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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与梅在跟他吃过太多平价餐馆后，忍不住开玩笑似的点过他一次，说他都这么有钱了，消费习惯还是跟从前上大学时差不多。除了装点门面和衣食住行的必要消费，生活方式并没有跟着他的资产增幅整体升级。 季谒回答得漫不经心，像开玩笑，又存了点真心：“我的钱有用。” 杨与梅似乎想到了什么，此后再没有说过这类话。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分钟，王逍才拎着一个名牌行李袋走过来。 两个人点过单，季谒笑着寒暄：“要出门？” 王逍把旅行袋随意放在脚边：“等会儿正好去楼上健个身。” 凡是所用，必是名牌加身，这幅做派他自问这辈子都做不到，但却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他猪肉吃得不多，但很熟悉猪怎么跑。 那只猪，跑起来还要穿名牌高跟鞋呢。 想到这里，季谒有点出神，嘴角却无意识地上挑，转瞬间又垂下来，好像刚才的笑容只是错觉。 “你把公司卖了回国，是有什么打算？”王逍切入正题，“是已经拿了 offer，还是打算创业？” 季谒说：“暂时没有打算接任何 offer，也还没有其他考虑，就是想先回国。” “这两年我只见过要出去的人，像你这样在这个时候回来的可不多。”王逍笑。 季谒不多展开，只答：“我本来就没有一直留在外面的打算，现在卖掉时机正好。国内我也有点儿私事要做。” “这是有牵挂。”王逍熟稔地八卦，试图拉近距离，见季谒没有应声，又自然地把话题顺到了下一处：“那我给你个种子意见怎么样？你只要记得我提过，考虑着就行。只要你点头，那就是随时。实在不行，你就作为朋友帮帮我。” 季谒答：“这没问题。” 王逍说：“国内 AI 行业是滞后了一点，更多还是大厂自己在做，但是情况你知道……早晚会有自己的 chatGPT，以及其他 AI 的衍生工具。这块业务我不懂，确实需要个合伙人级别的人来担起来。” 五年前，季谒和自己读 Master 的同学一起成立了一家专注于 ASR（Automatic Speech Recognition，语音识别技术）的 AI 公司。赶上了 AI 创业热潮，在创业启动半年内就拿到了 1000 万美元的种子轮。 之后在这几年硅谷大厂的 AI 军备竞赛里，被其中一家尤其重视语音助手领域的超级公司看中，在年前以 2.85 亿美金被收购。 季谒对这条赛道很有信心，公司创立初期的成本全部由他负责，技术层面上也是关键人物，拿到种子轮之后坚决拒绝其他投资机构入场，手里攥着股份的大头。这一波操作下来，如今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新贵。 同时，他手上的技术与行业眼光，也正是炙手可热的阶段。想在国内重新开启相关创业，或者加入寡头拎起这项业务，完全是顺势而为。 王逍打听过已经有哪些企业接触过季谒。相比之下，他提供的选项不算最优。但是好在私人关系上近一层。 他跟季谒在大学最好的朋友王速是堂兄弟。有了这层关系在，就算季谒最后拒绝，作为朋友，也是近水楼台。 而且，据他所知，这还是季谒回国后第一次答应业务相关邀约。 王逍做好了被拒绝，同时保持长期联系的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季谒的第一反应让人相当哭笑不得—— “我不做 LP。”季谒斩钉截铁，“我的钱有用。” 王逍忍不住笑：“不让你做 LP，纯业务型合伙人。” 季谒看着王逍：“行，我知道了，我仔细想想。” 正事说罢，王逍好奇道：“冒昧问下，你说你的钱有用，但又不做 LP，也没创业打算，那是要做什么？” 季谒笑：“娶老婆啊。” 他表情认真，语气却又一丝漫不经心，让人不知是正经话还是在开玩笑。 “哦？已经提上日程了？那要说句恭喜啊。”王逍饶有兴致地追问，“什么样的美女能够入得了咱们季总的慧眼？” 说到八卦这个领域，男人才是中流砥柱。提笔蘸墨书写风流野史，对谁谁谁入过多少红帐有过多少红颜格外有研究。 平时也没少讲究别人，用针砭时弊做包装，上能假设自己身处执政大位当如何如何，下能评价男素人靠脸爆火对社会有多少负面影响之类之类，美其名曰信息交流发表观点，倒也不见正经事占多少权重。 关键是，八卦的想象力也很一般，提起男女之事，左不过男才女貌。 季谒心里并不待见王逍的措辞，面上却不显，还是得体地笑：“八字还没一撇呢，以前条件不好，被人嫌弃，有了心理阴影，所以想着准备充足一些。” 王逍接道：“没想到还有这种故事，现在再见到你，嫌弃你的人肯定会后悔。” 季谒垂眸，拿起杯子抿了口咖啡：“但愿吧。” “不过谈恋爱可能是花样百出，婚姻么时间一久都差不多。”王逍倾身，靠得离季谒更近一些，“你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吗？” 季谒一动不动：“愿闻其详。” 王逍在手机上翻找一会儿，才拿起给季谒看：“当然是双方的结合能有什么样的孩子，以及能给孩子什么。” 屏幕上是一个年轻女孩，黑发红唇，穿着黑色吊带裙，踩着双高跟鞋，打扮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 原来这副装扮是大小姐们的伴生皮肤。季谒没有移开眼睛，眼神晦暗不明。 “我女儿，漂亮吧？今年 19 岁，在北大读大二，法律专业。”王逍注意到季谒的眼神，得意地补充加码。 季谒不愿过多对年轻异性评头论足，只说：“想来母亲也很优秀。” “我跟前妻是大学同学，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她就是被富养出来的女儿，所以教育孩子很有一套。”王逍显然很以此为荣，“我一直想让小悦出国读书，她自己不愿意，说要在国内当律师。有机会你们见见，让她看看学成归来的成功人士是什么样，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想得更开阔一些。” “会有机会的。”季谒客气着，看了一眼王逍放在地上的包，“你是不是还有事？” “我等下去楼上。楼上是北京最贵的健身房。旁边是北京最贵的写字楼。都推荐给你，如果你有需要的话。”王逍显出一丝在熊市逆风翻盘的春风得意，“我公司就在旁边，改天过来参观一下，然后再叫上王速，咱们一起吃个饭。” 季谒刚想回应点客套话，余光撇见窗外闪过的身影，直接走了神。 一个穿着浅灰色运动套装和白色跑鞋的女孩似乎刻意绕了点远，明明手里拎着印着这家咖啡馆的外卖袋，却在离店窗户五米开外的距离，压低棒球帽匆匆跑过。 他盯着女孩越跑越快的身影，感到莫名熟悉。心念一闪，他坐直了身体，头向外探，目光追随着女孩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这个人，好像林霁予。 季谒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条，像从前创业，长期在熬夜时喝两杯黑咖吊命时濒死一般心悸起来。 从见面开始，季谒无论是姿态还是语言，都滴水不漏，让他此刻的异样显得尤为明显，连王逍都忍不住转过头看向窗外：“这是怎么了？” 他努力回忆着那双跑鞋跑鞋的样子，逐渐恢复平静，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没什么。” 又幻视了。 怎么可能是林霁予。 林霁予这个人，从来不穿平底鞋。
第3章 你们学校最优秀的男孩是哪个？ 2012 年，北叉大开学季，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季谒第一次见到林霁予。 事实上，是包括季谒这种已经回校的老生，以及宋倪这种同样来报到的新生，所有人加在一起，第一次见到，或者是至少听说了林霁予。 各个学院的报名处和招新的社团报名点，鳞次栉比地分布在连接着校园主干道的一条散步路上。 和这座校园一样有些年纪的银杏树位于路两侧，绿色渐次褪去成黄却还未掉落的树叶摩肩接踵，搭成屏障，遮在这群鲜嫩的年轻人头上。 85、9 岁，是尚能被一方树荫遮蔽的年纪。 已经是最后一天的下午，学院报名处人少了很多，新面孔都流向了社团招新的那一侧。 和只能在中考高考的科目上花时间的中学时代相比，社团生活简直像是一种新正义。再古井无波的大一新生，也免不了要报上一两个，作为幻想中大学生活这墩奶油蛋糕顶上点缀的樱桃。当然，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真入了口，滋味就和糖渍樱桃一样廉价无味。 但，热闹还是热闹的。这条视觉上本应安静文艺的路，看一眼，都能替耳膜通感到此刻的噪音指数。 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至今，随后刹车声骤响，尖锐地盖过了整条路的沸反盈天。 一辆轮毂中央是黄黑相间图案，光看就感觉需要付费的红色跑车，以明显超过限速的速度，顺着主干道疾驰而来，在交叉的丁字路口处骤然停下。 车门打开，率先进入视线的，是一条白得发亮的细腿，叫上踩着一双肉眼一看就知道超过 10cm 的铆钉尖头高跟鞋，黑色鞋身，红底油光锃亮，比车身颜色深一下，尚未有磨损痕迹。 待鞋子的主人从车里出来，潇洒且大力地关上车门，周围人才看清她的全貌。 极短的裹身红色吊带裙，肩带上一串亮晶晶的重工镶钻，手里拎着个双 C logo 的黑色小包。在奢侈品还未普及的年代，无需了解太多品牌，只是稍微关注过时尚行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是大名鼎鼎的香奈儿。 85 岁的林霁予戴着巨大的墨镜，露出的下半张脸，面积甚至不如两片墨镜大，红唇和尖下巴让她和周围人不像在同一图层。 她将墨镜向上一推，当成发卡，卡住一头又黑又浓的长直发，甩着小包，嗒哒往前走了几步，格格不入地站在林荫路的尽头。 宋倪的专业属于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在这所以理工闻名的学校里十分边缘。她早几天就已经完成了入学，这会儿正在调研北叉大到底有多少家社团。她看见林霁予的华丽出场，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真是不知道怎么装好了。 林霁予身上的香水味直冲路人天灵感，经过宋倪，也把她熏得一个跟头。 宋倪好奇地看着她下一步动作，就见她走到最近的报到点，随便找了个目瞪口呆的男同学问道：“同学，你大几啊？” 对方原本坐着，情不自禁站起来回答：“我大二。” “哦，大二好，有经验。”林霁予故作老道地点点头，“那我问你个问题哈。” “好的好的，你说。”男生虽然是学长，说话间面上也渗出一层薄汗。 “你们学校最优秀的男孩儿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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