在向阳酒店见过照片了吧?” “你妈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也没有照顾到你,真的是非常的抱歉。” 沈珂听着,沉默了一会儿。 “您不必这么说,我有舅舅照顾。妈妈如果还在的话,也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给别人添麻烦。今天的案子,多谢您的帮忙。” 白一筠见沈珂意外的客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珂经常沉默,并不觉得尴尬,那边的白一筠,却是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这个周末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去临江塔吃个饭吧,以前我跟你妈妈经常去。” “一晃都二十年了,以前临江塔顶层还是整个南江市最高的餐厅,现在去的人已经很少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妈妈的东西,想要交给你。” 沈珂抬起头来,看向了书桌对面的墙。 那墙上贴满了照片,还有扯不完的红线,在那写照片的正中间,正是他们家的全家福。 “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周六中午十二点,临江塔见,你说白女士的预定,她们就知道了。” 直到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声,沈珂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将那个笔记本放进了抽屉里,朝着卧室里走去,屋子里的小夜灯一支都亮着。 这是一盏有了历史岁月痕迹的灯,是民国时期的老样式,昏黄昏黄的。灯罩上面镶嵌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宝石,看上去就像是哥特式教堂的玻璃花窗。 四周坠着一些水滴状的透明水晶,看上去格外的华丽。 从沈珂有记忆起,这盏灯就在她的床头了。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褪黑素来,没有喝水就直接吞了下去,然后躺下盖住了被子。 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同一个梦了,今日的梦好似比往常要清晰得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向阳酒店看到了妈妈照片的缘故。 这是一张新的照片,她以前从未见过。 就像白一筠,是她从前不知道的新人物一般。 梦里的冬天格外的冷,这时候还没有禁爆竹,除夕夜里的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一股子烟花的味道。 昨日刚刚下的雪还没有融化,年幼的沈珂趴在玻璃窗前看着家门口立着的小雪人。 它的鼻子是胡萝卜做的,头顶上戴着一个倒扣的小红桶作为帽子,脖子上的围巾是奶奶剪窗花的时候用红纸剪的,上头有好看的花纹。 沈珂有些不记得,她是从小时候就面无表情,还是案件发生之后才这样的了。 明明她是一个记忆力惊人的人。 年幼的沈珂有些困的揉了揉眼睛,电视里正在播放春晚,里头的人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她有些听不懂的京剧。 “小珂,时间很晚了,你刷了牙就去房间睡觉吧!小朋友不用守岁!” 妈妈陆慧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珂又揉了揉眼睛,乖巧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窗外已经没有人放烟花了。 因为是除夕夜的缘故,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脚上是一双崭新的黑色亮面皮鞋,屋子里暖烘烘的,同窗外冰天雪地宛若两个世界。 星河路这时候还没有统一规划,政府办公楼就在附近,但星河路这头还是居民区,18号是个独栋的小楼。 “要仔细刷牙,今晚你吃了很多巧克力糖!”陆慧再次叮嘱道。 沈珂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很困了。 小楼有些历史了,因为妈妈陆慧是考古世家出身,对于这些古物十分喜爱,是以小楼虽然翻修了一下但基本上还是保持着原汁原味。 沈珂走上楼梯,那红色的木楼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第25章 致命的脚步声 小小的手搭在楼梯的扶手上,沈珂一眼就能够瞧见放在客厅里的博古架子。 那架子是老旧的黄花梨,是妈妈陆慧的陪嫁。 陆家是考古世家,沈珂的外公陆航声名在外。早些年的时候,在一次考古行动中,陆航同妻子赵淼一起失踪在大漠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黄花梨的老博古架子,就是他老人家留下来的。 那架子上摆着好些古物,有些是陆家的积累,还有一些是陆慧后来机缘巧合收回来的。 客厅里非常的热闹,春晚开始说起了相声。 麻将搓起来哗啦啦的响,爸妈爷奶四个人,恰好团成了一桌,几个人都不见困意。 小小的沈珂收回了视线,她放慢了脚步轻轻地朝着楼上走去,木头楼梯的吱呀声小了一些。 她的屋子在阳面,是最靠近楼梯的那一间。 卫生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小铜炉,模样有些像宣德炉,不过是现代的工艺品,里头熏着香片。 沈珂并没有在意,从她记事起,家中就是这样的味道了。 她认真的刷了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床头的那盏台灯亮着,因为灯罩是哥特式的五颜六色,照出来的光亮显得格外的斑驳。 沈珂摸了一下床头放着的那本《致命性化学药品合集》,到底没有继续看,安静的躺了下去。 她自幼就是与别的孩子不一样的,记忆力和学习能力都十分的超群。 但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太过特殊,因为家里每一个人的记忆力都不错,爸爸沈照堂是国外名牌大学毕业的化学博士,就连如今在家中养花种草的爷爷奶奶,也都受过良好的教育。 这大抵是家学渊源。 这个时间对于孩子而言委实太晚了些,沈珂揉了揉眼睛,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沈珂有些记不清了,她不知道年幼的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惊醒了过来。 她陡然睁开了眼睛,一个翻身下了床,有些迷迷瞪瞪地光着脚踩在了地毯上。 屋子里听不见麻将声了,大人们也没有说话,楼下的电视机里,主持人热情洋溢的说着吉祥话。 沈珂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再过一会儿就是零点了。 她觉得有些渴,朝着门口走去,手刚刚放在扶手上,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那是高跟鞋敲打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还是那种带有金属头的细高跟鞋。 妈妈陆慧也有这样的高跟鞋,但她只会在重要的场合穿。 这不是妈妈的脚步声。 沈珂脸色一白,握住门把手的手,像是被寒冰冻住了一般。 她能听到,那笃笃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木楼梯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一种荒腔走板的诡异小调。 笃…笃…笃,脚步声越来越近。 笃…笃…笃,那声音十分的有节奏。 年幼的沈珂抿着嘴唇,她很想要大声的喊爸爸妈妈,想要立即转身爬到床上去钻进被子里。 可她根本动弹不得,仿佛她一动,那盯着兔子的野兽也会动起来。 这时候就不是这种一声一声得笃…笃…笃声,而像是奶奶剁饺子馅时一样,急促如暴雨。 脚步声到了门边停了下来。 沈珂感觉到了,那个人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门把手轻微的动了动。 她停住了。 世界好像停滞了一般,安静了下来。 沈珂屏住了呼吸,可那砰砰砰的急促的心跳声,仿佛同门外人的呼吸声缠在了一起似的,意外的合成了一个拍子。 沈珂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子。 她知道,门外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那人只要轻轻的一扭,门就会打开,然后那大头颅的怪兽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她整个人吞下去。 “噼里啪啦……句…嘭!” 身后的窗户瞬间亮了起来。 不知道是那户心急的人家,快人一步抢了新年的头彩! 紧接着,电视机里传来了倒数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激昂的“新年好”从楼下传来! 汗珠子从额间滑落,滴到了沈珂的睫毛上。 外面又想起了笃笃笃的高跟鞋声,只不过这一次,要急促了许多,那声音越来越远,陡然又消失不见了。 年幼的沈珂这才收回自己的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汗。 她第二次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明明这个门只要轻轻一拧就拧开了,可她却好似根本没有半分力气似的。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有听到楼下任何的动静,也没有听到爸爸妈妈互相道新年好。 而那个戛然而止的高跟鞋,说不定就还在楼下,随时还会再次响起。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世界重新归于安静,楼下的电视机里传来了熟悉的难忘今宵的声音。 年幼的沈珂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拧开了房门。 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并没有她所幻想的站在门口的狰狞笑着的女人。 可她知道,世界于她已经是不同了。 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便是熏香都压不住。 她光着脚,一步一步的踩在木楼梯上,木楼梯如同往常一样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楼梯上有两道滴状的血痕,一道从楼下走上来,一道从楼上走下去。 正在睡梦中的沈珂呼吸急促了起来,仿佛她整个人像是年幼的沈珂一样,正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只要一拐弯,就能够看到可怕的一幕。 她抿了抿嘴唇,只是微微停顿一下,就走了下去。 客厅里一片通红,到处都是血。 麻将桌上还是坐着四个人,他们被人用绳子固定在了椅子上,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歪在一旁。头上都盖着一块绣着花的崭新的红盖头。 沈珂忍着眼泪,朝前走了一步,却是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一扑,摔倒在了地上。 她抬起手来看了看,一片鲜红。 …… 沈珂再次见到活人的时候,是凌晨的4点43分。 南江市冬天这个点,天还没有亮,窗外的红蓝色刺眼的警灯亮起,将外头的雪人都照得一半蓝一半红的。 “您好,有人吗?我是正义街道派出所的民警陈末,我们接到报警,说你们家的大门敞开着。您要是不应声,我自己进来了啊!” “您好,我是星河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陈末,我现在要进来了!”
第26章 咔蛋总管 门敞开着,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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